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醉鬼会说自己是醉鬼的。 她明明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安抚她的窘迫和不安。 偏偏这个时候,滚烫手指交握的力度更甚。 桑斯南低着眼。 游知榆轻慢的嗓音又传到了耳边,“不过那天晚上的事情你不能告诉别人……” 桑斯南迅速抬眼,“当然——” 她瞥见了游知榆眼底的笑意。 游知榆恰好在这个时候笑出了声,“我那些丢脸的事情,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潜台词似乎是:只可以让你自己知道。 那一瞬间,桑斯南的心不由分说地跳了跳。 - 帮着明夏眠和李和柔收拾了残局,又跟她们道了别,桑斯南便擦了自己脸上和游知榆脸上的奶油,“扶”着摇摇晃晃,的确有些走不稳路的游知榆,往颗颗大珍珠店那边走。 至少得把醉成这样的游知榆送回去。 本想只是“扶”着游知榆走,但眼看着游知榆被脚下的石头绊了几下,她主动弯腰,在游知榆面前蹲了下来, “我背你。” 那群像蚊子一般嗡嗡叫的小年轻早就背着田兰慧不知到了哪里。寂静幽深的下坡路,便只剩下了桑斯南和游知榆两人,以及没完没了地歌颂着燥热的蝉鸣。 静了许久。 游知榆似乎没有动弹。 桑斯南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到游知榆轻轻提了一下自己的裙角,才反应过来对方穿的长裙不太好趴上来。 她想了想。 果断地将自己身上穿着的衬衫脱下来,递给了游知榆。 游知榆往前走了一步,踉跄了一下。 桑斯南下意识地攥住游知榆的手腕,又看了看对方脖颈上透出来的艳粉,虚虚地动了动喉咙。 而后一咬牙。 拎着自己手里的衬衫,靠近女人柔软纤细的腰,不敢上手,只敢用衬衫虚虚一绕,然后在对方腰间打了个松松垮垮的蝴蝶结。 结果游知榆一低眼,“蝴蝶结歪了,不怎么好看。” 桑斯南抿了抿唇,好脾气地给人将腰间衬衫系成的蝴蝶结移了一点位置,移到了正中间。 游知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原来还有点强迫症。桑斯南松了口气,接着就又弯腰蹲了下来。 游知榆终于软绵绵地趴在了桑斯南的身上,像只柔弱的猫儿,环住了她的肩,在她耳边的声音有些粘稠, “我今天晚饭吃得有点多……”说着,游知榆停顿了几秒,才似是有些介意地说,“有没有变重?” 桑斯南已经被她的呼吸逼出了一头大汗,却还是很诚实地回答, “没有,还是很轻,而且你吃得也不多。” 说这,她将人背起来,慢吞吞地往坡下走着。 “这次没有答错。”游知榆像只猫儿似的在她身后软绵绵地哼了一声,“敢说变重你就死定了。” 声音和语气都变得比平时黏糊,看来真成醉鬼了。 桑斯南没有被游知榆这样的语气凶到,反而还没忍住,不小心笑出了声。 寂静无声的夜路,这样的笑声显得有些突兀。 “你笑什么!”游知榆有些凶狠地捏了捏她的耳朵。 “没笑。”桑斯南的耳朵又烫了起来。 这上面似乎有个控制体温的单向开关,而这个单向开关似乎也只掌握在游知榆手里,只要游知榆轻轻一碰,她的体温便迅速上升,连自己都没办法掌控。 “你哪里没笑!”游知榆突然变得幼稚。 “好吧,我确实笑了。”桑斯南莫名就愿意顺着她。 “那你笑什么?”随着游知榆轻而慢的嗓音出现,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桑斯南突然想到了李和柔的话,还是认真作答,“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我的心情也很好吧。” 月光照耀着她们脚下的路,将她背着她的影子贴在她们的脚下。 “为什么心情好?”喝醉了的游知榆有些不依不饶。 “不知道。”桑斯南没办法承认,是因为游知榆。 “好吧。”游知榆没再继续追问,而是静了一会,轻轻地说,“我也是,吃完这顿饭,心情变好了好多。” 桑斯南的脚步顿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心情好,在这个瞬间好像一下子突然变成了双份。 游知榆没继续说下去,而是静静流淌着自己的呼吸。 安静了一会,桑斯南不知所措地咳嗽了一声。 她以为游知榆睡着了。 可这时候游知榆突然又开口,似乎说了一句,“只是还差那么一点意思。” 这句话的声音轻到几乎像羽毛般掠过。 桑斯南差点没听清,“差什么意思?” 游知榆没回答了,好似刚刚没有说过这句话。桑斯南有些疑惑,可又听到了游知榆已经变得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对方应该确实是睡着了。 便只是将疑惑压了下去,没再追问。 可究竟是差什么意思呢? 这个问题久久挥散不去,在她背着游知榆走的一路上,却也没得到相应的正确答案。 - 将游知榆背着到了家,又犹豫着将游知榆推醒,拿到钥匙开了门,桑斯南满头大汗地将人放在了客厅沙发上。 