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明弋的军权被削是在所难免,英王连最后的根基也没有了,”阮棠安慰道,“等事情结束,我们就去过新的生活,再也不当这个劳什子摄政王了。” 小狗想得倒好,只怕到那个时候,就是孤自己想当,太后也不会让孤当了。柳明玉默默想着,轻轻抚摸着小狗毛茸茸的脑袋。 …… 柳明玉和阮棠离开胡云塞的时候,帕夏人和汉人都过来送她们,送出了很远很远。 阮棠向柳明玉笑了笑,柳明玉微微莞尔,很快又严肃起来。 “不要再送了,回去吧,”她冷声教诲道,“孤已经设置了官员监管马市,也安排了人教帕夏人耕种。孤走后,你们要听他们的。” 百姓们跪在道路两侧,有的人直接哭了起来。 有些年纪大的老人老泪纵横: “摄政王千岁,我们这辈子怕是再难见您第二面了,您一定要好好保重,我们会教育自己的子子孙孙,永远感念您的恩德……” 柳明玉本来冷着脸没有说话,却终于还是不忍道: “你们安居乐业,就是对孤最好的感谢。” 时辰到了,该启程了。 这次,柳明玉不再是只身走这条黄沙漫漫的长路。她有阮棠陪在身边。 结伴而行果然比一个人走有趣多了。塞北的景观独特,她也有心思看一看。阮棠学了两句塞北的民歌,一定要唱给她听。 柳明玉听了几句,拦住阮棠: “别唱了,听得孤都快胎动了。” 阮棠脸红了: “不好听就不好听,主人揶揄我干什么,坏主人!” 柳明玉抿嘴笑了起来。 阮棠也陪着她笑,片刻,又正色道: “主人的身孕也有五个月了。” 虽然衣服宽大,但有些角度也看得出来是显怀了。 “得给咱们的孩子起个名字才是。” 柳明玉笑眯眯地问道: “你想给她起什么名字?” 阮棠绞尽脑汁思索良久,说道: “要不叫……折柳吧!” “不,”柳明玉立刻否定,“这样的名字叫出去,孤很没用有面子。” 柳明玉越是严肃地说出这句话,阮棠就越是笑得不行。 柳明玉恼羞成怒: “不许笑!否则就给我们的女儿起名叫……叫打狗!” 阮棠却不恼,嬉皮笑脸地反问: “您可舍不得给孩子起这种名字。” ……哼,被这个小东西看穿了。柳明玉瞪了她一眼,但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 “你这只小狗,孤早晚要收拾了你。” 说罢,又问: “若这胎是个女儿倒也罢了,若是个儿子……” 阮棠忙不迭地说道: “儿子也好,我都喜欢!” 柳明玉故意接着说道: “若是个不男不女的呢?” 阮棠坚定地说道: “别说男女了,哪怕是狗崽我都喜欢!” “你当然得喜欢,”柳明玉啐道,“本来就是狗崽。” 阮棠嘿嘿地笑起来,笑得连柳明玉都觉得她傻。 正说笑着,这时却有人来禀报: “摄政王,京中传来了新消息。” 柳明玉敛起笑容: “怎么了?” “明弋信以为真,当真以为英王派刺客去杀他,带着刺客人证告御状去了。” 手下说道。
第九十章 柳明玉的胎月份逐渐大了, 她又是偷偷从京城跑出来的,因此两个人商量,由阮棠走官道, 以监军回京的仪仗进城。而柳明玉, 则暗中直接回摄政王府去。 阮棠独自带领人马来到护城河前的时候, 老远就听见了迎接自己的鼓乐,京城中的官员们全都在这里迎候。 而站在人群最中间的,竟是皇帝。 阮棠立刻下马, 快步上前, 其他所有人都一概不看, 直接跪在皇帝面前: “臣阮棠参见陛下!” 皇帝满脸笑容地让她起身: “爱卿为国平定西北, 还签订了互市协议, 功劳之大,彪炳史册!” 这件事瞒不过也不能瞒过朝廷, 阮棠按照之前路上与柳明玉商量好的说法,谦逊道: “陛下谬赞, 都是摄政王的协议拟得好。臣向她请示,她立刻批复, 很快就把协议送到了军前, 臣这才能勉强立些功劳。” 皇帝满意地笑道: “爱卿不必过谦。” 阮棠心说这次回来,京城不一定要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我不谨慎些,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你们寻个由头给杀了。 按照规章,吃了一顿各怀鬼胎的洗尘酒,皇帝就屏退了百官, 向阮棠笑道: “太后听说你在西北立了大功,开心得不得了, 你去向太后请安吧。” 阮棠赶紧答应下来,听见太后,不禁又想起柳明玉。 不知道主人怎么样了,回府没有,胎相怎样了。 她克制住心思,跟着引路的宫人来到太后的宫殿。按照礼制,在宫门外就恭恭敬敬地跪下,向太后问安。 “免礼,”太后笑道,“好孩子,快过来让哀家瞧瞧。” 阮棠低着头进来,然而一进宫殿就愣住了。 地上跪着几个人,而且这几个人她还都认得。 竟是明弋和那几个刺客。 那几个刺客都被以俘虏的姿势绑着,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听候发落。 阮棠惊道: “太后娘娘,这……” 这是给英王定罪的关键人证,太后让她看见这一幕,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即使如此,阮棠还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赶紧问道: “明弋将军,这几个人是谁?” “你不要怕,哀家让你活着看到这些,自然不会害你,”太后冷笑一声,向明弋说道,“你的事,哀家听明白了。