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是我……是我自己的问题。” “感情的事都是两个人的问题,我也有我的不是处。你莫要总念着过去的龃龉。” 凤倾芸用力点点头。 汐裳还是不放心,继续宽慰道:“过去的事对我们而言都不美好,孰是孰非,无法绝对判评。若非要分清到底谁错的更多,也不见得会是你。算起来我也做错了很多事。” 凤倾芸欲反驳,却被她阻断。 汐裳回忆她们之间的种种,从中找到自己所做的错事,一一向凤倾芸详说。 “我脾气向来不好,我们的相处大都是你在迁就我,在一起之前我曾出言伤你,在一起之后我很多时候也并不体谅你,此为我之过一; “我的那桩糊涂婚事,未曾与你商议便自作主张,触犯了你的底线,此为我之过二; “我心知你对我尚有情义,却因着我那臭石头般的脾气,一度故意不理会你,将你拒之千里,此为我之过三; “我应了你余生相伴,却中道毁约,葬身忘川,令你千年孤苦哀痛,此为我之过四; “我再度出现在你身边,却一味惹你伤怀,勾起你的伤心往事,此为我之过五。” 数完自己的“五大罪状”,汐裳凝视着凤倾芸的眼睛问:“我有这般多的过错,你为何不怨我?” 凤倾芸紧紧握住她的手,逐一反驳。 “因为这些事你都并非有意。你的脾气生性如此,并非是单单对我;相反在我面前,你已尽力收敛。我不觉得你的性格有不好之处,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 “那桩婚事,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和我兄长有什么,但我确然很是难受,至今也一样。不过你既说过有苦衷,我愿意信你。 “当年是我先向你提出分开,后又再度纠缠,你不愿理我,也是情理之中。 “还有所谓中道毁约,更是不能怪你,我只怨天道不公。 “最后,你能重回我身边,我真的很是开心。我只是有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总是想起以往之事。” 随后,她总结道:“是以你的这些所谓罪状,我都不怨你。” 凤倾芸认真地说:“如今这般,我已心满意足。” 汐裳莞尔:“我亦然如此。” “我不怨你,你为何要反倒怨自己?” 凤倾芸哑口无言。 理讲的差不多了,汐裳遂开始威胁:“若是你以后再自怨自艾折磨自己,那我就日日跟你忏悔絮叨,每天悲愤欲绝,哭天抹泪。” 凤倾芸一时哭笑不得:“你……” “所以,你答应我,以后都不想从前的事了。”汐裳凭空掏出纸笔,纸扔在亭中的桌上。 她把笔塞到凤倾芸手里:“写份切结书来。” 凤倾芸接过笔,宠溺地笑了声:“遵命。” 汐裳倒了盏茶,边看凤倾芸写字,边慢悠悠地品。 凤倾芸笔下挥洒自如,她的字迹娟秀中却又暗藏凌厉。比汐裳那如春蚓秋蛇的破烂字不知好了多少倍。 她的写字姿势很标准好看,温和娴静,如同水墨画里走出一般。 汐裳一直觉得凤倾芸很是多样,在做不同事时显露出不同而又适当的气质。 此刻,这大家闺秀看起来乖的不得了的淑女气质,让汐裳有股想做坏事的冲动。 不过她终究是忍住了。 现下时机不对。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没有人比汐裳更了解凤倾芸究竟是怎样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正不知胡思乱想到何处之时,一支毛笔伸到她面前,在她鼻尖点了点。 “在想什么?竟这般入迷。” 汐裳夺过笔,把凤倾芸的鼻尖画得黢黑。 “你写完了?我看看。” 凤倾芸嗔她一眼,将纸递过来。 上面只写了几行字。 汐裳念道:“不念过往,唯傒将来。不求同生,但企同穴。” 凤倾芸问:“这般写可好?” 汐裳注视着她幽深的眼眸:“甚好。” 签了切结书,汐裳才算放了心。 将二人的鼻尖擦干净后,她在凤倾芸鼻子上刮了一下,揶揄道:“以前我竟不知,你是个小哭包。” 凤倾芸摸摸鼻子:“我没有。” 汐裳敷衍点头:“嗯,没有没有。” 凤倾芸移开视线。 过了会,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问道:“你当年,为何不来见我?” 说完,她颇有些惴惴地等着汐裳的回答。 她以为汐裳会给她一个足以令她信服的理由,亦或是说只是不想见自己。 但孰料,汐裳说:“我不记得我曾与你有此相约了。” 她紧紧蹙眉,有些茫然失措。 凤倾芸也皱紧了眉头:“所以,你也不记得我当年入璀错谷的化名了?” 汐裳垂下头:“是,我不记得了。对不起。” 凤倾芸摇头:“不怪你。” 她看向汐裳的额间:“你可是魂魄不全的缘故?” 汐裳似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古怪:“或许如此。” 她岔开话题:“现下先不聊这些了。我们还是离开此处要紧。” 凤倾芸虽仍有疑虑,但也觉得在这诡梦中太久不妥。 “那该如何出去?” 汐裳眨眨眼:“我不知道啊。” 凤倾芸疑惑:“你必然也进入过此间诡梦,你是如何脱身的?” 汐裳解释道:“我的诡梦还原的记忆并非自始至终都是痛苦。在痛苦毕后,便是巨大的欢喜。故此每到那个节点就会强行中断,并回到原点。只要我换一种方式,令这个节点发生,就能成功脱身了。” 她顿了顿,犹豫道:“你的记忆里,我可是从未出现?” 凤倾芸平静地叙述:“是,我从巳时等到戌时,你都未曾出现。” “……对不起。” “无事,说好的,不念过往,你也要遵守才是。” “……嗯。” 气氛倏然凝重了些许,凤倾芸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道:“我且试试,可否以灵力强破。” 汐裳点头,安静闪到一旁。 凤倾芸召出井仪银弓,聚集灵力凝出四只羽箭,向四周射出。 镞中星星之火耀眼夺目。 羽箭破坏力极强,周围瞬时一片狼藉。 但诡梦并未有一丝消散的趋势。 瞧见自己的群玉山变成这副鬼样子,纵然知道是假的,汐裳也觉得肉疼。 “别试了,怕是不行。” 凤倾芸收起弓,揉了揉眉心:“如此,怎生是好?你不该冲动入此。” 汐裳没好气道:“我不进来要看你一辈子困在这鬼地方吗?” “那你也不能与我一起被困在此处。” 汐裳老神在在地坐下,翘着二郎腿,白她一眼:“我又不傻,我进来自是因为有底气能出去。” “你有什么办法。” 汐裳拿出一根树枝,毫不怜惜地扔在桌上。 “这是何物?” “我们此行欲寻之物。” 凤倾芸转忧为喜:“倒是我杞人忧了。” 汐裳打个哈欠:“这劳什子复杂得很,你来研究吧。这几日累死我了,我需好生休息一番。” 她自己脱身诡梦已是心力交瘁,又进入凤倾芸的诡梦中寻她,确然已累极了。 凤倾芸体谅她,道:“你在此睡吧,我定会带你离开此处。” 汐裳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环顾四周才知,自己已回了歧安县。 夕阳残存的磷光照入窗子,漾出一片金黄的光晕。 她正回忆密林中种种诡谲,凤倾芸推门进来。 “醒了?” 薄薄金粉落在她周身,映出姣好的身形。 汐裳懒懒地点头。 “正好,我有事与你商议。” 汐裳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你说吧。” 凤倾芸坐在她身侧,道:“霜飔阁与天璇门已知我们寻得了木相玄澧令,方才我正与他们磋商玄澧令的归处。” 汐裳嗤笑道:“归处?谁寻得的自然归谁,磋哪门子的商?净想着不劳而获的老东西。” 凤倾芸也笑道:“他们言说玄澧令事关天下,应为天下人共有,不可为私人占据。” 汐裳翻个白眼:“那我当年独占水相玄澧令,还将其制成法器,在他们看来岂不是可恶自私至极?” 凤倾芸歪歪头:“倒是没人敢这么说你。” 汐裳啐了一口:“这群伪君子向来欺软怕硬。不过若是他们惦记着木相玄澧令,那你也不必强留。它本身自有一套防御机制,凭那几个酒囊饭袋的实力,定然无法从诡梦中脱身。 “他们即便得到了玄澧令,也不敢靠近,更遑论使用它来为非作歹。而且,这玄澧令毕竟是个无价之宝。你留着它,必会招人觊觎,不必平白生那诸多麻烦。” 凤倾芸赞同地颔首:“我也是这般想——不过这玄澧令分明是你寻得的,依你这般措辞,它现下竟归属于我吗?” 汐裳嘟囔道:“我的不就是你的。” 凤倾芸假装没听清:“你说什么?” 汐裳不理她,自顾自起身穿衣。 她看向窗外:“何时能离开这鬼地方?我想回露华宫了。” 纵然暮色将至,汐裳却觉歧安县内颇有朝气。 凤倾芸跟随她的视线,答道:“待我处理完后续事宜,最晚明日。” 作者有话要说: 请注意,汐裳同学这样把女朋友鼻子画得黢黑的行为是会挨揍的,请不要模仿! 第20章 夜生绮念 天色微曛,屋内渐瞑。 凤倾芸掌起了灯,昏黄的光焰下,汐裳正摆弄着木相玄澧令。 她啧啧称奇:“不愧为天下奇宝,当真绝妙。我竟有些不愿交出去了。” 凤倾芸边点燃熏香边随口道:“那便留着。” 汐裳失笑道:“事已至此,岂能留下?像什么话。况且此物留在身边,福祸尚不可知,还是甩了这烂摊子罢。” 凤倾芸颔首:“说得是。” “不过这玄澧令要交给哪个门派保管?” “霜飔阁。” 汐裳有些不敢相信:“那个色厉内荏的没用老头的门派?” “正是。” 汐裳一时凝噎:“天璇门璀错谷哪个不比那小破阁强?如斯重要的东西就这般草率?” 凤倾芸无奈道:“天璇门又不傻,尺素知道这玄澧令不仅用不得,还极易惹祸上身,自然会避而远之。天璇门不愿接这个烂摊子,璀错谷自然也不愿。” “所以,只有霜什么阁那个阁主还当这玄澧令是香饽饽,意图占为己有?” 在得到凤倾芸的肯定后,汐裳无言以对。 傻的她见过不少,但这么多傻子聚堆在一个门派,她可真是头回见识。 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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