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之抬头,凝视那双血眸,长睫轻颤,将手中的花环放至桌上,“是吗。” 敷衍地随口反问,她起身便欲离开,态度并不急切,但却有种逃避着什么的虚假感。 连先前请求的结果都不再问了。 可她还是没能走远,便被一股巨力拉了回来。 平常懒懒散散、看似柔弱的女人,突然爆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力气,扑上去拉扯着她,重新按回椅子上,双臂将其整个人圈禁在内。 秦姝之僵硬的脸上微微蹙眉,眼眸低垂,并不抬头看她。 圣女反常的样子不常见,每一次都与兰景淮有关。 恍似雕像扑簌扑簌落了点石屑。 兰景淮手上没有锤子,但她眼里有燎原的火。再无情的草木,被灼烧时也会枝叶卷曲,发出声响。 丁小五看不出宿主是突然失控,还是卸下伪装露出了本性。 总之她看到兰景淮半扑在秦姝之身上,双手捏着她身后的椅背,指骨苍白无色,木头已经扭曲变形。 她如一头被激怒的猛兽,剧烈的灵力在体内翻滚冲击,愤怒,怨恨,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从她眉间那一点朱砂,到她乌青的唇,再回到那双无波如枯井的眼眸上。 可她没有做出任何攻击举动,呼吸压抑着,那些情绪也并非落在秦姝之身上。这令她看起来如同其掌下的木头一样扭曲,似被煅烧的枯枝。 “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同意你的请求。”兰景淮红唇翕动,嗓音暗哑。 秦姝之在观察她,微微恍神,“何事?” 兰景淮不言语,苍白的手指一点点松开,转落到了她的双臂上。血液缓慢回流。 随后她弯腰,将额头抵在女人清瘦的肩头,像行礼后的叩首。 “去床上,陪我睡一觉。” “我累了。” 秦姝之默然垂眼,看着散在身前赤红的发尾,"是。" “不,不要说是。”兰景淮蓦而抬头,紧盯着她,目光恳切:“要说,好。” 她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但还是颔首:“好。” 是和好有什么区别吗?丁小五心中疑惑,然而没想明白,最终归咎到了宿主神经质上。 野兽似乎轻易收敛了凶性,松开她。两人起身走到床边,一里一外躺上去,离得不近,井水不犯河水。 兰景淮习惯性躺在外侧,一个无法躲藏,但易进攻的位置。 她很快睡熟了,甚至没再多和秦姝之说一句话,妖冶眉眼压着很深的疲惫。 那些疲惫是由很多深重的情绪砸上去的,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在加码。 不断不断地加码,等来今日一个落不到实处的短暂爆发。 秦姝之侧过头,看看她的脸,又望向她沾血的手臂,一些墨青在瞳中流淌,随后遮于眼帘之下。 对于身侧这道不同寻常的灵魂,最初的杀意,逐渐转变成探究。 可这份探究中藏了至深的恐惧,令她触碰一下都似被火燎。 … 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奇怪。兰景淮的态度也十分古怪。丁小五一直在观察,将一切看在眼里。 所以当宿主睡醒之后,她抛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和秦恕以前是不是见过?] 但问出之后又立刻被她自己驳回了。 [不可能…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见过,时空壁垒可不是那么好穿的。换个问题,你曾经是不是认识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14 20:25:07~2023-07-17 19:4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7章 初醒的思绪有些迟钝,兰景淮闭了闭眼,抬手将小臂搭上额头,将疲惫深藏。 “怎么突然这么问?”她懒洋洋道。 [一种感觉,你没发现自己对秦恕的态度特别古怪吗?] 丁小五虽没什么洞察人心的本事,但也不是真就那么蠢,到这个地步还能毫无怀疑。 “随你怎么想,反正和你无关。”兰景淮没精打采地敷衍一句,侧过身看向一旁的秦姝之。 她很安静地平躺着,看不出睡没睡着,但呼吸轻弱,乍望去没什么生气。 兰景淮突然猛地伸手推了她一把,力道之大足以将一无防备的人吓得心脏一颤。 丁小五当即就没心思再纠结她不清不楚地回答,气结大喊:[你是不是人啊你,又犯贱,自己醒了就不让人家睡!?] 其实主要的愤慨还是来源于宿主如此粗暴地对待睡美人,但她不好意思说。 下一秒她便发觉自己的气愤来得很多余。 秦姝之睁开眼,并无惊慌之相,平静得仿佛身处一片浮萍之上,与他人隔了一层水波。用力的推搡尽数化散在水中,推之即远,轻缓转醒。 她坐起身,侧眸看向收回手的兰景淮,如同完成了一项任务。 “陛下可满意了?” “勉勉强强。” 兰景淮撑起手臂,目光打量着她无波无澜的面容,流露出明显的可惜之色。 像是很遗憾没能吓到她似的,贱得要命。 秦姝之不计较,只问:“那陛下可要信守承诺?” “想带谁来都随你。” 兰景淮摆摆手,无所谓的样子,转身下了床出门,不知又要干什么去。 