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正因为处在这个熟悉的场景之中,所以秀珠才越发能看清自己跟那两个人的不同。看似都在交际场上游刃有余,随时都能成为人群的中心,可是,她们所依赖的是自身,而秀珠…… 在今天之前,她也不免骄傲,以为能够如此,是因为自己足够出色。可今天之后,就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 她有钱,有家世,有美貌,但她所倚仗的这些东西,没有多少是属于自己的,更没什么是通过自己努力得到的。 或许,我也应该做点什么了,秀珠想。 当然,她不会因为她们上了大学,就也去上大学,因为那是雁回和清秋的选择,并不是她的。但……总归要做点什么,做出自己的选择,人活在这世界上,才不显得那么虚浮。 从来如此,人人如此。 在这样热闹的场合,一个人的沉默,往往是很难被人注意到的。秀珠这一点观念上小小的变化,在此刻还不为人知,或许,要等很多年后回头去看,人们才会惊诧于风暴的出现,竟然只源自于一只小小的蝴蝶,轻轻扇动起翅膀。 宴会结束的时候,雁回和清秋还是站在门口送别。 或许是因为观察了这两人一整晚,秀珠此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两人已经走到了她所不了解的世界里,自成一体,有一种难言的默契与亲密。 在秀珠的人生中,男朋友和女朋友都交了不少,但却从未有哪一个能像这样的亲密。即使是最要好的女朋友之间,也难免有攀比、嫉妒之类的小心思,总要分出个高下,难以如此亲近。 那本来也没什么不好,只是…… 难免羡慕。 不过,冷清秋有冷清秋的人生,白秀珠也有白秀珠的人生,她本来也不屑与旁人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不好意思,因为一系列的变故,番外拖了那么久,这几天会更完的
第37章 番外二 清晨 清晨的阳光越过窗棂,穿透薄纱窗帘,洒在楼上木质的地板上。 躺在床上的人被这晨光唤醒,却不肯睁眼,慵懒地翻了个身,这一动,带得枕在臂弯的人也跟着被惊醒,发出犹带睡意的声音,“几点了?” “还早。”一只手在她的脑后轻轻一按,调整了一下姿势,同样含混不清的声音说,“再睡一会儿。” 清秋“嗯”了一声,下意识地把脸埋进温热的怀抱之中,深吸一口熟悉的气息,在这极具安全感的怀抱之中,意识再次混沌下去。 然而在睡着的前一刻,她又猛地惊醒:上课该迟到了! 于是挣扎着从被子里坐了起来。 雁回被她的动作搅扰,也无法再睡,在被子里又翻了个身,睁开一只眼睛问,“怎么了?” “起来了,要迟到了。”清秋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拿衣服。 雁回跟着惊了一下,但在起身之前,她先想起来,“今天是礼拜天。” “啊……”清秋抓衣服的动作一顿,也反应过来。 大约是昨晚赶稿赶到昏了头,一时忘记了。 话虽如此,但是一惊一乍之后,人已经彻底清醒,也睡不着了。清秋打了个呵欠,继续拿起衣服,准备下楼去看看。但是才一动,身后的人就贴了上来,搂着她的腰说,“再躺一会儿。” 清秋回过头,伸手摸了摸雁回的脑袋,想到自从上学后,两人的时间一下子紧张许多,已经很久没有亲热过,脸上的表情便柔和下来。 她放软身体,重新躺了回去。 必须要说,在假日的上午,不急不忙的时间里,醒了但不起,就这样躺在床上消磨时间,实在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不过,要不是跟雁回在一起,以清秋从小所受的教育来说,实在很难想象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这也可见,没一个人的行为,终究是会因为她的际遇而不断变化。 既然闲着无事,清秋就开始计划起接下来的事。 ——做计划,这也是个跟雁回在一起之后,才养成的习惯。 以前的她,心里固然有许多的想法,可是总觉得可以留待以后,不必急于一时,至于“以后”究竟是什么时候,似乎也没有清晰的概念,于是当下的日子,也过得稀里糊涂、随波逐流。 清秋从雁回身上学到的两个最重要的特质,第一是行动力,想做什么,就立刻着手,第二就是制定计划,并且时常修改。 她是个思虑很多的人,难免多愁善感,但当生活中的一切都被规划得清清楚楚、井井有条,只需要依照计划一步步往前走时,那些无端的伤感,似乎也淡去了很多,变成了一种奋进的力量。 一边想,她也一边跟雁回说,既是商量,也是请对方查漏补缺。 说着说着,清秋突然意识到房间里过分安静,只有自己的声音,一抬头,就对上了雁回专注的视线。不知怎么,她竟有几分难为情起来,抬手去遮雁回的眼睛,“你看我做什么?” 伸出去的手被雁回捉住了,捏在掌心里把玩,一边笑着回她,“当然是因为你好看。” 即使两人在一起很久了,即使已经习惯了雁回的直白与坦诚,每当对上她的视线,每当听到她的称赞,清秋还是忍不住脸红。 偏偏那个人还要说,“清秋,你真可爱。” 清秋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恼怒,她转过头去说,“衣衫不整,有什么好看?” “就是衣衫不整才好看。”雁回凑近了一些,鼻尖在她的长发上嗅了一下,轻声念道,“宿夕不梳头,丝发批两肩……” 清秋的脸更红了,一把推开雁回的脸,嗔怒道,“又不正经了。” “哦,原来这首诗你也读过。”