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屋顶等待开饭的琴魔低头一顾,哦豁出声——她觉得她或许看走眼了,柴青比她昨儿个所说的“年轻貌美”还要鲜嫩。 她为低估对手的综合实力感到一丢丢心虚,是以仰着脖儿,看天看树,就是不看那对姑侄。 “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姑姑松松筋骨。” 她抽出腰侧断刀。 柳眉昨天为她缝好的新衣,一早就见她穿在身上,腰身、领口、衣袖,哪哪都恰如其分,她见了心喜,再听柴青不睡懒觉特意过来陪她晨练,噙在眉间的笑意扩大:“好!” 柴青使刀,她用剑。 合欢宗练武场十几座,两人打了两刻钟,琴魔从一开始的冷漠倦怠,到上身慢慢直起,后知后觉品出味儿来。 柴青……这是在给她下马威? “开饭了!” 合欢宗弟子一声吼,姑侄默契收了兵刃,柴青朝琴魔在的方向瞥了眼,巴不得这大姐姐早点走。 柳眉爱干净,跑去净室洗澡,等待的空当,夏玉飘着从房顶下来:“你想和我打架?” 扪心自问,柴青 对她初印象极好,倘若琴魔不是张嘴就想掳姜姜回琴山,两人高低能做一半朋友,剩下一半毫无疑问是对手。 宗师榜新旧第二之争,她不在意,夏玉挺在意。 夏玉在意的也不是名次,在意的是痛痛快快的一战。 江湖人称她为武痴,‘武痴’二字,不是平白来的。 她打算劝服夏玉。 “是姐姐想和我打架罢?” 夏玉眸光掠过她的刀:“你师承刀圣,其意却与师相左,刀圣的刀正直明亮,君子无争,不争,却敢教天下人退。你的刀不似君子,犹如悍匪,所向披靡。且刀是断刀,你的心境有过很严重的残缺,北野一战成就了你,你是为姜娆去的,也是为自己去的。” 破而后立,刀出惊世。 昨日见的只是‘折柳为刀’,今晨浅浅地见过这把煞气深沉、战意蓬勃的断刀,夏玉又不确定自己能必杀她了。 若柴青以当前的状态与她一战,胜负五五分。 倘她真我境真我真性的全然释放刚好与她的刀道相合,哪怕只带来一分加成,夏玉或许会输。 她不怕输。 但她不想英年早逝。 她看柴青的眼神变了,冥冥中一股预感袭来,年轻的刀客,如能一直旺盛蓬勃下去,成就可能会在风流剑之上。 二十岁,不敌大宗师季夺魂,却已紧追在柳茴之后。 不怪柳眉娇惯她,爱逗她。 这么个前程无限的妙人,谁见了不喜欢? 夏玉整敛衣衫,脸还是面瘫脸,神色陡然郑重起来:“我为我昨日的冒失向你道歉。” 九州第一美人是柴青心头爱,柴青为她力战群雄,孤身赴险,而姜娆满心满眼只装着一人。 对着一位至情至性的强者,她的漠然轻佻似乎有些过分了。 她席地而坐,解开琴袋,取出横琴,素指轻拨,一道道能涤荡灵魂的音节纵弦而出。 凡听见此曲的,无不精神焕发,灵台清明。 听她弹琴,柴青忽然想起鹭洲岛小报曾记录过的一桩事——昔年佛门看重夏玉,夏玉仅差一步成为千百年来的第一位女佛子。 只不过比起剃度,夏玉更宝贝她一头浓 密秀发。 柴青往她头上看去,悄悄生出两分狐疑:当年佛门哭着求着给人剃度,约莫还存了嫉妒人家头发茂盛的心。 秃驴恨不得全九州全是秃驴。 正如秃子见了梳子觉得多余。 夏玉不动声色瞥她,道她小小年纪内力深厚得可怕,起手再拨弦,弦音倏地加重,柴青身子一震,这才听进去了。 一身清爽的柳眉站在门前,稀奇洗个澡的功夫,两人竟握手言和,她暗暗纳闷。 琴魔给人赔礼道歉的方式颇有诚意,柴青不好再揪着不放,不过她们约好,等柴青真我境‘并发症’稳定下来,再行一战。 这一战只分输赢,不分生死。 九州强者为尊,在看到柴青本身具有的可怕潜能后,琴魔态度转变的合情合理。 在新膳食堂吃过早饭,柴青拎着食盒回到南院。 南院,姜娆茫茫然坐在大床,气色好得不得了,神魂却仿佛飘到半空。 听到门外的动静,她抬起头,一直到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她的魂灵才像是在她体内活了过来。 “醒了?刚好可以趁热吃。” 她忙前忙后为她摆弄各样碟子,往净房取来梳洗器具,伺候着姜娆收拾干净,柴青笑容灿烂:“快吃,吃完带你出去玩。” 出去玩? 姜娆很是意动。 然她才接过账房这一并不轻省的差事,还想做好,摇摇头:“你自己去罢,我还有得忙。” 柴青感到遗憾:“好罢,那你等我给你买东西回来。” “好。” 视线相交,两人不约而同念起夜里的浪漫情欢,柴青厚脸皮地不肯挪开眼,姜娆借埋头吃饭躲避她使坏的眼神。 年轻人的爱意,如同初升的太阳,明目张胆,藏着饱满的热烈。 细品,有点黏,也有点甜。 安分小半日,花钱的瘾又犯了,柴柴宗师腰间系着合欢宗双.修标志的小玉人,急哄哄地往外跑,八匹马都追不回的利索。 夏玉看得眼热,想跟去,还想暗戳戳占便宜,买几袋子消磨时光用来解解馋的零嘴,想法尚未表露出来,被姜姓美人冷飕飕的眼睛飞射了几支冰箭。 她心下一痛。 名花有主,真是太惨了,又惨又穷,出门还不认路,这么一想,她郁闷地留守在合欢宗,被迫围观弟子们的日常。 各人有各人的忙碌,各人也有各人的缘法。 午后,姜娆抱着一叠账册去了书房,老账房见她来,会心一笑,开始新一日的教导。 她为人谦逊,聪明,肯吃苦,再者面容极美,从不恃美生骄,兢兢业业地学了几日,柳眉渐渐尝试将宗门一部分的账册交给她,由她统领一帮小账房。 又一日,柴青耐不住性子跑出去闲逛,琴魔坐在屋顶一反常态地冷脸弹一些风月雪花的旖.旎调儿,柳眉沏了一杯香茶好不正经地歪在美人榻看好不正经的话本。 宗师第一人的柳茴白衣飘飘地立在遮天蔽日的百年老树冠。 “前辈。” 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站得高高的柳茴低眉莞尔,看她须臾,惊讶她来,又仿佛已经站在这儿等她很久。 “怎么了?” 她说话很温柔,给人如沐春风感。 是一位强大知性.爱看热闹的好前辈。 姜娆鼓起勇气走到树下:“前辈看我,可有资格入合欢宗?”!
