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回想自己这段时间以来避如蛇蝎的态度,这个结果自然不让人意外了。正因为清秋有一腔热诚,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的时候,才会更加难受。 这时,清秋又说,“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情意。” “我……”雁回很想解释,又觉得无从说起。在清秋的注视下,半晌才道,“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在我看来很简单,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清秋说。 雁回闭了闭眼睛,“这一点我不能否认。可是,然后呢?彼此喜欢,就能在一起吗?你的家庭,我的家庭,你的未来,我的未来……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清秋却忽然笑了起来,雁回看过去,便见她语气笃定地说,“金雁回,原来你在怕。” 雁回哑然,无法反驳。 她确实在怕,对于友情,她是很有把握的,如果跟清秋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她相信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面发展。但若是谈恋爱,则又不一样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数的问题,并不能简单地归结为喜欢或是不喜欢。 如果不能承担起两个人的未来,仅仅因为喜欢就放纵自己,那她跟金燕西,本质上又有什么分别呢? 可是这种“怕”,这种退缩,这种回避,在清秋看来,恐怕也是很可笑的。因为它违背了雁回一直以来对外展示的形象,表明的态度。 然而,不等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成型,冷清秋已经再次靠了过来。 她靠得非常近,双眸凝视着雁回,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洒在雁回的唇上,带来一阵明显的痒意。 “你在为了我而害怕。”她说,“无所不能、无所畏惧的金雁回,在为了我而害怕。”说到这里,她像是掌握了对方的什么把柄似的,狡黠地笑了一下,“——还说你不喜欢我?” 雁回无言以对。 “家庭,未来。”清秋停顿了一下,“这些,在你决定做一个不婚主义者的时候,就注定要面对了。现在只不过多一个我,你就把我当成另一个不婚主义者吧。这样,你能放心了吗?” 在冷清秋看来,雁回的这种顾虑,根本就是关心则乱。这些问题本来就是她要解决的,并不会因为两人在一起就变得更加复杂,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雁回张口欲言,被清秋用食指按住。 “没有可是。”她说,“我只接受一个答案,你会给吗?” 雁回没有再说话,两人就在这个极近的距离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就像梦里那样,说不上来是谁先动了,又或者是两个人之间达成了不言自明的默契,她们不约而同地往前靠近了一些,唇贴在了一起。 过了一会儿,雁回无奈地伸出手,遮在了清秋眼前,轻声道,“这种时候要闭上眼睛。”
第34章 前途是光明的 十七岁的冷清秋,虽然有一腔勇气,也敢于承认自己想要什么,但事实上,受旧式教育长大的她,对于这种亲密之事完全是一知半解,再加上怀着强烈的羞耻心,即便只有自己的时候,也有一种秘而不宣的含蓄。 她爱雁回,但并不曾深想过如果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会做些什么。 而并不是真的只有十七八岁的雁回,之所以裹足不前,无非是因为考虑的东西太多,一旦释去了疑虑,反倒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不迫。至少在这种事情上,她的理论经验是很丰富的。 清秋越羞涩,她就越淡定,甚至可以自如地引导对方。 她们交换了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直到彼此胸腔里最后一丝氧气被耗尽,才恋恋不舍地分开,额头抵着额头,低声喘息。 好半晌,清秋忽然笑了起来,抬眼去看雁回,语气里满是揶揄,“不婚主义者?” “我们在一起也不能结婚。”雁回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说。 清秋又问,“那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手段。” 含糊地说完问题,她自己已经禁不住脸红起来了,于是终于坐直了,转过头去,不叫雁回看见。 雁回握着她的一只手,也不介意她这种回避的态度,将这只手执起来,挨个亲吻她的指尖,“这些嘛……老话说得好,书中自有颜如玉,多看书,自然什么都懂了。” 这话虽不尽然全是实情,但是在这个时代来说,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方式来了解这些。 她本以为话说到这里,就应该会被打住。谁知清秋低头思量了片刻,竟壮着胆子问她,“什么样的书?也给我瞧瞧。” “啊……”雁回微微一顿,镇定道,“回头我找找看。” 虽然她已经尽力表现得坦然,但清秋还是察觉到了异常之处,转过头来看着她,“现在就找吧,你这书房就这么大,也不费什么功夫。