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正欲拍琴而出。 柳茴眼皮子一跳,可不敢教她动真章。 琴魔外号里带个“魔”字,足以表明这人多多少少带点魔性,出身深山,甫入江湖,一手降魔琴杀伤力之大,走到哪儿打到哪儿,打到哪儿拆到哪儿。 拆了还不赔偿,反正苦主们打不过她。 这若换成去酒楼吃饭,相当于吃完霸王餐再殴打厨子,最后拆了店铺。 豪横。 豪横的夏玉一手震碎覆在横琴上的琴袋,柳茴捏捏喉咙,咳嗽一声:“合欢宗不是能撒野的地方,打坏了东西,要赔钱。” 不赔钱的话,就别怪她辣.手摧花,强制命人去打工。 “……” 柴青好不容易翻身做主不再为钱打工,听到这话只能临时撤‘刀’。 先前还精神抖擞的柳枝顿时软成娇娇媚媚的姑娘,她低头一看,心下啧啧:她怎么这么坏,和人打架呢还不忘她的姜姜。 她朝姜娆小心翼翼地投去眼神,四目相对,被逮了个正着的坏种眼眉弯作一拱桥,姜娆媚如妖精地嗔看她,面对情敌才有的冷淡霎时消弥,此种情态,看得人叹为观止。 冰山消融,融作春水,的确很养眼。 但保养琴弦需要不少银钱,偏巧,琴魔夏玉是不折不扣的穷鬼,遇到打得过她、敢和她要赔偿的‘苦主’,她能屈能伸,就是可惜自己碎得不能看的琴袋。 这袋子少说也得要一两。 她看向柴青:“袋子不能要了,记得给钱。十两银子。” 柴青翻了个白眼:“就你那破袋子,十两?我脑门上写着‘冤大头’字吗?”冤大头没有,倒是写着“贼有钱”。 夏玉羡慕极了她有个不差钱的姑姑,是以看向柳眉的神色有那么点复杂。 闹了这么一通,架是打不起来了。 柴青寸步不离她的美人,省得被琴魔拐跑。 姜娆十指紧紧扣着她的手指,同样担心琴魔出尔反尔,再因为银钱看上她的柴柴。 年轻的小情侣互相把对方看作稀世珍宝,防夏玉防得严实,夏玉行走江湖见怪旁人奇奇怪怪的眼神,毫无影响,不见外地就坐,坐在柳大宗主左手边。 毕竟她是柳茴请来的客人。 大而圆的餐桌围了五个人,十几道色香味美的菜肴呈上来,一时之间,看在美食的份上,众人芥蒂暂消。 和和美美饱餐一顿,柴青嘴角残留松鼠鳜鱼的残渍,姜娆捏着帕子给她擦干净,低眉抬眉一对视,便有火花四溅。 夏玉哕(yue)了一声。 砰! 柴青拍桌子:“想吐出去吐!” 夏玉冷着一张脸:“我没想吐,我是吃撑了。” “……” 这么实诚的琴魔,真不多见。 弄清原委,柴青登时用“你好可怜,看来长这么大没吃过几顿饱饭”的同情眸光看过去,看得夏玉绷紧下颌线,不理人。 “咳咳。”姜娆清清喉咙,唤回心上人的注意。 柴青立时忘了夏玉,抬手给她沏茶:“嗓子不舒服?来喝口茶水。” 小两口恩恩爱爱,当姑姑的忍不住吃味。 一旁成功看上热闹的柳茴:你们的关系真的好乱,再乱点,本座爱看。 有人爱看热闹,有人吃饱了撑得打嗝,也有人防贼似地防备外来的女人。 扪心自问,姜娆想不通柳大宗主为何将琴魔领进门,还同桌吃过一顿饭。但琴魔的出现,到底是给了她从未有过的紧迫感。 人不能单单靠着美貌占据心上人的心,想要在合欢宗站稳脚跟,她还得有更多筹码。 譬如目前,做个无人可替代的账房先生。 别小看这一差事,做好了,姑姑睡觉都是香的,绝对会比当前待她再好分。 糊里糊涂的,吃过晚膳琴魔在合欢宗住下来,有柳茴在,她不敢朝柴青下死手,又因姜娆的美貌,她明目张胆地想把人掳回琴山做她的山寨夫人。 是以看清她的意图,柴青再不给这迷糊大姐姐好脸色,挽着姜娆的手往北院去。 “真我境……”夏玉问:“她的症状是什么?” 柳眉一阵忧伤:“爱花钱。” “爱花钱啊。” 夏玉羡慕惨了:“这可是有钱宗师才会得的富贵病。” 没钱,压根经不起这么造的。 她抱着她的宝贝琴,说话不过脑子:“她女人真好看。” “……” 柳眉瞥她:“不是你的。” 夏玉和她蹲在房顶一同吹风,不理会这茬:“她的真我境只是爱花钱?” “她的真我境,症状可多了。” 据柳眉一天天的认真观察,柴青这人贼得很,明里是爱花钱,爱给姜姜花钱,背地里算盘珠子都要拨出花儿来了。 花她的钱,养自个的女人,哄好了再往床上这样那样,姜娆哪有不从之理? 真我境最大的特点即为释放真我,执着自我,柴青的喜、怒、忧、惧、爱、憎、欲无限放大——整日乐呵呵不知愁,为喜,被夏玉挑衅一句就要出刀,为怒,心心眼眼装着她的姜姜,为爱,日日夜夜巴望着和美人厮混,为欲。 喜怒爱.欲她见识了,忧、惧、憎至今没个影子,真我境的宗师之所以可怕,一大部分在于不受控的情绪化。 柳眉询问道:“你呢?你当初的真我境是……” “弹琴。” 弹废了成百上千把好琴,以至于释放真我得到清醒后,夏玉成了不折不扣的穷鬼。 “哦。”柳眉不走心地感叹一句:“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琴魔失落看天:“我真不能做你的侄媳妇,又或是抢了你的准侄媳回琴山吗?” “不能。” 