第83章 试一试 合欢宗乃北方大宗,宗内皆为女子,但不是每个女子都能通过宗门考核,其中需要一定的缘法和本事,缘法够了,本事不行,这道门也不会打开。 九州尚武,大小小小宗派多如天上的星,海边的沙,合欢宗位列前十,在去年的宗门大会上,门内弟子赢得第三名的好成绩。 是以入宗的门槛,不可谓不高。 姜娆话音散在风里,紧张地等待一个回答。 高高站在树上的柳茴沉默几息:“你想入宗?” “想。” “我能问一句,为何吗?” “当然能。”姜娆清声道:“习武变强,是每个武人渴望达到的成就。江湖之大,凶险之多,我已不再是姜国公主,我当了十八年的傀儡,现在,我想只单单做‘姜娆’这个人,不是谁的附属,这就是我选择的人生。” “还有呢?” “我想变强,想杀进姜王宫,救回我娘亲。想变强,在下一个‘琴魔’口出不逊前,我能凭自己的本事教她闭嘴。强者为尊,我想获得更多尊重。” 柳茴轻飘飘地落下来,白衣素净,不惹尘埃:“你是晏如非的女儿,为何不跟青青学刀?” “我根骨不好。” 根骨好的话,这些年努力下来也不会仅仅是陶釉境低阶。 “合欢宗更适合我。” 柳茴笑了:“能不能入宗,我说了不算,眉眉说了也不算。” 她给姜娆指了个方向:“看到那座塔没有?合欢塔,非正常招收弟子的日子,旁人若想进宗门学武,就得往那塔里走一遭。你要想好了,要不要进那里面,一刻钟后你再来告诉我。” 姜娆沉下心来思考,一刻钟后,她笃定道:“我想好了,我要试一试。” . 翡翠大街,柴青从一家美衣铺子出来,仰头,便闻钟声回荡九霄。 “是合欢宗的天庆钟响了?” “看来又有人想拜入宗门。” 合欢城本地的人对这动静很是熟悉,倒是一些外来人不懂,很快被懂的人解释一番,也就明了。 合欢宗盛名在外,且只收女子,一向不愁生源,柴青侧耳听了一会儿,兴趣转淡。 全然没料到闯合欢塔的正是昨夜才与她共享鱼水之欢的枕边人。 . 天庆钟响了一声,倚在美人榻看话本的宗主柳眉混不在意地翻开另一页。 坐在屋顶弹琴的琴魔往东边瞥了眼,收回视线,专注拨弦。 弟子们对钟声的反应更是平淡,私下连句议论都没有,短暂地在心里嘀咕一下,遂将此事抛之脑后。 合欢塔塔门缓缓开启,柳茴笑看姜娆:“去罢。” 敞开的门带着满满的神秘与未知,姜娆定了定心神,朝前辈一礼,坦然走进去。 在她身后,刻有浮世绘的大门慢慢关闭,沉闷的一声响,她回头一望,塔内昏暗的光线渐次明亮起来。 烛火一盏盏点燃,满满当当的书籍堆成山,混乱无序地倒在地上、书架上、桌面上、前往二层的台阶上,姜娆急忙抬脚,捡起无意踩在脚下的古书。 “我是宗门守塔人,是你要闯关?” 穿着灰扑扑衣服的女人一说话,惊了姜娆一跳,在此之前她根本没察觉此地还有活人的气息。 可见来人内功之高。 她不敢怠慢,俯身道:“见过前辈。我想来试一试。” 守塔人常年守着这座塔,气质隐隐与古塔相合,说话声有气无力:“好,那你开始罢。第一关的任务,是在最快时间内将这些书放回它原来的位置,不仅如此,还要罗列好书目。” 听起来毫无难度。 只是既然能作为入宗考核之一,姜娆不得不打起精神:“敢问前辈,可有时间限制?最晚……” “没有最晚。尽你最大努力便是。” 守塔人来时诡秘,去时又如一抹幽魂,一层塔陷入一片死寂,好在烛光明亮,才免得人胡思乱想。 姜娆挽起衣袖,开始动工。 塔内看不见外面,站在外面,更不知其中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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