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但没有任何埋怨的语气, 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她本来也不希望依依懂。这么痛苦的事情,有她一个就够了, 让依依感受什么。 阮棠抓住主人的手, 像是小狗奋力咬住主人的衣角,不让主人离开似的。 她抽噎得更厉害了: “姐姐,您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 您别这么折磨自己好不好?不知道那些,真的是为您好……” 柳明玉揪住阮棠衣领的手逐渐松开了。 她只觉得未知的往事像一堵墙一样, 阻断了她所有的出路。而且此时此刻,这堵墙正在轰然崩塌,想要把她埋在下面,让她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她的头很疼,疼得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阮棠震惊: “您怎么了?” “我头疼,”她无助地倒在阮棠怀里,白皙的脸颊更显苍白,漆黑的眼睫上凝着汗和泪,“依依,我头疼……” 这种时候,她根本想不起说别的什么,全靠最后一丝意识在撑着。 就算她对阮棠有那么多的未知,甚至还有些许猜忌,但是此时此刻,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事,还是倒在阮棠怀里。 那是最让她有安全感的地方。 阮棠吓得手忙脚乱,赶紧把她抱到床上去,又去找止疼的丸药。 “主人,您别怕,吃了药就没事了。” 柳明玉的脸色不太好看,她疼得根本听不见阮棠的话,即使双眼紧闭,也始终紧紧地握着阮棠的手。 主人疼成这样,阮棠必须要去拿药,可是主人这样不松手,她又实在不忍心推开主人。进退两难许久,她终于决定狠下心来,把主人的手掰开。 可是当她的指尖堪堪碰到主人,却听主人说话了。 “小狗,”柳明玉闭着眼睛,昏迷着呓语道,“上次在大牢里,你扔下我离我而去,这次也要如此吗?” 阮棠惊出了一身冷汗,发觉主人的手越来越凉。回头去看时,却见主人满脸通红,眉头紧蹙,显然是又发起烧来了。 梦里。 你、你是谁?不要再追我了! 柳明玉发现自己身在一片废墟之中,身后那个阴暗的影子一直追着她,哪怕是没有光亮的地方,也像毒蛇般缠着她。 她哪里有影子跑得快。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下子绊倒,没等她爬起来,就被黑影缠住了双脚。 放开我,你是什么东西!你……唔…… 柳明玉竭力想要挣脱,这黑影却越缠越紧,从双脚到双腿,再到双手和双肩,最后再到嘴巴。 唔唔…… 她想喊救命,却被这黑影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一些徒破碎呻.吟声。 见完全俘虏了她,这黑影才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现了形。 瞬间,柳明玉的眼睛都睁大了。 你怎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她亲眼看着那黑影化成了自己的面貌。 望着被捆倒在地的她,黑影笑了: “孤不是你。你叫萧泠,而孤叫柳明玉。脚下这片废墟,就是我们曾经的家。” 曾经的家,是那个灭门后被烧毁的萧府。 倒在地上的柳明玉徒劳地挣扎着,身上绑着的黑影却越捆越紧。 那个黑影幻化成的人俯下身来,悲悯地拈起她的下巴: “不过,我们确实是同一个人。” 你说什么鬼话呢?我怎会和你这个妖怪是同一个人! 柳明玉不可置信,接着就感觉到身上的黑影在逐渐蔓延。 救命,救命,依依救我…… 她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然而黑影还是漫了上来。从胸口到颈部,再慢慢地埋住她的脸。 天哪,这个妖怪不会变成我的模样去骗依依吧? 柳明玉急得要哭了。 没等她的眼泪落到地上,黑暗已经完全吞没了她。 一切都没了声息。 …… “啊!” 柳明玉骤然惊醒,一身冷汗地睁开眼,才发现脚下根本没有什么废墟,面前也没有什么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她梦见自己把一个和自己相同面貌的人给捆起来了,然后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那个人。 两个人合二为一…… 孤这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柳明玉的心还在怦怦地跳,尚未平息,又想起来一件可怕的事: 孤记得……孤好像得了失心疯? 那孤现在这是在哪里?看起来不像是宫里,倒像是人家。 可是还有谁会收留一个疯了的罪臣呢? 不,不会是小狗。 孤那日那样对小狗,她一定很恨孤吧。柳明玉苦笑着想。 小狗好好恨孤,离孤越远越好。 她这样想着,见屋里虽然点着昏暗的灯,但并没有其他人。大概这灯就是给她点的。 她并不好奇到底是谁在照顾自己,或者说,自己是落在了谁手里。 都到这般田地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一条烂命,谁爱要谁要吧。 见屋里没人,柳明玉打算站起来走走。却见这人不仅没有派手下盯着自己,甚至连房门也没锁。 这绑匪也太没经验了吧?就这么不怕我跑掉吗? 柳明玉都有点无语了。她觉得这绑匪好像有点看不起自己。 走出房间,才发现屋外是一片小院子。