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被围观者发到了网上,父母几乎要崩溃。 倒是网友们发出大片喝彩,戏称能治得了精神病的还得是精神病。 她没法为此高兴,进了精神病院,意味着彻底失去了自由。 但她也没多难过,于这个世界中无论身处何地都一样无趣,但精神病院里的病人都很有趣。 病得越重的人越有趣。 有的人肢体健全却无法自主活动,瘫在床上如同一滩无意识的烂泥;有的精力旺盛表现出病态的激情与狂热;有的脑中尽为狂想,凭空幻物,指人为猪;还有的疯疯癫癫,见谁都恨不得咬下一块肉。 她大部分时候是个很好管理的病人,没有攻击性,行为正常,逻辑正常,被允许在医院里不同的分区走动观察,欣赏荒诞而有序的其他病人的生活,作为专属于她的娱乐节目。 她在里面生活了三年,每隔半个月父母会来看她。每次见面,她都会对他们说自己想离开。 但父母看到她观察其他病人打架时一脸兴奋的录像时,总是犹豫着拒绝。 直到三年后,父母终究不忍自己的女儿一生蹉跎在精神病院里,动用一点手段,将人带了出来。 他们试图与她约定,以后不能再伤人。 她沉默着没有应答。他们明白了,只道至少不可伤害无辜,随后红着眼交给她一张卡,说以后她不再是他们的女儿。 她欣然应允,即刻动身毫不犹豫地离开这个生养她多年的城市,开始在世界上流浪。每个月,那张卡上都会多出一笔钱,足够她衣食无忧。 她偷渡去治安混乱的国家,杀死来抢劫她的人,夺下一把枪,驻留在那边一段时间,直到浑身皮肤都仿佛染上血腥味。 她去玩攀岩,爬珠穆朗玛峰,身体陷进雪里冻僵垂死,被救助人员抬下来。 她去玩滑雪,遇上雪崩被掩埋,躺了几分钟,发现自己还没死,又一点点爬出来。 她去玩跳伞,跳进了万里无陆地的大海中,被路过的商船救了上去。 她去玩蹦极,破旧的跳台,风化的安全绳,她被摔死了。 她不是想死。 只是不想在那个世界活。 装在衣兜里那张银行卡,还会每月打进一笔钱,失去女儿的父母,不知多久才会知道她已经死了。这或许便是溺爱孩子的报应。 他们是极好的父母,耗尽心血爱着这个特殊的孩子,可惜她终究没法变成一个正常的好女儿。 这是命运的捉弄,不怪他们,也不怪她。 听完这个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故事,丁小五眼眶通红,沉默许久。 她看着兰景淮的手指嵌在血肉里缓缓下滑,拉出五道深长狰狞的伤口。 鲜血淋漓,滴答落地,凝成一小片血泊。 识海深处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随后又逐渐虚弱下来,转变成可怜的呻/吟。 她隐约感觉到,眼前的宿主比被困识海中的灵魂更痛苦。只是她从不会惨叫,甚至令人猜不到那痛苦的来源。 [其实…你也不算真的可恶,起码你一直遵守约定,没有伤害无辜的人,不是吗。]声音小心翼翼的,像是试图开解。 可兰景淮抬眸,突然大笑出声,几乎笑出眼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好笑…” “难道你以为,我是在为自己想向善却不能而感到痛苦吗?” 她的声音低下来,眼里水光闪烁。 “不,我只是在恨自己,最初的最初,为什么没有偷偷跟着她离开……” 作者有话说: 现代架空,精神病院里的疯子还是该好好在里面关着,剧情纯属娱乐请勿当真。
第16章 丁小五:[……] 疯女人!死变态!她果然还是讨厌透了这个女人! 但目前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难耐好奇: [她是谁?是最初和你约定不可以伤害其他人的人吗?跟她离开是什么意思?] “是她。” 兰景淮抽出手指,甩了甩血迹,撸起袖子取出纳戒中的纱布包裹伤口,漫不经心道: “至于是谁,或许你以后会知道。但现在,我没有心情继续讲故事了。” 手臂被一圈圈缠绕,拉紧,止住不断溢出的血。 她仰头自下而上,沉沉望了眼雕像,起身走到距离其两步远的前方,蓦而下跪,双手合十。 弯腰深深拜下去。 阳光自外射入久无人居的殿中,细小的尘埃于碎光中漂浮;清风灌入,赤发随微风轻晃,似火苗的跃动。一如恶魔对圣神的朝拜,穿过空间,逾越亘古时光。 再起身,眸里似流动着滚血,将满欲盈。 恨意如血浓稠,裹挟着粉碎一切的毁灭欲,又在望向雕像时深压入眼底,疯狂而虔诚。 愈是一无所有之人,愈是擅长将一切祈望系于神明。 但兰景淮一点都不像拥有信仰、会对雕像下跪的人。 她傲慢又自我,状似有情却无情,一览了然地可恶,像一朵自邪恶中诞生的血凝花。 这样的人,却轻易对一石头雕像跪拜,给人的感觉未免有些撕裂。 丁小五眉头紧锁看着她奇怪的举动,困惑而震撼。 宿主一定有秘密,藏得很深很深。 … 寝殿内,宫女端进一盘桃子,安静行礼后将其放于秦姝之身前,随后习以为常地转身去清理地面血迹,将尸体带离。 秦姝之将一个个桃子拿下来,取走最底下压着的那封信。 [陛下,见信安: 我等提前聚齐全部修士,随时等候陛下命令!拼死复我南霖国! 恳请陛下尽快下令!] 字里行间的心急几乎跃然纸面。 轻轻一声叹息,信纸化作灰烬。 