还是说……有什么书是我看不得的,你要先藏起来?” 这时她又忘记羞涩了,大抵人在恋爱的时候,都会无师自通地学会该如何拿捏对方。 话说到这份上,雁回自然不能再拒绝。 她确实是打算这两天去淘几本书回来给清秋看,但好在原身作为一个正在上女校的花季少女,藏书之中确实有两本内容比较私密的,既然清秋要看,她也就直接翻了出来。 原身同样是在旧式家庭长大的,并没有比清秋开明太多。她的这两本藏书,都是用文言文写成,内容好歹比大白话含蓄一些,最出格的也不过是像“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①这样的词句,正适合清秋看。 即便如此,她翻了两页,也如火烧火燎般站起来,匆匆道,“今儿就先到这里吧,我忽然记起,这周的稿子还未交,先回去写完。” 然后就收拾东西跑了。 当然没忘记带上那两本书。 雁回叫司机开车送她回去,等人走了,这才放松地靠坐在椅子里,慢慢地想今天的事。 首先当然免不了要回味一番,但她很快就将思绪从这处抽离出来,集中精神去想两人将来的安排。 上学——这是当然的了,就算谈了恋爱,也不能影响彼此的前程。这样就是四五年的时间,至少冷太太不会考虑清秋的婚事,而雁回自己,对于说服家里人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四五年之后,世道只会越来越乱,到那个时候,想要推脱婚事,反而会容易一些。 前提是她们必须要有一份事业,有一些社会地位。这样,相较于结一门不知道能显赫到几时的婚事,反倒不如只靠自己了。 反正在原本的剧情之中,冷清秋跟金燕西结婚没多久,也就离婚了,之后带着儿子自己过,没有再结婚。相比较而言,还是现在这样更好一些。 这么一想,竟觉得前途是很光明的了。 虽然一切肯定不可能像计划中的这样完美,难免还是会有许多变故,但只要两个人的心在一处,总归大的方向是不会错的。假如两人的感情生了变故,也就不用再考虑所谓的将来。 想完了这些,雁回便也不再做杞人之忧,于是思绪不知不觉又转到了清秋身上,面上也不由得微笑起来。 清秋本来已经很可爱了,现在变成了她的恋人,这可爱自然也加了十倍。 …… 第二天一早,雁回就开车去了落花胡同,还在路上买了几份早餐。 冷太太看见她,喜得满脸都是笑意,“怎么来得这样早?你今儿不是要上课去吗?” “嗯,我来接清秋。”雁回坦然地说。 话音才落,门帘子就被掀起,露出了清秋那张宜喜宜嗔的脸,她还没有梳头,瞪了雁回一眼,就又缩回去了。雁回见状,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冷太太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有什么事,听她说来接清秋,半点也不觉得奇怪,把人让进了屋。 在家里吃过了早饭,两人上了车,清秋才问,“你这又是作什么怪?” “怎么能说是作怪呢?”雁回叫屈,“我只是想着你走路辛苦,来送一送你。” 其实清秋的学校并不远,走过去也不费事。但是两人都默契地忽视了这一点,对视一眼,笑了起来。清秋又问,“是单今日来,还是以后天天都来?” “你想见到我,那就是天天都来。”雁回转过头,看着她说。 清秋连忙伸手把她的脸推回去,“你看着路。” 说说笑笑,一会儿就到了清秋学校门口。这时候来上课的学生已经很不少了,看到她从汽车上下来,就有不少人在一旁围观。清秋因为长得漂亮,在学校里知名度不低,没多久,消息就都传遍了。 她上的这所学校,虽然也不是没有坐车上学的学生,但冷清秋却还是头一遭。 等她跟雁回消磨了一会儿时间,到教室时,同学们都已经知道了。便有好事者凑上来,问她是不是好事将近。 冷家自然是没有汽车的,能送她上学的也不会是外人,所以这些同学们都猜测,她是不是交了个家世出众的男朋友。说起来,之前还有人说,她跟金总理家的七公子有些瓜葛,不过似乎久已没人提起了。 清秋对此倒是很坦然,“只是一个朋友。” 同学们自然不信,然而等下午雁回来接清秋时,有几个与她关系不错的女同学凑上去一看,发现开车的也是个姑娘,顿时大失所望。 不需要她解释什么,谣言自己就会消失了。 清秋直到车开出去很远,脸上都带着笑意,觉得这种“因为没有人会怀疑所以可以理直气壮”的感觉,似乎也颇有趣味。 以前她跟金燕西往来的时候,感觉是很微妙的,既想炫耀,又怕拿捏不好分寸,叫人以为自己是在攀附权贵。况且身为女子,主动去提这种事,还是有些羞人的。 但现在,跟雁回在一起,这些问题似乎都不存在了。 她们可以比男女之间的交往更加光明正大,没有任何人会觉得有问题。 兀自感悟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这条路并不是回家的,便问,“这是去哪里?” “当然是去吃饭。”雁回说。 既然已经谈了恋爱,当然不能像平时那样,放了学就回家写作业,饭也是在家里吃。反正目前来说,这点约会的时间还是能腾出来的。 今天雁回订的是一家法餐厅。 其实她们以前也去过西餐厅,但那时候更多的是想让清秋增长一下见识,开开眼界,免得有什么公开活动在这里举办,会露了怯。但今天,雁回定这间餐厅的原因就很纯粹了,因为这里有情调。 虽然是开放式的大厅,但是每个座位之间都被木架和绿植隔断,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中间的表演台上有人在弹钢琴,曲调优美柔和,十分动人。客人已经上了一半,但所有人都压低了声音,不会打扰别人。 各方面都很适合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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