以秦姝之如今的能力,想带一个人进宫难道还需要看这个名不副实的女帝的脸色吗? 无非是她根本不打算出兵,又防备着兰景淮杀自己下属,提前替对方求一条生路罢了。 秦姝之对她的杀意已消,这本也是她的目的,可如今她却无法满足于此了。 兰景淮去了藏书阁,翻找起其余两国的记录书籍,无人知晓其目的。那于心底燃起的念头,是他人难以理解的疯狂。 … 秦姝之的贴身宫女在第二日便入了宫。 人来的时候,恰好兰景淮也在,两人正在处理奏折。准确地说,是秦姝之处理,兰景淮在旁观看。 但这位面容清秀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进门便直奔秦姝之而去,正对其下跪行礼。 “拜见陛下。” 毕恭毕敬,神情藏着一丝浅淡难察的思念,连余光都没分给在旁的兰景淮一丝。 兰景淮转头看向那女子,见其跪地亦气势凛然,一身杀伐气,俨然不是什么普通宫女。 [还真是那个暗卫头头。]丁小五嘀咕。 她们心中明镜,这种忽视也是一种示威或挑衅,这女子显然对兰景淮有很强烈的敌意。 兰景淮挑了挑眉,无声哼笑。 一个“贴身宫女”,却比那个丞相大人还不将她放在眼里。 秦姝之动作一顿,放下手中毛笔望向自己的下属,几息后兀而起身,走到女子身旁。 她静穆地作揖躬身,朝兰景淮行了一礼。 轻声道:“多谢陛下成全。” 女子登时一愣,侧头看向她,神色诧异。 兰景淮盯着她,眼底暗了暗。 妙哉,如此一来,哪怕谁都知道女子跪拜的人是秦姝之,她们也大可以矢口否认,只道是在向兰景淮行礼,不给她任何借题发挥的可能。 这是在防着她呢。 [太正常了,两次在人家面前突然杀人,行为莫测无常,秦恕不防你才怪呢。]丁小五直白吐槽。 “呵…”兰景淮扯了扯唇角,轻笑一声。 眼底的情绪在长睫轻颤间内敛,她抬眸,目光落向那女子,“免礼,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下颚线紧绷一瞬,似是在咬牙。人倒是立即站起身了,仿佛多跪一秒都是对她的侮辱。 “回陛下,奴婢叶流青。”她面色难看,但声音尚算平静。 能成为暗卫队头领的人,到底不是个蠢的,意识到秦姝之的态度,自然不会擅自和景淮帝撕破脸。 可她想不通陛下为何仍如此忌惮兰曜清。 她本以为自己此次被唤入宫,是陛下准备里应外合出兵围剿景淮帝的,然而如今再看……她心中略微升起一丝不安。 而随后发生的种种,更是印证了她的不安并非空穴来风。 兰景淮没有发难,且很有眼色的出门了,将空间留给这对主仆叙旧。 但叶流青转身看向自己的主子,心脏却兀地一突。 方才匆忙时未仔细瞧,如今一看,才发觉身侧女人竟双唇乌黑,如中剧毒。往常清如流水的双眸,亦只余深沉枯寂,漠然如石。 曾经薄弱如苍纸,静柔而悲悯的人,怎会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陛下…您,身体可有不适?”她试探地问道。 “未有不适。” 秦姝之淡声应答,走回到椅子侧坐下,重新批奏起折子。 这样的反应同样远超出叶流青的预料。 虽然陛下向来端庄稳重,但自己作为贴身宫女伴于陛下左右多年,关系十分熟稔,此时历尽波折重逢,绝不该是这样视自己如无物的漠然啊。 她神思一片杂乱,忽略心脏微不可查的一丝不适,先是猜测陛下受了那兰曜清的欺负,转念想自己并未收到这类消息,便又暗暗否定。 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叶流青索性直接上前发问: “陛下这唇色变化是为何故?” 秦姝之笔尖拂动,头也未抬:“无关紧要。” 叶流青无意识拧紧了眉。 “您似乎有些与往常不同了……” 秦姝之终于抬眸,目光无澜,“何处不同。” 叶流青抿唇一时无言,沉默地与她对视。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曾经的圣女殿下,眼里是有人间、有万物的。 而如今的陛下,比学院里那尊石雕还无情,丹凤眸中所蕴,具是凉薄而无情,眸光黑而清,恍似一轮被乌云遮蔽的冷月,神秘苍远,沉重而寂寥。 最终她还是摇头,不提半语,只转口问:“陛下准备何时出兵围剿景淮帝?” “不出兵,兰曜清不能死。” 秦姝之拿起玉玺在折子上按上印章,心道,她还没有找到一个答案。 不安的预感果然应验,叶流青睁大眼不可置信:“为什么!?” “难道真如您曾对穆贵妃说的那样,顾忌上万士兵性命,所以不愿开战吗!?” “无需多问,我自有打算。” “陛下,请以大局为重!切莫心慈手软!” “退下罢。” “……” 叶流青不甘地低头,抱拳:“是。” 她转身离开房间,步入院中,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天。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厚重的云层沉甸甸的压在上空,与东昭入侵皇宫那日相同,令人一阵焦躁烦闷。 暗卫队安插进来的人在偷偷打量着她,不敢擅自妄动,谨慎地等候命令。 叶流青毫无避讳地朝她们走过去,带人进了她们的住所,不忘将门关紧,并留人在门口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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