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斯南愣住。 明夏眠语重心长地给她解释,“首先,你把她一个人扔在了那辆双层巴士上,你别告诉我你们还喝了酒,因为我闻到你身上的酒味了。” 桑斯南别扭地摸了摸还发着烫的耳朵,小声地说,“喝了。” 明夏眠脸色沉了几分,“其次,你是不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桑斯南顿了顿,压了压自己头上的鸭舌帽,莫名有些心虚,“什么问题?” 明夏眠“呵”了一声,“最后,你别告诉我你头上这顶帽子是她的?因为我之前从来没见你戴过。” 桑斯南沉默几秒,默默将不属于她的鸭舌帽掀了下来,然后从沙滩上站起来,迟钝地拍了拍身上的沙, “我先走了。” - 到了现在,桑斯南的酒已经完全醒了。实际上,这片海滩离她家不远,离颗颗大珍珠店的那个坡却足足有五公里。 桑斯南决定先回家,好好思索一下给游知榆道歉的事情。明夏眠说得没错,她的确需要给游知榆道歉,因为这三件事她都处理得不太妥当。 可其他两件事她都能坦坦荡荡地在游知榆面前承认,她不该把她一个人扔在那辆双层巴士上,也不该带走她的鸭舌帽…… 最严重的一件事,就是不应该在引线燃烬的那一刻即刻逃离,逃避了那个问题。 可她到底要怎么回答,要怎么解释呢? 平心而论,在明夏眠面前戳破以前的自己时,桑斯南似是卸下了盘旋许多年的负累。 但游知榆是不一样的。 难道她要和游知榆说她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很怕游知榆戳穿她的不堪,所以不愿意记起来那一切,又或者是像在明夏眠面前那样,在游知榆面前,也承认自己的负面情绪,承认那个自卑、恶劣和消极的自己,承认她不是游知榆所认知的那个人? 可在游知榆的认知里,她又是怎样的人呢?会不会游知榆早就看出来她的不好只是没戳破呢?而如果她真的承认里这些,游知榆会怎样看待她呢? 莫名的,她有些不敢去面对这些问题,也抵触在游知榆面前展露自己所有的负面和不好。 桑斯南心事重重地想着,北浦岛的夏夜有些躁动,有些不安。她顺着路灯光线慢吞吞地往回走,整个人被绵烂而又湿热的海风包裹着,便也变得燥热起来。 快要到家之前,她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一声犬吠,突然滞住脚步,而后有些慌手慌脚地拿出手机,用自己被汗意裹挟的手指仓促地点亮屏幕,找到和游知榆的短信记录。 那行没发出去的【我想来把你的丝巾还给你】还静静地留在对话框上。 她凝视了那行字几秒,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重新编辑了一下,就站在离自己家仅十米之远的地方,马上发了出去: 【你到家了吗?我明天来把你的丝巾还给你】 短信成功地发了出去,她呼出一口气,攥着手机在昏暗的路灯下徘徊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回去等游知榆的回复。 只知道,她现在紧张地呼吸都有些紧促。 攥着手机的手也一直在冒汗,这简直比她高考那天在第一门语文考试在答题卡上写下名字的那瞬间还紧张。 但游知榆不是她考了一百三十二分的语文答卷,而是她高三那年积攒得厚厚的错题集。 她所有不合时宜的错误答案,都展示在了游知榆面前。 很显然,这次也是。 游知榆迟迟没有回复她的短信。可能是因为碰巧没看到,可能又是因为在因为明夏眠说的那三件事而生她的气…… 但不管怎样,错题集是需要及时修正的。 想到这里,桑斯南唇抿得紧紧的,她攥着发烫的手机以及自己慌乱无措的心,快步跑到家里,在萨摩耶摇来晃去的尾巴追随下,将从干洗店拿回来的丝巾包好,将挂在院子晾衣绳上的属于游知榆的衣物拿下来,整整齐齐地装在了一起。 而后飞快地带着这些跑了出去,蹲守在家里的萨摩耶发出短促的一声“汪”。 一个半小时之前,她用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逃离了游知榆;一个半小时之后,她又用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游知榆家里。 然后,被钉在了游知榆家那扇紧闭的门前。 像座木雕似的。 僵直地站在那扇曾经敞开过的双开大门前,没有选择敲门,而是拿出手机,对着那条没有被回复的短信,琢磨了一会后,又地发了一条: 【你没有在家吗】 理所当然的,游知榆并没有给她回复。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是十一点,应该还没有到游知榆的睡觉时间。桑斯南攥紧自己发麻的手指,又呼出一口气,才抬起自己有些颤抖的手,在那扇木门上敲了敲。 “笃笃——” 没有应答。 她抿着唇,又连着敲了两下,里面还是没有应答。 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这时,手机上传来一声振动,振得她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却又在看到短信发信人后沉了下去。 是明夏眠: 【怎么样?找游老板道歉了没?】 桑斯南慢吞吞地敲着字回复:【没有,她不回复我的短信】 明夏眠:【……那你打电话给她啊,手机被你用成了信鸽是吗?】 打电话? 