雁回意有所指地说,“我还以为,以你的家教,只会学些经史子集之类的正经东西呢。” 清秋一时语塞。 她的国学,原是跟着父亲学的。父亲自然不会教她这些,但是家里一屋子的藏书,总不可能本本正经,而对于学龄的孩子来说,所有课堂之外的东西,都是有趣的。清秋本来也爱书,难免会看到一些不便示人的内容。 可是,看的时候心猿意马是一回事,把这些东西用到自己身上,似乎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说不过你。”她耍赖,“你连欺负人有道理。” “这算什么欺负人?”雁回笑了。 清秋瞪她一眼,两人又打闹起来,闹着闹着,又贴到了一块儿。 彼此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房间里很安静,她们甚至能听到自己过分剧烈的心跳声,短暂的对视后,雁回先动了。她按着清秋的手腕,一边亲吻她,一边笑着说,“我告诉你,这才是欺负……” 清秋似乎挣扎了一下,但只是让两人之间贴得更紧。 蝶翅般的眼睫颤动了几次,她的眼睛渐渐合上。脸上烫得厉害,她不由得抬手,抓紧了雁回身上的衣料,似乎要借此来支撑自己。 其实……模模糊糊中,清秋不由得想,她看过的不正经的东西,实在也不少。 《花间集》里有一首词写: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如此大胆,如此直白,带着孤注一掷的激烈决绝。 清秋以前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热烈的感情,只觉得美,觉得面红耳赤、震耳欲聋、汗湿衣背,现在似乎都懂了。 那是即便在此刻死去,这一生也再无遗憾。 甚至,清秋比那个词中所写的女子,更能够体会这种感情。因为她是一个生于新与旧之间,受着旧式教育长大,又不断接受新思想碰撞的年轻人,她的茫然与困惑,以及那种想要挣脱束缚的念头,都势必要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激烈。 她在无形的网中挣扎了许久,然后遇到了那个人。 而她也比词中的女子更加幸运,因为她得到的不是一晌贪欢,而是能够触及彼此灵魂的、可以相守一生的深情。 所以,如何能不拼却一生?
第38章 番外三 梳 雁回以前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一个说法:喜欢的歌不要用来当闹铃。 此刻,她对这个说法深以为然。 实话实说,这支吴梅先生为北大二十周年纪念所创作的校歌,典雅清越、情怀高格,实在是一支不可多得的清曲。之所以没有传唱开来,实因此时北大的风气求新求先,要摒弃一切旧的东西,对于这种以昆曲旧调谱写的校歌,自然很难接受。相较而言,反倒是弘一法师所作的《夕歌》更广为流传。 不过,雁回来自一个民族自信已经建立,因此更加包容并蓄的时代,她是很喜欢这支曲子的。 但自从将它设置成闹钟的铃声,每天早上都被它打扰清梦,这喜爱似乎也渐渐淡薄了。 雁回也考虑过,是否要更换一支曲子,但又想到,不管换了哪一支曲子,最终都难免会被消磨喜爱,换得越多,以后不能听的歌就越多,便只能打消想法,继续用它。 所以这天早上,她和清秋依旧是在熟悉的“珍重读书身,莫白了青青双鬓”之中醒来。 互相问了早安,两人便起床穿衣,然后去卫生间洗漱——因为是洋房,所以楼上的卧室也安装了抽水马桶和洗漱台,倒是十分方便。 每天早上并排站在洗漱台前刷牙,也成了她们的日常生活中无数温馨时刻之一。 镜子里的人依旧青春,却好像又多了一些无言的、笃定的力量,叫人安心。偶尔对视一眼,都会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没有什么含义,就只是想笑。 有时候,生活在一起久了,默契不言自明,并且会体现在每一个未曾设想的细节上。 洗漱完毕,就到了清秋每天最期待的环节了。 她总是先雁回一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摆在上面的梳子,回头对雁回说,“过来,我给你梳头。” 雁回笑笑,在梳妆台前坐下。 这个梳妆台,是她们迁居的时候,佩芳送的礼物。 其实雁回本来是有打算自己买一个的,在清秋的家里,并没有专门的梳妆台,只有一面镜子,几样简单的梳具和首饰,对于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孩来说,过于朴素了一些——这样想的时候,雁回是完全没有把自己纳入考虑的。 只不过去百货商店里挑选的时候,她又觉得店里的那些款式都不够好看,不是过于富丽堂皇,就是太显西式,要么就十分老气,都不合意。 索性就没买,准备找个好的木匠定制。在这个时代,这其实才是大户人家打造家具时常用的方式。 谁想佩芳先送了这份礼物。 也是她专门请人打的,考虑到是送给两个大学生,并且住处又是花园洋房,在款式上也做了许多的创新——都说事业能养人,这话是不假的,自从开了工厂之后,佩芳就仿佛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眼界一下子就被打开了,分明比以前更忙,但她现在春风得意,看着倒比以前更显年轻,眼光也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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