除此之外,裴以北还损失了一个无线鼠标,好像是在搬来的路上磕坏了。不过她说不打紧,家里还有一个备用的,晚上回去找出来就行。 日渐西沉,落地窗外的江风肆虐地呼啸着,把天光一点点地赶走。 我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尘,准备等着和裴以北一起去逛超市,然后饱餐一顿。 然而,我的美好幻想还是被她的啤酒肚老板打破了。 就在大家都准备离开的时候,啤酒肚老板披上了我认不出牌子的昂贵外套,他转了转手上戴着的腕表,叫裴以北跟他去个饭局,说是跟一家公司谈法务合作。 除了裴以北,他还喊了另外两个律师,一男一女,都很年轻。 我看看裴以北,又看看另外两个律师,他们显然都在状况外,不是很乐意的样子,不过没人敢先开口,只面面相觑着。 这时候,刚才当面试官的袁律师站了出来,他跟啤酒肚老板一样堆着笑,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了合作公司,说要是能拿下这次的法务合作,那就是律所最大的项目之一。 我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不就是我最熟悉的画大饼吗? 他们还是沉默着,只是偶尔附和一下袁律师的话,啤酒肚老板于是就默认他们答应了,招呼着他们去车库。 他们就这样稀稀落落地出发去车库了。 裴以北走在最后,她低声跟我说,“晚餐我明天给你补上,到时候点菜权都给你,随便点。对了,你待会儿回去得早的话,帮我找一下鼠标。” “鼠标在哪儿?” “应该就在客厅那个大储物柜里,靠下的位置,有很多抽屉,你找一找。” “嗯,行……”我点点头,拉住打算跟上他们的裴以北,小声问她真的要去饭局吗。 “你也看到了,也不是我们说不愿意去就可以不去的……更何况都走到这里了……” 对于人情世故,果然一开始不拒绝,到后来就更难拒绝了,于是只好半推半就着当了冤大头。 我给她递了一个遗憾的眼神,用手指比了个接电话的动作,说,“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她点点头,在我手上轻轻拍了拍,临分开的时候,手指似乎还勾了一下。她接着说,“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又不是只叫了我一个。” “好吧。”我不再往车库里走,站在原地跟她挥手再见。 我望着裴以北的背影,高挑、从容、坚定,但她好像总是有很多顾虑,永远藏着心事,我常常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她像一朵含苞的花蕾,因为经年的霜冻而瑟瑟颤抖,却从未被摧折。我下定决心,要等待她的盛放。 回到家里,我叫了份外卖,吃完又洗了个澡,然后把六盆多肉摆到了狭窄的阳台上。还好它们不怎么占地,不然我的江山就放不下了。 寒冬里开疆扩土是很辛苦的,还是等到来年开春的好。 我给东东和西西喂了点龟饲料,就把它们放到了洗碗池里,洗碗池总比那个塑料盒子要宽敞。 东东还是坚持不懈地热爱攀岩,不太搭理我,不过西西总是会在我低头的时候跟我对视。我趴在洗碗池边跟它们玩了会,后来连西西也不爱搭理我了。 手机里还是没有裴以北的消息,我翻了几页书,实在静不下心来,终于想起来她还有个无线鼠标等着我去找。 客厅、大储物柜、抽屉…… 我站在一面储物墙跟前,头顶仿佛有几只乌鸦飞过,这里少说也有十几个抽屉。 我找了几个抽屉,餐巾纸、化妆棉、卫生巾、棉签、驱蚊片、蒸汽眼罩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无线鼠标。 终于,在我拉开第九个抽屉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抽屉里整整齐齐地堆着两摞书,有小说也有漫画,显然不是她严肃的法律工具书。 我在柜子前盘腿坐了下来,饶有趣味地翻起了书。 这些书的封面五花八门,看起来跟普通小说漫画没什么区别。不同的是,书的主角男男女女,就是没有男和女,还有几本国外的漫画,尺度令我称奇。 再打开下面的抽屉,也是一样的内容。 我真是没想到,裴以北竟然还有这种爱好。
第23章 桌上的数字钟无声地变化着,一晃神的功夫,小区楼下的广场舞都已经散了。 我还是保持着盘腿坐在地上的姿势,在翻完某套漫画的最后一本之后,我把它放回了抽屉里,一摞书最上面的位置。 我盯着这本漫画的封面,感到视线正在逐渐失焦,抽屉里的书仿佛全都混到了一起,刚才看过的画面像电影胶片一样,一帧帧地闪过,直到眼睛因为酸痛而条件反射地眯了几下。 我甩了甩脑袋,终于回过神来——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就这么朝我打开了。 我扶着抽屉的把手站起来,两条腿都麻了,不一会儿,针扎一样的痛感直愣愣地扑向了我。 我咬咬牙,抓着腿三两步跳到了沙发上,在上面翻来覆去地躺了很久,我决定跟裴以北坦白“我发现了她的秘密”的这个秘密。 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我认为,这种做贼心虚的隐瞒会破坏我们之间的信任感;二是因为,我不记得这些书的摆放顺序了,现在已经恢复不成原样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我把天花板的大功率吊灯换成了小功率落地灯,几乎都已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门外忽然有了动静。 