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好了,去给我把梳子拿过来。” 她却不知道,自己一下床,旁边的人就已经醒了。隔着窗户听到她和小萍的对话,把脸埋进枕头里,不知笑了多久。 真奇怪,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雁回身上那种游刃有余的气质,但原来,对方此刻的惊慌失措,亦别有一番趣味,同样是她很喜欢的。 因为这让她变得更加生动鲜活了,而且这变化还是自己带来的。 但是等到清秋起床,从房间里出来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看到雁回就大方地打招呼,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她们真的仍是跟从前一样的好朋友。 雁回本来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见她如此,便也慢慢冷静了下来,恢复如常。 ——原来她们真的可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做朋友。 很快她又意识到,其实要不要继续做朋友这件事,并不以她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因为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她和清秋之间的牵绊已经太深了,身边所有人都知道她们的关系有多好,但凡有一点疏远都会被发现。 更何况,她们还要一起补课,为今年的北大入学考试做准备。这是雁回一开始就为冷清秋规划好的道路,任何事情都不能动摇这件事,哪怕是她自己也不行。 所以她们依旧要像之前那样同进同出,除了去学校上课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一起。 好在只要不在对方家里留宿,那么大部分时间,她们相处的时候,周围都还有其他人,倒也不至于太尴尬。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之下,没有任何人发现不对劲。 这样一来,别扭的反而成了雁回。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不落在清秋身上,分辨对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猜测她究竟是真的如此坦荡,还是在伪装。 可恨的是冷清秋却是滴水不漏。 雁回蓦然意识到,跟大半年前两人刚见面时相比,此刻的清秋,实在是变了太多。 更加成熟,更加冷静,也更加坚定。这本来是雁回很希望她能够拥有的特质,可是真的在她身上看见了,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从前的她哪里能想到,对方学会的这些东西,第一时间就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时间就在这种不尴不尬的状态之中,又往前走了一段。 这天化妆品工厂终于筹备完毕,佩芳在家中设宴,招待相关人员,雁回和清秋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她开车去接冷太太和清秋,到了落花胡同,一进门,便见冷太太换了一身剪裁合宜的旗袍,又烫了头发,正站在堂屋里照镜子。 这一阵雁回有心躲避,所以多是清秋去她家上课,她过来的时候少,乍一见冷太太这样的打扮,不由赞道,“伯母这一身真是时髦极了!这要不是在家里,我都不敢认。” 冷太太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佩芳说,以后也要经常出去见人,总是之前的装扮也不妥当,撺掇着我换一个形象。我还是有些不习惯,你们瞧着还能入眼吗?” 雁回给她比了个大拇指,“非常的好!雍容华贵,端庄大方,又不失时髦。” 一面也是在心里感慨,人果然还是要多出门,多交朋友。以前她和清秋劝冷太太多做一些时兴的衣服,口水都说干了,效果也只是寥寥。如今冷太太跟佩芳交上朋友,才多久,就已经向对方看齐了。 冷太太被她夸得忍不住一乐,“不丢人就好。” 又说,“清秋还在房间里换衣裳呢,这半天也没有出来,你进去瞧瞧。” 雁回觉得不好,但是被冷太太用殷切的眼神一看,脚好像就有了自己的意识似的,走进了清秋的房间。 帘子一掀,她先看到了一片白皙的背,连忙放下手,背过身去。 很奇怪,以前她和清秋最要好的时候,连一起沐浴,互相擦背的时候也有,对方身上哪里她没有看过?那个时候心思坦荡,就不觉得怎样,如今却是连多一眼都不敢看了。 清秋套好了衣服,转过头来,见她一直面对着帘子,不由好笑道,“便是罚站,也没有站在门口的。” 雁回摸了摸鼻子,小心地转回头,见她身上衣衫齐整,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好了就走吧。” 她摆出一副仿佛见了洪水猛兽的样子,清秋也没有再说什么,点头道,“那就走吧。” 三人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不少客人了。在门口迎客的是曹三,因为这家工厂是他占了大头,平常的管理工作也是他在做。雁回跟他打了招呼,这才跟清秋一人一边,扶着冷太太入场。 佩芳过来打了个招呼,拉走了冷太太,说是介绍几家夫人给她认识。 于是就只剩下了雁回和清秋。 不等雁回开口,清秋便主动道,“我有些饿了,到楼上去吃点东西,你呢?” 这就是雁回最想不开的地方了。她固然是尽量地避免两人独处,但清秋似乎也是相同的意思,每次都能比她更先找到走开的理由,好像真的安心要继续跟她做好朋友,没有半点强求她的意思。 但要说她是放弃了,雁回更加不信。 因为如果只是想做好朋友,清秋完全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反正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够好了。可是她说了,然后又退回原本的位置,反倒让雁回拿不准她究竟在想什么。 听清秋这样说,她便道,“我先在这里看一看吧。” 