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掌!”激动地喊出来,伸手去摸,纤细指尖游走到双肩,直直向下滑去,半点不顾忌,“打在哪里,快脱衣服让我看。” 风翘险些魂儿都飞了,对方年纪不大也是豆蔻年华,竟急赤白脸在自己身上翻,连忙推开,一本正经,“玲珑姑娘,我说没事。” 小丫头愣住,真不知好歹,她不是关心她嘛。 噘嘴哼一声,又钻回被子里,不咸不淡地:“晓得了,总之多谢你,没把我扯进去,要是以后觉得伤口疼,记得来找我,你们那帮御医都是朝廷摆着好看的,没用。” 好大的口气,却又透着可爱,风翘说好。 半晌又道:“姑娘如果能想起什么,也请告诉我,比如有没有遇见过与自己相像之人,或被人认错,再者失散的姐妹——” “成,成。”玲珑打哈欠,困得眼泪汪汪,“想起来再找你。” 说罢扑通倒在榻上,闭眼就睡。 风翘张张嘴,“姑娘,你——” “怎么?还有事。”已经开始迷迷糊糊。 “哦,不——也不是大事。” “还不是有事,大小有区别!” 玲珑挑起一只眼,见对方已站在榻边,象牙黄帷幔起了柔波,透过那层轻纱摇摆,只看得见秀挺身材,如月中桂树,佼佼而立。 风侍卫,确实很好看。 “玲珑姑娘,晚上这么冷,还是多穿点睡。” 不等她回答,腾一下又不见踪影。 谁家睡觉穿一大堆,挺尸嘛,风侍卫真奇怪,长得多好看,就有多缺心眼。 后半夜风雪交加,似人在呜咽,哭个不停。 玲珑睡会儿又醒,翻来覆去,索性坐起来,好好的美梦被人搅乱,打着哈欠,两眼发青。 她琢磨一下,穿好衣服,披上银白斗篷,开窗扫下四周,确定左右无人,轻手轻脚走出屋子,纵身飞起,白色融入大雪,瞬间便消失在天地间。 京都城南,临城墙角处矗立着座雕花楼,单层重檐歇山顶被大雪掩住半边,只露出正脊上游走的飞龙。 狂风卷雪,前后无人,一道银色身影却落下来,信步走进楼内,迎面出来小太监,笑道:“姑娘快里面请,今儿这么大雪,别冻着。” 玲珑不言语,径直走至二层内室,小太监不敢跟,转身回到楼下。 屋内烧着熏炉,一股迷香袅袅,两三盏烛火摇曳,紫檀缠枝纹摇椅上躺着个人,眉目如画,五官好似描在娟白纸上,身上盖了张狐毛裘毯。 听见动静也不睁眼,嘴唇轻张,“大晚上跑来,这种天气不要命啊。” 玲珑脱掉斗篷,伸手在熏炉上暖和,满不在乎,“你还问我,也不看自己做的事,做就罢了,干嘛扮我的模样,也不怕别人来找我麻烦。” 椅子上的人抿唇一笑,“谁能找你麻烦,那个小侍卫啊,我看她对你挺上心,大概舍不得。” “你少胡说,人家是正经人。”噘嘴走过来,坐在旁边的春凳上,“总之你以后不管做什么,少用我的样子。” “小丫头,敢这么和我说话,你见哪家妹妹对姐姐态度如此恶劣。”单脚撑了下,摇椅停住,翻个身,细长眉毛蹙了蹙,“咱们是姐妹,本来就长得像,谁装谁?” 玲珑摇摇头,捂嘴乐,“姐姐,你别忘了,以前咱们是长得像,但后来易容了啊,早就不连相,而且你连名字都改了,叫什么承欢,还穿着莫名其妙的宦官服,难看死啦。” “唉——”对面人叹口气,“你这个小东西,总也长不大,到了今天这一步,难道是我愿意,你也别闹得太厉害,要记住咱们来这里的缘由。” 玲珑扭头捡桌上的藤萝糕吃,一边打哈欠,“少操心我,你自己多加仔细,对啦,昨晚为什么打伤风翘,还拐走个人,让我猜猜,肯定和十公主的婚事有关,对不对?” 承欢点头。 “那是太子殿下的吩咐?” “不,是我自己的意思。”坐起来,伸手将小丫头发髻上的落雪拨开,心疼地:“以后天大的事也不要晚上出门,尤其刮风下雨,别冻着。” 别冻着——今晚上不停有人给自己说这句话,玲珑觉得有趣,伸手环住姐姐肩膀,甜腻腻撒娇,“我想姐姐了,为了姐姐什么天气都能出门。” 她晓得她嘴甜,但邀宠的话并不随便出口,必是有求于人,才会如此。 承欢捏她的小下巴,白生生一点,故意晃了晃,“哄人的话随口就来,刚才还在兴师问罪,凶得很!你就关心那个侍卫,也不操心姐姐有没有受伤,先有苏涅辰,后面又来个风翘,收着点心,别忘记母亲是如何死的?” 小丫头脸一沉,扑腾蹦起来,“谁说母亲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就不信她死了!” 气得不行,妹妹从小如此,绝不相信母亲去了,承欢连忙来哄,“对,对,肯定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在哪里,咱们可以继续找?” 玲珑才安静下来,咬嘴唇不吭声。 承欢起身拿斗篷,放在香炉上驱散寒气,再披到她身上,紧了紧领口,“回去吧,这件事别插手,实在出了状况,就来找我,姐姐有办法。” 小丫头嗯一声,还是好奇,“姐姐为什么要插手十公主的婚事?” 承欢压低眸子,淡淡道:“我自然有我的打算,总之咱们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看楚月国力昌盛,要记得你我都是外族人。” 