一个陌生女人在门外问“你的钥匙在哪里”,我刚想从猫眼里看看门口的情况,就听到了裴以北的声音,她讲了一大串,但我一个字也听不清。 我打开门,看到裴以北被一个同事扶着。这个同事下午跟我见过,她一看到我,像看到救星一样,不由分说地把裴以北交到了我手上。 “喝了点酒、喝了点酒……”她半阖着眼睛,随着说话的频率挥了两下手。 显然她也喝酒了,能把裴以北送回来实在不容易。 我扶着裴以北跟她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她忽然出声问,“这是她家吧?” 我先是点点头,后来怀疑她可能看我有重影,就跟她大声重复了两遍“是”,又问她商务应酬怎么会喝成这样。 “没喝太多,是她酒量太差了,我得走了、我得走了……”她摆摆手,转身摇摇晃晃地朝电梯口走去。 我问她怎么回去,她说不用担心,还有个负责开车的同事就在楼下。 “叮——咚——” 电梯到了,她走进去,很快就没影了。我把裴以北扶进房间,关上门,走廊里就只剩下了残留的酒气,潦倒地飘散着。 “裴以北!你到底是喝了多少?”我把她放到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水,说,“水是今晚烧的,虽然不太热了,但也不是很冰,你凑合着喝。” 我其实并不指望她能听进去多少,甚至做好了她躺着不动、给她喂水的心理准备,但她忽然就自己坐了起来,边伸手拿杯子边挥手说,“不嫌弃、不嫌弃,自己人烧的,不嫌弃。” “你……没醉?”我在她旁边坐下,欣慰地往她腿上拍了一下,赞叹道,“可以啊,裴以北!你都会用装醉来躲酒了。” 裴以北点点头,似乎是在认可我说的话。她抿了口水,表情里充满了骄傲,说,“我当然没醉,我就喝了几杯……刚才是有点晕,不过现在已经清醒了!完全——醒了!” “那你说说,你们今晚到底吃的哪门子饭,能吃四个钟头?” “今晚……今晚……今晚吃饭了吗?”她转过头,一脸迷茫地看向我,没过几秒,她又低头看了看手里握着的杯子,抬起头疑惑地问我这个杯子哪里来的。 看来还是醉了。我太高估裴以北了。 “这是几?”我竖起一根手指头,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的头跟着我的手指头晃了几下,自信地说,“一!” “这个呢?”我竖起了两根手指头。 她伸长脖子盯了一会,继续自信地说,“二!” “那一加二等于几?” “那还用说吗?”她索然无味地转了回去,放下了杯子,同样自信地说,“一加一等于二啊!” “你还说你没醉!”我摇摇头,站起身无能为力地盯了她一会,思考应该拿张毯子给她,还是把她搬去床上睡。 想不通的问题,直接问是最好的,所以我问她今晚想睡哪,沙发还是床。 “我就是没醉啊!你睡哪我就睡哪呗!”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借着力气站了起来。然后她开始往浴室走,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着,“我就是没醉嘛,我还可以自己去刷牙洗脸……还有卸妆。” 关于如何照顾醉酒的人,我的的确确是零经验。 在今天之前,我身边还从来没出现过需要我照顾的人,又或者我曾经被需要过,但我完全没觉察到。 所以我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等她,顺手喝完了她剩下的半杯水。 我突然想到,要是趁今晚她神志不清,把不小心看到那些漫画的事坦白了,说不定她大手一挥,这事儿就过去了。情况更理想的话,她到明天可能根本就不记得了。 等到她发现顺序不对的时候,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当天就跟你坦白过了啊。” 半小时后,她从浴室出来,妆已经卸了,换上了睡裙,头发还滴着水,看起来清醒了不少。 “楠楠。”她喊着白天里给我取的昵称,光着两条腿,径直朝我走来,把电吹风递给了我。 “怎么了?坏了吗?”我问。 她半阖着眼睛摇了摇头,自顾自盘起腿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了下来,说,“帮我吹头发。它好像变沉了,我一举起来,就觉得它像哈利波特的扫帚一样,要带我飞了。” 我给电吹风插上电,纳闷她喝的到底是什么酒,后劲这么足。 电吹风呼呼地送着风,氤氲的水汽旋转着升腾,热烘烘地包围住我们。 等她的头发大概半干了,我把风力调成了中档,试探着问她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能啊,我又不是聋子。”她点点头,因为幅度太大而不小心撞上了出风口,她吃痛地闷哼一声,被我按着头扶正了。 “裴裴,我跟你说个事情,你别生气呗?” “你说啊,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了?”她理所当然地说。 你没喝醉的时候…… 我把这句话咽了下去,一五一十地把因为找无线鼠标而翻出了她的漫画书、并且最后也没找到无线鼠标的事告诉了她。 但我隐瞒了我津津有味地看了很久的部分。 她缓慢地点着头,我忐忑地等待着。从背后看不清她的神情,如果现在没有电吹风的嗡嗡声,房间里一定都是我心里的鼓声。 裴以北抬起胳膊胡乱抓住了我的手,把电吹风挪到一旁。她转过头来,睁着雾濛濛的眼睛问我,“你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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