想什么呢? 你想,我家兔崽子也得答应啊! 做甚春秋大梦呢。 她在合欢宗待一日,柳眉就得盯她一日,有家长保驾护航,柴青没心没肺地领着姜姜去她住的北院。 胭脂水粉、绫罗华裳堆满屋。 “试试看?” 她从万紫千红里挑出一件水红色的递给姜娆。 姜娆忙着安抚好她就去书房继续看账本学习,一个夏玉就激得她想做更多事,江湖之大,九州之大,她若原地踏步,迟早会失去眼前这人。 她揣着心事,在试衣上就少了两分热情。 柴青噙在眼底的喜色一滞:“姜姜,你不喜欢吗?” “喜欢。”姜娆拎着衣服就要往屏风后面走。 被人一手拦住。 柴青昨儿个想她一晚,梦里都是妖精打架的刺激画面,打入了这真我境,她委实不敢真正放出心笼里的怪兽,担心吓坏姜姜。 可在这个节骨眼,琴魔夏玉跳了出来,要和她争夺美人。 此举不亚于在她心弦放火,这会想起来柴青喉咙都火烧火燎的想要提刀砍人,她忍耐下怒气,柔声乞求:“你就在这换不好么?我想看。” “……” 顶着一张素淡文雅的脸,说十分不要脸的话,姜娆心脏重重一跳,嗓子眼发痒:“你、你想看什么?” 她明知故问,柴青红着脸当她面凹出美美的身形,手拂过胸前、大腿,这一幕看得姜娆四肢发软。 年轻的宗师楚楚可怜:“姜姜,能不能看嘛?”!
第81章 一寸寸 她装可怜,博同情,饶是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姜娆嘴里偏偏说不出拒绝的话,红唇微张:“看、看是能看的……但你不能乱来。” “乱来?”柴青一本正经,正襟危坐:“你看我像是乱来的人吗?” 不是像。 是你本来就是。 姜娆没言语,心底想的径自从那对水眸流露出,柴青捂着心口颇为伤心:“你胡说。” “……”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没点数吗?姜娆眼眸低垂,慢悠悠宽衣解带。 素白的衣裳如开得极大的白花儿堆在细瘦的脚踝,柴青呼吸发紧,不错眼瞧着。 月亮爬上天空,星子争相闪烁,坐在屋顶的琴魔闲来无事褪了靴子,脚丫子在晚风里晃人眼。 她年岁较轻,比柴青大几岁,比柳眉小几岁,生着一张俏丽的脸,只不过日常习惯面无表情,和姜娆对外人的冷淡不同,她的冷漠透着一股子呆,又冷又呆,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孤傲。 柳眉看得咋舌:“怎么鞋脱了?” “碍事。” “……” 谢天谢地,她还肯齐齐整整地穿着衣服。 柳眉鼻子嗅了嗅,没闻到可疑的臭脚丫子味儿,看她顿时顺眼不少,心道:也是个挺爱干净的姑娘。 她朝琴魔投去赞许的目光。 琴魔不解风情,更看不懂妖女的赞许,问:“你在闻什么?” 这话问得。 难道柳眉能说“我在闻你脚丫子有没有味道”吗? 她果断闭嘴,不想理人。 她不理人,琴魔惬意地躺在高高的屋顶,那把杀人于无形的横琴好生生放在她身侧,如同恋人依偎围绕。 “知道师父为何请你来做客?” “大概能猜到。” “哦?很聪明嘛。” 夏玉睁开眼正色看她:“我怀疑你在骂我蠢。” “这真没有。”她顶多嘀咕她一句呆。 好在琴魔夏玉不是爱计较的人,当然,能计较的她从没有少计较,一旦计较,都是一些教人伤筋动骨的惨事儿。 “柳茴要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她担心我对柴青动手。” “还有一点。” “嗯?” 柳眉自信满满:“她担心你找不到路,拆了合欢城。” 提到合欢城七拐八拐紧密交织的胡同,夏玉露出痛苦的神色:“来之前我没想过这里的路好难走。” 根本就是在考验她的眼力! 不过她迷路的次数太多了,多这一回,也就不显得多。 “辛苦你了。”柳眉替她哀叹。 夏玉温温吞吞地坐起身,忽然想起这人贼有钱,话到嘴边,卡住了。 她一向对有钱人有种说不出的愤恨和羡慕。 “看我做甚?” “不能看?” 这话好比江湖上流传甚广的找茬金句——“你瞅啥?”、“瞅你咋地”。 一般说完这两句话,能打起来的都打起来了,打不起来的,路人劝劝,事情也就作罢。 夏玉一出深山便往江湖飘,打过的架和她弹过的琴一样多,她怀疑柳眉要和她动粗,喉咙一动,找补道:“你是有钱人里面我见过最好看的。” “……” 老实人夸人,被夸的那个其实很爽,譬如现在柳眉眉梢上扬:“你说这话,不怕被我师父打吗?” 夏玉打不过柳茴。 于是她怂了:“那我收回方才那句。” 看她认认真真没一丝伪装的真诚,至此,柳眉对她‘想抢青青当老婆’的芥蒂这才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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