玲珑瞧对方那副认真样子,似懂非懂,小丫头心里藏不住话,低声嗫喏,“楚月,番子,外族人,还不都是人嘛,一个头两只眼睛,用嘴说话,使耳朵听,不吃饭活不了,没喝水要渴死,非得弄个你死我活。” 细碎声音飘到承欢耳边,她故意不搭理。 玲珑跟着苏涅辰太久,一直与楚月人朝夕相处,受尽疼爱,难免会这般想,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 但有些事从出生就决定,改不掉。 她们全家都是番子养的探子,母亲最为有名,身为绝顶乾元很早便潜入楚月,在两国交战时立下汗马功劳,只是后面突然失踪,一时谣言四起。 有说被楚月的皇帝发现,直接正法,又传其实没死,实际被对方软禁,还有另一个绮丽版本,说爱上什么人,一起私奔。 众说纷纭,分不清真假。 若不是为查清缘由,姐妹两人也不会从小就被安插进来,一个在宫中掩人耳目,一个则直接进到苏家。 “无论如何,我不会做对不起大将军的事。”玲珑拽紧斗篷,站在门口信誓旦旦,“找母亲没问题,别的我可不管。” 说罢转身离开。 雪更大了,承欢兀自打开窗,迎面狂雪吹了满屋,叹口气,瞧小丫头披着一身风雪,缓缓消失在视线里,再度闭上眼。 傻丫头,还不晓得自己中蛊,身为探子,哪能轻易摆脱。 皇家与御史台联姻,大婚之日身为驸马的龚逸飞竟不见踪迹,朝野上下乱哄哄,有偷摸看笑话的奸佞小人,有大骂世风日下的道德之士,还有三缄其口,讳莫如深的墙头派,天子震怒,闹得沸沸扬扬。 枢密院,皇城司,乃至禁军全体出动,搜城三日,依旧不见人影。 传闻便更加离谱,什么狎妓被杀,得了失心疯自缢,还有说龚家几代坐镇御史台,手下不少冤案,此乃鬼魂索命,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 总之这婚肯定结不成,即便找到人,龚家也没脸再提。 寒月宫,十公主总算放下心头大事。 她没想到上天还会眷顾自己,明明做出那般荒唐举动,心里惶惶不安,就等着将军府的动静。 谁知风平浪静,无论苏涅辰还是十七妹,都没人来找。 就连上官玉林也仿佛消失,她还以为她会禁不住好奇,很快来问。 看来人家全沉得住气,倒是自己慌。 连着下了几日大雪,这天突然放晴,她惦记起洗清秋的花花草草,披上斗篷来瞧。 踩着一路碎玉杂琼,身上冷岑岑,绕过九折长廊,看已成残枝败叶的杏花,耳边全是鞋摩擦在雪上的咯吱声,飘飘荡荡,扶着假山而过,心里空落落,手心无意沾上雪花,只觉寒凉透骨。 兀自站在洗清秋的牌匾下,停留半晌,没勇气抬腿进去。 里面也是空荡荡吧,渺无人烟。 满园春色已作罢,唯剩落雪扮树花。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会生出这般情愫,难道不是素来怕人,就喜欢躲在清静地方,如今竟想见人,又要见谁——失了神,满眼冬日白光,莹莹落入眼帘。 忽听里面传来动静,心里一揪,时辰说早不早,说晚不晚,肯定不是花匠,三步变作两步跑至园中,斗篷被花枝打落,散了半边,衣襟上全是雪化的泥泞。 却瞧见一只小花猫,摇摇摆摆从亭里颠下来,张嘴打哈欠,走过来蹭她的裙子。 乐姚轻轻喟叹,自己也挺可笑,不知慌得什么,俯身将小猫抱起,毛茸茸暖着身子,“还是你乖,能陪着我,不像有些人,来来走走,一阵风似地。” 小东西不懂,躲在斗篷下呼噜噜。 “公主在说谁?”身后响起说话声,乐姚吓得回头,看见上官玉林拿把花锄,袖口卷起,额间薄汗一层,眉眼带笑,“最好别是臣。” “你——”她顿了顿,想到那夜发生的事,羞愧难当,垂眸不吭声。 上官玉林笑嘻嘻放下锄头,理了理衣襟,先拱手施礼,“殿下,最近身体好吗?我看殿下气色不错,有空就来与臣种花吧。” 大冬天还种花,乐姚不解,紧紧搂住猫儿,只用眼睛瞥了眼那个锄头。 上官玉林仿佛猜得到人心思,缓缓道:“殿下,冬天也要好好打理花儿啊,春天才会开得好,种花与交朋友差不多,讲得就是用心,时时惦记。” 她说得兴趣盎然,走进几步,给她指残雪下的潮土看,“冬雪是最好的东西,要么人都说瑞雪兆丰年呐,雪能护住植物的根,保暖又湿润,等雪化了还能冻死害虫,咱们不能这会儿翻土,要再等些日子,不过太大的雪会压住树枝,修剪一下就成。” 乐姚哦了声,并不懂这些种花的道理,还以为大雪寒冷,肯定百害而无一利。 可对面人一身锦衣玉袍,也不像种地浇花之人啊。 “侍郎懂得真多,都是我从没听过的。”她轻轻地说,为缓解紧张,手不停地摸怀里的猫儿。 心里却在琢磨,人家还记不记得摘星楼之事。 上官玉林探头看快睡着的花猫,伸手逗了逗,“我也才学,以往都是看书,没实践,还要多谢殿下,给了臣来洗清秋种花的机会。” 她当初给她机会,无非是为打听苏涅辰在战场的消息,如果说人家之前还不确定,经过那夜之事,再没理由不晓得自己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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