游知榆也在这时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发出指令, “我要喝水。” 桑斯南便给她倒了杯水,递到人面前。 游知榆眯了眯眼,“再近点。” 桑斯南宛如被操控的机器人,又把手往前伸了伸,可又实在不敢伸得太近,便停在了五公分处。 游知榆不满地往前凑了凑,刚喝了几口,耳边的发飘了下来,有些妨碍喝水的动作。 喝水的人一下不动了。 桑斯南有些笨拙地伸出手,将那些将游知榆惹恼的发,轻轻地给人拢到了自己手中,对方线条流畅的下颌便露了出来。 游知榆这才继续喝水。 桑斯南松了口气,看来她这次找到了正确答案。 可她的脑子又实在是太过木,没想着帮人把头发捋到耳朵后边去,而就是这么一只手拿着水杯,一只手拢着头发,打算就这么等人慢悠悠地喝完水。 游知榆喝完水之后,盯了她一会, “你真是个笨蛋。” 桑斯南以为游知榆说她的动作显得很笨,便缩了缩手指,放下水杯,却已经有些手酸。 好吧,她的确很笨,因为总是下意识地希望自己,不要冒犯到对方,所以连“捋头发”这种动作都做不出来。 可能游知榆现在需要的就是把头发捋上去。 这么想着。 桑斯南便僵硬地动了动手指,将自己拢在手里的,那如同绸缎般的发丝,便在她的掌握下,很轻很轻地捋到了游知榆的耳后。 然后飞速地收回了手指。 忐忑地等待着游知榆的审判。 游知榆懒懒地倚坐在沙发上,轻笑了一声,阖着眼皮说,“表现不错……” “笨蛋。” ……这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批评她。 说到底,“笨蛋”两个字也算不上是批评,被游知榆用那样轻慢含着笑意的语气说出来,反而像是一种……调情? 这个词语在脑海中浮现。 桑斯南冷汗都冒了出来,她怎么会这么想?在她的世界,这种想法似乎都是对游知榆的一种冒犯。 “那个……我先回去了?” 她慌乱间问了一句,给人打开了客厅里的风扇,转身就打算想走。 却突然被攥住手腕。 手腕上传来滚烫的温度和细腻的触感,脉搏一瞬间加快。她像是卡了壳的机器人一般顿住。 而身后的人也没什么反应。 只是就这么攥住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很轻微地摩挲着她腕心的脉搏跳动。 她只得慢吞吞地回过头,看着阖着眼皮的游知榆,瞥见那微翘着的睫毛和那颗隐在阴影下的棕色小痣后。 她有些紧促地抓了抓自己的衣角,竟然主动发问,“需……需要我给你卸妆吗?” 寂静的夜里,风扇吱呀呀地转悠,头顶晃晃悠悠的灯泡摇曳着光线,胡作非为地洒在她们身上,似是她此刻摇摇欲坠,一扯就绷紧的神经末梢。 这时,游知榆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声似是滑溜溜的小鱼,钻过桑斯南的耳膜,又钻入她心跳的间隙。 “不卸。”良久,游知榆轻慢地吐出这两个字。 “不卸?”桑斯南注意到,游知榆说的并不是不需要她帮忙卸,而是说,不卸。 她抿了一下唇,“不太好吧,带妆睡觉对皮肤不太好。” 游知榆又笑了一声,比刚刚的笑意更甚,而后便轻轻地睁开眼,头枕在沙发上微微仰视着她,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说的差点意思,是差什么意思?” 桑斯南莫名被这样的目光抓住,“不太知道。” “那你怎么想的?”游知榆又继续问她。 “我什么也没想。”桑斯南很诚恳地回答,虽然这会显得她很笨。 “我猜也是。”游知榆的表情明明写着“因为你是笨蛋”这六个大字,而桑斯南却一点也没觉得被冒犯,一点也没觉得生气。 甚至觉得有些开心。 真是见了鬼了……怎么被骂笨蛋还会觉得开心的,她又不是她家里那条摇着尾巴傻笑的萨摩耶。 “所以是差什么意思?”为了摘下自己“笨蛋”的名头,桑斯南决定虚心请教。 游知榆看了桑斯南一会,终于叹了口气,开了口, “我这个妆花了我两个小时才化好,出门之前还用了一张两百块的面膜。”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那张自己出门之前被折腾许久才终于满意的脸蛋,她也学会了桑斯南那种用价格衡量物品价值的方法。 虽然不值得提倡,但这个时候她必须通过这种方式来强调,才能让眼前这个笨蛋知道她在说什么。 “还有我身上这条裙子,我反反复复换了十三套才定下来这一套,还有我身上的链条和耳环,还有香水的味道,这些都不是随随便便选的。”她又随意地捻起自己的裙角。 桑斯南愣住。 “还有我的头发,出门前我起码卷了半个小时才卷好……”游知榆又伸出手指在自己头发上绕了绕,最后摊了摊手, “我不想浪费这些时间和精力,所以我不换衣服,不洗头,不卸妆,直到那个一整个晚上都没开腔、都没发觉我差这么点意思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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