这院子坐落在城郊,到了夜晚,硕大的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看着就让人神清气爽。篱笆墙下种了许多花草,这个季节也都开了,香甜的花香染了满院。 别看这绑匪智力不行,品味还是不错的。在这儿当阶下囚,孤可以接受。 柳明玉一边琢磨着,一边走出院子,忽然听见邻居家院子外有人唤自己: “泠姐姐,你怎么走出来啦?” 是糖糖在唤她。糖糖白天出门割猪草去了,回来碰巧看见她。 但柳明玉并不记得这个女孩,更不记得具体的前因后果。听见这女孩唤自己泠姐姐,柳明玉心头一震。 怎么连孩子都知道孤是萧泠? 见她怔在那里,糖糖笑道: “我知道,姐姐只是脑子不好,不是故意不理我的。” 你这黄毛丫头,说孤脑子不……柳明玉忽然反应过来:孤在这些人眼里,还是个疯子。 安全起见,在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她决定继续装疯,以免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见她在院子里站着,糖糖干脆就没回自己家,而是进了她家的小院。 看着糖糖熟练地用钥匙打开院门,柳明玉都被震撼到了。 怎么我家的钥匙连邻居都有? 糖糖哪知道她想这么多,不过是来陪她玩罢了。阮棠姐姐出去了,她得帮忙看着点泠姐姐,防止泠姐姐再走丢了。 “泠姐姐,这是我割猪草的时候顺手采的花,”糖糖笑着说道,“我给你编个花环吧!” 柳明玉没表示什么。糖糖以为她还疯着,也不管那么多,直接编了起来。 这时,却听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柳明玉抬头一看,是一伙身穿差役制服的人跑了过来,把这个小院子团团围住。 虽然不清楚情况,也不知道糖糖是谁,但柳明玉还是习惯性地把这个女孩挡在了身后。 糖糖有点害怕,却并不想让泠姐姐保护自己,毕竟泠姐姐自己还是个需要照顾的病人呢。 她告诉自己勇敢起来,于是站出来说道: “官爷,我们两家今年的租子都交过了。” 带头的差役一边脸还肿着,反复确认这里只有她们两个,恶狠狠地说道: “老子不是来收租的,是来抓人的!” 说罢,一挥手: “带走!” 几个如狼似虎的差役立刻扑过来,反扭住柳明玉的手臂,押解犯人似的把她拖走。糖糖冲上来要拦,也被差役们抓住。 “来人呐!有人绑架啦!” 糖糖大喊道。虽然被差役们的棍子打了好几下,也不肯松开柳明玉。 柳明玉冷冷地盯住那带头的差役: “放了那孩子,我跟你们走。” 这伙人要杀自己就杀吧,她早就无所谓了,只是不要牵连到无关的人。 这伙差役今日来,无非是想报复阮棠。上次在饭馆门口他们当街抢人,被阮棠教训了一顿,回去之后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打不过阮棠,还治不了阮棠身边那个女的? 抓住了那个女的,阮棠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 因此这次趁阮棠出门,他们就上门来绑人,还穿着官服,打着官家的旗号。谁敢阻拦,一律按照违反治安的罪名打入大牢。 “好啊,你倒是识时务,”带头的差役冷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把这个女的枷上。” 柳明玉一声不吭,任由他们摆布,只是默默腹诽这绑架自己的绑匪也太没身份了,几个衙门口的差役都能在家里随便撒野。 被这样的人绑架,感觉好没身份。 差役们正要把柳明玉拖走,没想到一回头,忽然看见门口被一道高大的人影挡住了。 他们怔了怔,柳明玉却完全僵住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怎么会! 孤明明都那样对她了!孤那么无情,那么可恨,她为什么还…… 傻狗!傻小狗! 那边,阮棠堵住了门,把她请来的大夫先请到一边去,然后提起手边那又长又锋利的锄头,半张面孔隐在黑暗里,另外半张脸上凶光毕露。 差役们想起上次被打的恐惧,瑟瑟发抖: “你、你要干什么?” “我要杀人。” 阮棠平静地说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各位这样对待我最重要的人, 却反问我要干什么,”阮棠漠然说道,提着锄头步步逼近, “要不你们先说说, 你们要干什么。” 差役们连连后退: “告诉你, 我们是官差!你打我们可是死罪!” 阮棠心说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为难的人是谁?若主人还是当年的摄政王…… 她把锄头随手一扬,打碎了脚边的一块石头。 “你们的脑袋,比石头还硬吗?” 差役们紧紧抓住柳明玉, 把她挡在身前: “你再敢近前一步, 我们就……” 话音未落, 离得最近的那个差役的腿已经被打折了, 倒在地上鬼哭狼嚎地喊疼。 没等这伙人反应过来, 人质就已经丢了—— 阮棠打倒那两个抓人的差役,生生把柳明玉抢了过来, 挡在自己身后。 没了人质的差役们立刻没了底气,色厉内荏地节节败退: “我们要叫更多的人来, 把你抓走!” 柳明玉也拽了拽阮棠的衣袖。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真把这群人惹急了, 也是个麻烦事。 她不知道自己疯了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只好装作一脸无辜柔弱的样子,像孩子似的扯着阮棠的衣服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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