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乱地抬起手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发,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在被猛烈捶打着,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绷得紧紧的胸腔。 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头盔摘下来。 可手刚刚放到下巴的头盔卡扣带上,一个窈窕的影子就在窗边出现。 又迅速将无处安放的手收到了身后。 这时,窗户被由里向外地推开,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出现在窗边,探了头出来,长发被风掀乱,每一根发丝都叫嚣着美丽。 还没看清脸,桑斯南的心脏就猛烈地跳了一下,甚至胡作非为地将她的脑子搞乱得一塌糊涂。 游知榆似是刚刚睡醒。 见到她之后,也只是慵懒地倚靠在窗边,头往下低了低,很随意地撩了撩自己散落下来的发。那张漂亮得让人发晕的脸便在昏黄的灯光下,发酵出浓烈而动人心魄的美。 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远处激烈的篝火晚会还在继续,嘈杂的鼓点砰砰作响,舞曲旋律急躁而暧昧,遥遥传过来一些年轻男女碰撞和交流的声音。 她们两个这次却好似完全听不到,也完全不对那样激烈而喧嚣的热闹感兴趣,只是静静地对望着。 一个站在外面的夜色里,一个隐在昏黄光线的朦胧里。 顺理成章地躲入对方的眼神,隔绝世界的喧嚣,发酵着粘稠而张牙舞爪的空气。 好像两个人都很有耐心,却又好像两个人都没有耐心,只是在竭力忍耐,都妄想仅凭眼神就想让对方俯首就擒。 可不知又是谁在这样紧张而刺激的交锋时刻,竟然笑了。 于是两个人都笑出了声。 好似都发现了这样无意义的对峙有些幼稚,但好像也有些有趣。 最终,游知榆率先低了头,将手随意地搭在了窗沿上,而后轻轻笑了一下,昏黄灯光下微微上挑的眼往下望,似是装有最甜蜜诱饵的钩子,勾住桑斯南不放, “我得先确认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桑斯南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浸润在了游知榆的目光下,她收起自己脸上莫名其妙的笑,紧张得擦了擦手,晃了晃手里的头盔,才鼓足勇气抬头,接住游知榆的眼神, “天气预报说明天气温要降到二十五度以下,也就是说北浦岛的夏天已经要结束了,而且明天就是夏天结束的第一天。” 似乎说完这句话,她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 她只能停下来,微微喘了一口气,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声,以及竭力攥住自己手中的头盔。 好让自己颤抖的手指不会暴露在游知榆面前,好让她不会拿不住头盔,好让她不会接不住游知榆的眼神。 而游知榆仍旧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在北浦岛的最后一个属于燥热夏天的夜,与她一上一下地对视,很轻很慢地问出那个问题, “所以呢?” “所以……”桑斯南呼出一口气,胸腔还是发烫得让她想沉入冰凉的海水,可她仍旧是,颤抖着声音,磕磕绊绊地给出自己笨拙而青涩的应答, “我想和你一起看你最喜欢的电影,就明天,可以吗?”
第47章 「笨拙晚安」 游知榆似乎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 像一场专属于少年人的, 蓝色梦幻、滚烫鲜活的青春电影。 某个蝉鸣叫嚣着的夜晚,老式风扇呼哧呼哧地吹着这个不寻常夏天的最后一个晚上。一直期待着的敲门声响起,她从沉甸甸的梦境中醒来, 不知是现实还是因为太过期待而产生幻听。 直至那空旷的夏夜里,有人呼喊她的名字。 她急着下床, 却又在推开窗户前矜持地整理自己睡乱的衣领, 检查着自己的仪容仪态,才装作轻慢优雅地推开窗。 楼下直愣愣地站着一个戴着头盔的小姑娘, 穿着宽大的T恤和短裤,背对着蒸腾着海盐的蔚蓝大海, 头盔上的竹蜻蜓吱呀呀地转着,像小狗的耳朵在摇晃。 抬头望向她的眼纯澈而热烈, 眼底藏着跃跃欲试的光, 却又像是很害怕自己唐突了她,而紧绷地收敛着自己滚烫的目光。 为了缓和气氛, 她笑了笑。 小狗也傻傻地跟着她笑了笑。 最后,小狗紧张而笨拙地问她: 嘿, 我明天可以和你看你最喜欢的电影吗? 一切都像是十字出头的年纪才会拥有的夏天,可偏偏, 在这个与青春电影不太适配的夏天,那盆风铃花才迟钝地开始绽放。 游知榆望着将唇抿得紧紧的桑斯南, 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切。可话到了嘴边,她看着小狗紧张兮兮的目光, 却撑着下巴,轻快而冒失地说了一句, “好的呀。” 说的时候还忍不住在笑,笑得心都好像被远处的海浪声翻滚了起来。 