实在过于迫切了啊…… 山雨欲来,从风而靡,那个人…究竟还有什么底牌,以至于如此有恃无恐? … 回去的路上,兰景淮神情逐渐恢复往常,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揪了路边的野花捏在手里把玩。 丁小五见状松了口气,终于不似先前压抑得难以呼吸,有胆子开口: [你去找秦恕给你治治伤呗,拉近一下关系。] [让你讨好人家,你就知道使唤人给你做饭,啥好事也没干。] 兰景淮敛眸,盯着手中的花,“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她微微一笑:“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我这不是在一直陪着她么。” 丁小五:[……] 漫长的无语过后,气急败坏:[狗都会帮主人递水,你光陪伴有个屁用!] [都有两个人找上门求秦姝之派兵杀你了,你就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吗?!] “既然她没被劝动,那肯定是有她自己的考虑,你急什么。”兰景淮懒散地把捏烂的野花瓣一丢,在风中看着它们飘远,目光悠深。 “该来的总是会来,不该来的…一定不会来。” [……一天天的打什么哑谜啊。]丁小五气恼自闭。 回到寝殿,兰景淮步入院中,目之随扫,表面一切如常,但氛围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院子里的宫人会在不经意间悄悄打量她一眼,从之前的恐惧敬畏,变成了带着一点激动的慎重。 就像弱小的人类看到濒死的狮子,虽恐惧它的濒死反扑,但又觉其已不足为惧,谨慎而期待地守在不远处准备亲眼见证它的死亡,便仿佛自己得到了亲手杀死狮子的荣耀。 两次被人在寝宫“密谈”篡位,她的帝位有多么不稳,如今谁人不知呢? 该死的侵略者,终于要被乱石砸死了。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兰景淮转悠着手里的花环,似无所觉地推开门走进房间。 秦姝之仍在桌案旁批奏折,除了地面上的尸体与血迹已经被处理干净,其余与她走前没什么区别。 对方听到了动静,但没有抬头。 她走到秦姝之身旁,将手里的花环轻轻放到她的发丝未束的头上。 这是她在路上扯野花编的,白黄蓝都有,花小小一朵,聚集为一捧好似天上星星。 兰景淮觉得,这花与秦姝之还是般配的。 三千青丝如流瀑,顶盛灿星惬作景。 抬眸一潭溪,夜映世上荧。 秦姝之回神摸了下头顶花环,抬起头看向身侧女人,却蓦而一愣。 “你……” 大片的赤红,发丝与瞳孔全部被血色充盈,肤却白得森然,冷瓷被血焰包裹起了似的,像一只被血浸过的妖魔。 她闻到了血腥味,很浓。女人袖子上撕裂的破口与血迹显明她又受了伤。 走得时候还好好的。 “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发现了点小秘密。”兰景淮似满不在意地笑笑,挤着奏折坐到书案上。 居高临下低头,伸手替她正正花环,眸色专注,“真好看。” 血眸深沉,浅藏怀念与悲伤。 是很不适合出现在这张脸上的神情。 厌恶、轻蔑、高傲、愤怒、杀意凛凛,似乎这些才与她相配。 秦姝之顿了顿,望她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处理奏折,却没有取下头顶的花环。 兰景淮也未再开口,只是低头看着她,沉默而仔细,像一尊静默的石雕,看了很久很久,眸中血色时而流转时而平缓。 “陛下。” 直到最后一本奏折批完,秦姝之终于放下笔抬首,探寻地与其对视。 “陛下无事可做吗?” “嗯,挺无聊的。”兰景淮歪头,笑了笑。 “既如此,我有一事相求,可否请陛下为我安排?” “你说。” “我曾有一贴身宫女,如今流落城中,如今我伶俜独居殿内,希望她能回宫伴我左右。” [贴身宫女?不会是她的暗卫头子吧…] 丁小五不安吐槽,看到兰景淮突然色变。但其脱口而出的却是: “独居?我是死人吗!?” 丁小五发誓,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宿主不满委屈得如此之真实,不含虚作假。 [……] 秦姝之也沉默了。 “不是。”她顿了顿,眸色漠然:“但没有差别。” 丁小五再次:[……] 扎心了姐姐,死变态的心大概要被扎透了。 兰景淮眼盛赤血,乍似愤怒,却涌动一丝复杂,有细微的水光一闪而过。 她盯着她,沉默片刻才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你希望我死吗?” 秦姝之取下头顶的花环,低头静视,淡声反问:“你是谁?” 重来过四次,抹杀掉四个与她并无大仇怨的灵魂,这是她基本了解大致状况后第一次再问出这个问题。 “……” 她张了张口,一字一句认真道:“景淮,兰景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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