先把他们带到刑部,哀家自有道理。” 明弋应声退下,把那几个刺客也带走了。宫殿里安安静静,阮棠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太后在浴缸边上给鱼儿投食,一边欣赏着鱼儿,一边问阮棠: “胡云塞的生活很苦吧?” 阮棠谨慎地说道: “为国建功,臣不觉得苦。” “你倒会说话,”太后笑道,“哀家知道,胡云塞虽苦,但若能在那片土地上挣得功名利禄,也就不觉得苦了。” 阮棠把头垂得更低了: “臣愚钝,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好啊,那哀家就直说了。太后的眼神终于从鱼儿身上移开,直直地盯着她: “你喜欢明弋那个位置吗?若是喜欢,哀家送给你。” 阮棠吓得一下跪在地上: “臣年幼无知,哪里敢妄想……” 太后打断她的话: “哀家说你当得起,你就不要推辞了。” 说罢,又略一挑眉,傲然道: “哀家拿你当自己人,所以跟你说些体己话。实话告诉你,明弋哀家是不想留了。没了西北的兵权,英王倒台也是指日可待。” 说到这里,太后顿了顿,好像是在故意提醒阮棠注意似的,然后才说道: “英王一倒,那摄政王这个位置,也不能让她一家独大。” 阮棠心下一惊,但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回答。 她习惯性地想去看柳明玉的表情,然而柳明玉并不在身边。甚至她们现在正在说的,就是要制衡柳明玉。 “太、太后……” 阮棠还是太年轻了,浑身打了一个寒战,跪在地上冷汗涔涔。 “你不要怕,哀家是要把这场博弈的功劳,都算在你头上,”太后慈祥地说道,“没了英王和明弋,朝廷总要有人做事。哀家看重你,才和你说这些。” 她来到阮棠跟前,用脚尖抬起阮棠的下巴,盯着阮棠的眼睛: “哀家不喜欢英王,也不喜欢摄政王。这天下有皇帝一个就够了,不需要任何的王。” 说罢,太后微微一笑: “你是聪明人,好生考虑吧。” 从太后的宫殿出来,阮棠假意回府,屏退了其他人,其实暗中往摄政王府去了。 她心里急得不行,又怕招摇而不敢骑马,只好跑过去,连差点被绊了一跤也顾不上了。 终于到了摄政王府,她向看门的下人说道: “监军阮棠回京,向摄政王述职。” 因为是分头回京,她们约定好了。如果柳明玉还没到,王府门口的下人就会按照柳明玉临走时吩咐的说辞回复阮棠;如果柳明玉回来了,她就会教下人说:摄政王快回来了,您现在后堂等候片刻。 然而,真实情况却出乎这两种预想之外。 下人回复道: “王爷说她不见任何人,您请回吧。” 阮棠一怔: “连我也不见?” 下人肯定道: “是,柳王爷特别说了,尤其是不见您。她说您近日劳累了,让您回去好好休息。” …… 阮棠仍然以从龙卫的身份在宫中行走,因此宫中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看得出来,英王快要倒台了。 英王从前举荐的几个官员,都因为一些罪名被免职了。除去了明弋这个最大的依靠,英王连其他的幕僚也接连被收拾。 偏偏英王还一向以淡泊名利、潜心修佛自居,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自己在府里生闷气。 直到一日,太后吩咐阮棠: “哀家许久没有见英王了,让他进宫请安吧。” 说罢,又补充道: “你多带些人,好生护卫着他。” 阮棠的手下不懂,悄悄问阮棠: “副史,护卫亲王进宫不都是有固定规制的吗?多带些人是什么意思?” 阮棠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从龙卫把英王府团团包围住,任何一个出入的人都不放过的时候,阮棠才说道: “太后就是这个意思。” 话落,就看见英王满脸愠色地出来: “阮副史,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本王可没有犯什么罪!” “太后是好意,让臣多带些人来护卫您进宫。” 阮棠十分客气地说道。 她越是表现得这样若无其事,英王就越是火大,偏偏她的态度还让英王没办法发作,只好把气都憋在肚子里。 英王的手都攥起青筋了,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本王就随你们进宫,看你们能把本王怎么样。” 这种明显的挑衅话语,阮棠听了也不生气,反而把腰弯得更低了,吩咐人: “好生为英王爷引路,伺候不好王爷,我革了你们的职!” 说着,又低声吩咐那些围住英王府的侍卫: “看好英王府,不要走脱一人。”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王妃等内眷与此事无关,不要吓着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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