清秋上了楼,雁回便找了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坐下来,思绪不觉转到清秋身上。 很快她们就要去考试了,也许,等通过考试,进了大学,有更多知识要学习,更多事情需要忙碌,她们之间的关系就会稍微淡一些了吧? 正思量着,身边的位置微微一陷,是有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雁回转头一看,正对上白秀珠的笑脸,“今天这样热闹的日子,Miss金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 “没什么。”雁回搪塞了一句,正要问候她,不知怎么心下忽然一紧,下意识地转头朝楼上看去,便见清秋不知何时用托盘盛了食物,正站在二楼的栏杆旁,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雁回一凛,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下,拉开了跟秀珠的距离。 她可没有忘记,清秋上回就是被白秀珠刺激,才会主动表白的。
第32章 不对劲 注意到这个动作,楼上的冷清秋不由笑了一下。 雁回见状也松了一口气。 她已经表明了态度,应该不会再刺激到清秋了吧? 但旋即,她就反应过来了,等等——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表现得好像一个被抓奸的丈夫啊!而且这明明是很正常的社交,她本来清清白白坦坦荡荡,这一躲反而显得有问题。 想到自己就这么被清秋带进了沟里,雁回不由得抬手扶了一下额头,想叹气。 “Miss金?”白秀珠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有些迷惑。 雁回这才反应过来,身边还坐着一个人,连忙放下手,摆出营业微笑,“抱歉,我身体忽然有点不舒服。” “原来是这样,那你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秀珠关切地说。 雁回面对这无法承受的好意,只觉得更加心虚了。她掩饰性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不用不用,不是什么大事,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了。” “也好。”秀珠听出了她的话中之意,就笑着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了。” 她顿了顿,视线往下一扫,落在雁回端着杯子的手上,又说,“既然身体不适,还是少喝些酒。” 咦? 雁回低头一看,果然,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端起了酒杯。 不过她也没有在意,这葡萄酒不知陈了多久,没有多少单宁的涩味,甜甜的挺好喝,还比果汁多出一种特殊的风味。她又不是真的头痛,喝一点没关系。 于是雁回坐在原地,慢慢把一杯酒都喝完了。 再抬头去看的时候,清秋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雁回靠到沙发椅背上,吐出一口气。 一杯酒自然不会喝醉,但她明显放松了很多。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客人已经到齐,有听差过来招呼她,雁回便放下手里的空杯子,上了二楼。 二楼摆了一张西式的长餐桌,中间是一溜儿装饰用的鲜花,两侧摆满了各种餐具。现在大部分人都已经坐下了,只留下寥寥几个空位,其中一个,自然在清秋身边。 雁回举步朝那边走,中途却被曹三叫住,说是要给她介绍几个人。 以前不管是现在的雁回还是原身,都不知道自家在京城具体做些什么生意,都有什么人脉,只知道大哥是军阀出身,而且势力雄厚,在北京城里也很吃得开。 如今曹三要介绍人给她,显然是把她看做家中能管事的一份子了。 雁回只得坐下来,借着打招呼的机会,不着痕迹地往清秋那边看了一眼,见她还是盯着自己,于是在有人敬酒时,又喝了两杯壮胆。 然后不知不觉喝得有点多了。 等舞会开场,宾客们纷纷离席去跳舞,雁回却真的觉得有点头晕了,坐在位置上没动。 没一会儿,清秋就走了过来,将一盏醒酒汤放在了她面前,“离得老远就看到你一杯接着一杯,难道是在借酒浇愁吗?” “我有什么好愁的?”雁回嘴硬道。 “没有就好。”清秋看着她喝完了醒酒汤,便朝她伸出手,“要不要去跳舞?” 雁回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在金家的宴会上,清秋第一次跳舞,就是跟自己。那个时候的她如此生涩,一切都要靠雁回来带动,谁能想得到,现在会是自己被她堵在这里,上不得下不得? “不跳。”这让她生出了几分理直气壮,“你找别人去。” “我哪里还有别人呢?”清秋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含笑道,“你不跳,那我也不跳了。” 这话又让雁回心跳加速了一小会儿。 清秋在她身边坐下来,取了一块小蛋糕,用勺子慢慢地挖着吃。她是南方人,尤其喜欢这种甜口的东西,吃不腻似的。雁回百无聊赖之中,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她的动作吸引,眼看着她挖了半勺蛋糕,放进嘴里,用力一抿,然后再探出舌尖将勺子上残留的奶油舔去…… 看着看着,雁回忽然觉得有些渴。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清秋忽然抬眼看了过来,笑着问,“你也想吃吗?” 雁回仿佛被烫到了似的,匆忙移开目光,心跳咚咚作响。 我今天有点不对劲,她想,撑着桌子站起来道,“屋子里有些闷了,我出去吹吹风。” 因为大部分人都在楼下跳舞,所以雁回就去了二楼的阳台。这里位置偏僻,又看不到舞厅,没有人来。雁回将窗户完全打开,带着寒意的夜风扑入窗棂,吹得阳台上的窗帘翻飞不已,也让她有些混沌的头脑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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