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却不肯放过: “您别管, 这群人老是欺负您, 该受点教训了!” 见她如此不依不饶,差役们也害怕了。为首的差役直接跪地求饶,一边求爷爷告奶奶地哭, 一边却偷偷命人去请彭疏,也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来给他们做主。 阮棠抡起锄头又要打,柳明玉生怕她打出人命来,赶紧从后面抱住她。 被主人温软的身体抱住,阮棠心中的火一下子熄灭了,好像一截燃烧的枯木被春雨浸润,再也没有暴怒的冲动。 “别这样,别这样……” 柳明玉喃喃地念着。 阮棠微微迟疑,终于还是把锄头放了下来。 一见如此,那差役又神气起来: “不敢打老子吧?你个芝麻大点的小官,还敢跟我横!” 说着,他抄起了手: “告诉你吧,老子的上官快要来了!他就是从龙卫的长史彭大人,你惹得起吗!” 话落,却听院子外面有人说道: “彭大人今日有事,由本官代为出勤。” 阮棠回过头去,瞬间一惊,下意识地把柳明玉往身后藏了藏。 那带头的差役一看,不是彭疏。这人他虽然不认识,但他认识这身衣服,于是谄媚地爬过去说道: “下官见过白大人。” 白骨面无表情,手按刀鞘: “你们去请彭大人,是有什么事?” 差役开始控诉阮棠的“暴行”: “我们正常来收租子,没想到她居然打我们!您看把我那几个兄弟打的!这不是打官府的脸吗!” 白骨没说话,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 阮棠早就让糖糖把柳明玉带进屋去了,如今白骨看到的,只有阮棠自己站在那里。 白骨回过头来,瞪了这差役一眼: “行了,别装了。你们这群人平日里都干些什么,我还不知道么?” 说着,也不给差役继续狡辩的机会,呵斥道: “要是不想让我把你们的事捅到皇帝那里去,就赶紧滚!” 这倒不全是因为阮棠。彭疏手下这帮人的德性,柳明玉再清楚不过了。不过虽然她和彭疏同级,可以训斥这些人,但他们毕竟是归彭疏管的柳明玉也不好直接插手这里头的事情。 这帮人意识到,眼前这位官大人和彭疏不一样,一点也不纵容他们,只好灰溜溜地散了。 白骨这才一脸关切地过来: “小阮姑娘,你没事吧?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阮棠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只是问道: “白骨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本来正巡查京城治安,今日是我轮值,”白骨解释道,“不料看见这东西去请彭疏,当时彭疏不在,我知道这伙人平日为非作歹,索性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居然是你。” 说罢,又笑了笑: “也对。除了你,还有谁能让他们气到要去请上官呢。” 阮棠也笑了: “我不过是给他们一些教训罢了。” 看了看这里的环境,白骨微怔,问起来: “摄政王去世后,你就住在这里?” 阮棠叹了口气,只说自己心灰意冷,辞去了原有的官职,在远离喧嚣的地方住着,没有提柳明玉的事。 主人还活着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埃赛她们远在帕夏,知道也就知道了。白骨姐姐身在宫廷,让她知道这件事只会害了她。 “白骨姐姐,你好像脸色不太好。” 阮棠岔开话题。 白骨摇了摇头: “最近晴眉的身体不太好,我很担心她。若是萧泠姐姐还在……” 白骨强撑出一个笑容: “罢了,说这个干什么。” “晴眉姐姐怎么了?” 阮棠忙问道。 “摄政王倒台之后,她大仇得报,就病倒了,”白骨落寞地说道,“毕竟她并不喜欢在那个地方,原来全靠一腔复仇的愿望在支撑,如今就……” 她叹了口气: “唉,若是萧泠姐姐泉下有知,知道她救过的孩子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要多难过呢。” 说罢,白骨收拾了一下神色,无奈笑道: “你看看,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 她岔开话题: “我听说你现在只应了个闲差,自己在城郊这么偏远的地方住着,原来是真的。” 阮棠笑道: “是啊,大仇得报,还有什么可追求的呢,无非是随便地活着罢了。” 白骨劝道: “你不要这样想,不要像晴眉那样。我也是这样劝晴眉的,劝她去找别的活下去的动力,但是,唉……”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片刻,白骨才重新恢复了笑容: “我这次就是来看看你,既然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告别了白骨,阮棠才回到屋子里来,见主人正脸色苍白地坐在床边,糖糖在一边陪着她。 阮棠赶忙过来,掀开主人的衣袖看了看: “您没受伤吧?” 那伙人那么粗暴地抓主人的手,就算没留下伤痕,也肯定把主人给抓疼了。虽然柳明玉什么都没说,但阮棠依然替她揉了揉手腕,安慰道: “不疼不疼,揉揉就不疼了。” 见阮棠这副样子,柳明玉没有说话,但心里不是滋味。 她知道自己和小狗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她疯了,太后觉得她没有任何威胁了。如果有人知道她已经不疯了,那必然又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罢了,暂时还是接着装疯吧。 