桑斯南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主动给谁打电话,她想了想,问明夏眠:【我现在就站在她家门口,也需要给她打电话吗】 明夏眠显然很热衷于给她指导,发过来一条极长的短信:【拿出你的诚意来,道歉可不是一件小事,对了,你千万不要愚蠢地在听到她说“没事”之后就真的以为没事了……】 桑斯南没看完明夏眠的这段话。 因为她已经退出手机后台,打开了她和游知榆的短信记录,她已经决定要站在游知榆家门口给游知榆打电话。 明夏眠说得没错,在道歉这件事情上,她得拿出诚意来。 看着那串熟悉的电话数字。 桑斯南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做足了心理准备,顶着黏腻的汗意,拨通了那个让她紧张到心跳快要失效的电话。 漫长的嘟嘟声传来。 电话迟迟没有被接通。 她的心脏提得越来越高,可到底是源于她的电话恐惧症,还是源于电话那头是游知榆,她此时此刻混沌的思绪是无法分辨清楚的。 等电话快要被自动挂断之际。 她的心脏也跟着沉了下去,因为这代表着,游知榆可能的确很生她的气。 可就在这时,电话里传来“啪嗒”一声,而那扇在她面前紧闭着的大门也敞开了。 湿漉漉的浴液香气传来,是熟悉的柠檬柚子味。 门里,女人仍穿着刚刚宽松的衬衫和里面白色的紧身背心,可头发却变湿了,一缕缕,湿浸浸地披散在肩头,上面的水珠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落。 不像是刚洗完澡,而像是从海底上岸的人鱼,匆忙地换上了属于人类的衣物。 桑斯南不合时宜地想起,游知榆和她说过,有的时候泡在水里会更舒适一些。那么,是因为心情不好才泡在水里的吗?会是因为生她的气而心情不好的吗? 胡乱的思绪在慌乱的呼吸声里一览无遗。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游知榆一只手正漫不经心地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另一只手却拿着那通和她联结起来的电话。 电话里的声响紧促,对峙的氛围紧绷。 偏偏在这时候,桑斯南却又不合时宜地看到了游知榆腿上的那条腿链,这次是水蛇。 水蛇会代表什么呢? 她恍惚地想着,却又瞥到腿链下光洁的腿,而后迅速地移开视线,在自己如鼓的心跳中慌乱对上游知榆平淡的眼。 在这个时候。 她竟然拿着电话说了一句,“我觉得在这么晚的时候,你最好不要随便给人开门。” 倚在门边的游知榆被门外昏暗的光线笼罩着,而后将手慢悠悠地放在了门把手,轻轻地扬了扬眉, “那我关了?” “等一下!”桑斯南下意识地上前去截住游知榆想要关门的动作,迈了进去,却又在游知榆瞥来的一眼下,乖乖地退后,退在了门槛之后,组织自己的语言,低眉顺眼地说, “我有事找你。” 游知榆慵懒地靠在门边,手没有从门把手上拿下来,她们一直接通的那通电话也没有被挂断。 莫名的。 桑斯南也没有挂断电话,而是在游知榆有些不明的眼神里,有些紧张地攥着手里的手机,慢吞吞地说, “我来把你的东西还给你。” 说着,她把整理好的一切都递了过去。 游知榆低眼看了一眼,没有接过去,“你来找我,就只有这件事?” 几乎没有语气的声音从电话和面前里传过来,有些不同频,听上去似是两道叠在一起的声音。 桑斯南有些别扭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机,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迎上游知榆灼灼的目光,于是又慌乱地移开视线,才将自己想好的道歉全盘托出, “其实还想来和你道歉。” 游知榆停在门把手上的手终于松了下来,“为什么要道歉?” 桑斯南有些紧促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角,说,“我刚刚不该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也不该把你的帽子带走,更不应该……不回答你的问题。” 游知榆盯她一会,目光变深,“所以呢?” 桑斯南梗住,正思考着自己应该怎么在游知榆面前说出那些事情之时。 游知榆又叹了口气,重新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似是有关门的架势,“我没有生你的气,你先回去吧,今天太晚了,我要去洗澡。” 她说没有生她的气。 桑斯南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而是有些紧张地说,“但你没有回复我的短信,我敲门你也不开……” 游知榆盯了她几秒,很有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刚刚在水里,没有听到手机短信,也没有听到你敲门,你打电话过来我才知道,打开门是因为想在外面透透气,不是因为随便给陌生人开门,知道了吗?” 面对着这样的陈述。 桑斯南完全没了要继续拦着不让人关门的理由,虽然她莫名的,不想就这么转身离开,但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她不能这么晚了还拦着人不让人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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