而桑斯南似乎没有捕捉到她语气里的雀跃。 只是还愣愣地、傻傻地站在原地, 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似的。 游知榆突然觉得桑斯南这样的反应很有趣,而她们一上一下的对峙也很有趣。 她撑着下巴,耐着性子等桑斯南反应过来。 一秒,两秒…… 终于,桑斯南似乎笑了一下,可又很快敛起了自己嘴角的笑容,紧接着,脸“唰”一下红了,明明是在只有坡下马路昏黄路灯照耀着的昏暗环境,却因为脸跟着脖子一块红,仍旧像个红透了的杨梅。 “o———” 说了一个音又卡住,整个人迷茫地呆住,只剩下头盔上的竹蜻蜓在转悠,像是当场被捏住脖颈提溜起来的小狗。 “我的……我的意思是,嗯,好的。”桑斯南木着脸,开始装高冷,只是那手里轻晃着的头盔出卖了她的想法。 游知榆反而这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了一会,游知榆决定不再逗容易害羞的小狗,正想下楼履行自己的承诺,就听见桑斯南极为小声地说了一句, “那……那明天见。” 话落,游知榆还没来得及回答,那在楼下直愣愣站着的人,就这么直愣愣地转身…… 然后跑走了。 只剩下一阵看不见的风,吹动着游知榆的发。 楼下瞬间变成了一块空地,空空荡荡,只剩下越跑越远的脚步声,都能听得出来有多慌乱。 真就这么跑了? 游知榆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迷茫地看着她家门口那阵寂寥而虚无的空地,以及一转眼,就看到了那辆停在门口的老式机车。 连车都没来得及开走。 刚意识到这一点,那阵慌乱的脚步声就又跑了回来,她看到桑斯南微微喘着气跑了回来,看来是跑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忘记骑车了。 站在楼下约她看电影,不敢上来,还得到答复之后就慌乱跑开,连车都扔下。 纯情得像是在大海旁边长大的女高。可偏偏,一举一动都那么有滋有味。 游知榆盯着桑斯南看,在桑斯南跨上机车发动之际,故意逗她,朗着声音问了一句,“你不上来了吗?” 桑斯南肉眼可见地僵直了背。 而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头盔卡扣取下,又有些无措地重新扣上,才清了清嗓子,大着声音回应她, “不了。” 两个字,没什么语气,还在机车轰隆隆的声音里被淹没了进去。 可看着那个骑着机车窜出去的身影,游知榆就是觉着高兴,就是觉着可爱,一种特别笨拙,却又特别纯情的可爱。 等人走了,机车连一点声都听不见了。 游知榆还盯着这如水又似海的夜色,好心情地听着远处迷幻而绵烂的音乐声。好一会,才有些心神不宁地把窗户微微掩起,重新躺到了床上,滑开手机。 想发条短信,打个电话。 问桑斯南到家没有。 可又怕人还在骑车,按照笨蛋小狗的性子,她的短信发过去,电话打过去,说不定在骑车都要接。 还是算了,安全第一。 她有些怅然地想着,可就在这时,一阵轰隆隆的机车声又似是在楼下想起,她以为自己听错,以为自己幻听。 可机车声越来越近,真就好像爬上了坡,停在了她家门口。 游知榆狐疑地下了床,还没来得及打开窗户呢,就听见了桑斯南小声而礼貌的呼喊,语气很不像是一个约她明天看电影的心动对象,而像是上门给她送酸奶的酸奶工。 不会是后悔了吧? 游知榆慢悠悠地推开窗,心想哪怕桑斯南真的后悔自己也得绷住,毕竟她已经不再是十八岁的小女孩了,一个三十二岁的女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可往下看的那一瞬间,她看到桑斯南仍旧戴着那顶转悠着竹蜻蜓的头盔,白皙瘦削的下巴上扣着紧紧的卡带。 见她开门,好似松了一口气似的,在海风里骑着辆老式机车停在她家楼下,宽松的薄荷蓝T恤被海风吹得鼓起,高举着手朝她挥了挥,用明澈剔透的眼抓住她不肯放,热烈而澄净地喊她, “游知榆!” 她又在这一刻想: 不,她确实没有过像此刻这种心悸的感觉。 无论她现在是十八岁,还是三十二岁,应该都要抓住这种来之不易的感觉。 “这个头盔是送给你的。” 说着,桑斯南扬了扬自己另一只手拿着的头盔,而后又将头盔挂在了车把手上,抬头望着她,又望了一眼天,紧绷绷的表情里透露出莫名的乖巧, “那我……我明天再给你。” 游知榆盯着她,脸隐在有些暗的夜色里,“你确定不上来吗?” “或者……”她简洁地说,“你确定不等我下去?” 这是一种暗示,对于那个“只要你来找我,我就让你亲”的承诺的暗示。但她不确定桑斯南这一刻还想不想要,所以选择了用暗示的方式。 她相信桑斯南听懂了。 因为桑斯南的脸又在肉眼可见的程度下红了,连着那修长白皙的脖颈一块,红得像iMessage表情里的小章鱼。 游知榆觉得她这样的反应可爱,可又担心自己把人吓跑了,便只是撑着下巴,懒漫地等着人给出应答。 可桑斯南到底是没让她等多久。 在她即将又要开口之前,松开了紧紧抿着的唇角,呼出一口气,磕磕绊绊地说,“我现在有些紧张……” “所以……所以。”桑斯南感觉自己背脊有些发紧,却还是竭力让自己显得自然又不做作, “明天见,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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