我疯起来什么样?不知道……那我就干脆装傻不说话好了。 想着,柳明玉闭起嘴巴,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 阮棠还以为主人疯着,也没太在意。见主人身上确实没落下什么伤,她这才放下心来,又对糖糖说道: “我家里有药酒,给你擦擦身上的伤。” 糖糖的身上被打青了几处,卷起衣服的瞬间,连柳明玉都心中一紧。 阮棠用药酒给糖糖擦了许久,又用冷毛巾敷着,等那些伤完全消肿了,这才让糖糖回家去。 糖糖走了,但柳明玉的目光始终落在阮棠身上。 打从刚才这只小狗给她揉手腕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每次用力,阮棠的眉头都会微微皱一下。给糖糖抹药酒的时候,因为动作更大,所以反应更甚。 小狗一定是有地方受伤了。 因此,柳明玉仍然不说话,直接伸手去拽小狗的衣领。 阮棠吓了一跳: “主人,您干嘛……” 然而她的主人根本不理会她的话,一言不发地把她的衣领扒开,露出锁骨上拿道流血的伤口。 伤口不深,毕竟那些人也没多大能耐。若不是阮棠还要分心保护柳明玉和糖糖,这伙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柳明玉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更心疼了。 阮棠无所谓地笑了笑: “主人别怕,小伤而已。” 小伤也要好好处理啊。这孩子还是年轻莽撞,都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柳明玉腹诽着,但又不能直接说。 想了半天,只好故作疯傻地夹着嗓子说道: “疼疼,飞飞。” 说完,柳明玉自己的脚趾都快把鞋抠漏了。 我堂堂摄政王,也有这么弱智的时候。 阮棠却甘之如饴: “主人,您不用这么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傻小狗。柳明玉虽然面无表情,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笑了。 …… 夜里,阖宫都安静了,只有晴眉的宫里还亮着灯。 皇帝今夜没有宿在她这里。她曾经是满宫里最得宠的娘娘,如今也因为跟皇帝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就骤然失宠。 中午来宫里用膳时,晴眉与皇帝问起: “臣妾宫里新来的那个小丫头莫名其妙不见了,不知是否是被陛下调走了?” 皇帝的筷子微微一滞,又若无其事地笑道: “那个小丫头啊,朕记得她。她年纪小贪玩,不知道去哪里耍了,过几天就回来了。” 晴眉听这话似乎有些不对: “陛下……是不是那孩子淘气闯了祸?” 她自己是从青楼出来的,自然知道这些伺候人的女孩有多不易,平时从不为难她们。她宫里的人,还没有因为闯祸被打发走的。 她只怀疑,是别人嫉妒自己,所以拿她宫里的人下手,因此才这样一问。 不料皇帝的面色却不善起来: “爱妃问得这么详细,是不信朕说的话?” 晴眉赶忙跪下请罪: “臣妾怎敢!只是这些宫人也都不容易,况且那孩子年纪还小,若是有了什么错处,还请陛下多多担待。” 皇帝没叫她起来,装作没看见似的。见他放下了筷子,一旁的太监就端上一个小盒子来: “陛下,该服用金丹了。” 皇帝嗯了一声,打开盒子,把里头那个黑乎乎的药丸吃了下去。 晴眉想起前几日皇帝说起,他命太医院的人研制长生不老药,说是在从前萧家留下的药方里找到了有用的配方。 那是萧家秘传的药方,在萧家被抄家后才流入宫中。 其中需要以人血入药,尤其是处子血,药力最为强大。 如今看见这颗已经炼出来的丹药,晴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己宫里的那个女孩,是不是…… 她原本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面目可憎,如今更觉得他可怕,像是一头嗜血的野兽。 偏偏这野兽还坐在了皇帝的位置上,他的一切行径都只能是对的。 晴眉的心好像被刀刺了一下。 恨摄政王有什么用,摄政王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真正的始作俑者还活着,还在世间最高的位置上为非作歹。 可是,这个人,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复仇的了…… 因此,接下来的几日,晴眉才病倒了。 因为上次皇帝给了她脸色看,宫中人人都道她肯定是失宠了。原本门庭若市的宫殿,如今只剩她和几个贴身的宫女。连管份例的太监都欺到她头上,夏日里不送任何解暑的东西,整个宫里闷热得像个蒸笼,接连有宫女病倒。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也不想这些宫女跟着自己这个失宠的嫔妃遭罪,就早日把她们都派到别的宫里去。 偌大的宫殿,更显冷清。 白骨倒是惦记她,但也只能是干着急罢了,后宫可不是她能去的地方。 病了几日,又没条件养病,晴眉的意识逐渐恍惚起来。 她经常做梦,梦见自己小时候,第一次遇见萧泠姐姐。 “姐姐,摄政王死了,害你们家的人已经倒台了,”她枕在梦里萧泠姐姐的膝头,笑着说道,却有眼泪落下来,“可是真正的凶手并没有得到一点惩罚,还越来越嚣张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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