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直气壮的态度噎得柴青说不出话,她顿了顿,气势少了一大半:“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看杨柳和狗男人争夺上位!” “上位”两字她咬得很重。 姜娆低眉瞥了眼书上的白纸黑字,觉得这个“上位”用得很是恰当。 坏先生文辞华丽,写情写欲堪称一绝,简直是将活色生香的画面怼到人眼前,不看不行,不看得脸红心跳腿发软也不行。 她明知故问:“为何不能当着你的面?你又是谁?” 柴青猫着腰挪到她身畔,身子才坐稳,嘴唇贴着美人耳尖:“你忘啦,我要睡你。” 一般人说这话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活活打死,哪有她这番放肆? 姜娆深深地看她一眼,好气性地陪她演戏:“然后呢?” 再次直面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子,柴青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话音一转:“我想和你一起看。” 一起看艳情话本? 姜娆被她的突发奇想逗笑:“好啊。” 柴青凑近了她,眼睛放在书面,心思却不在这上头。 她想,公主真是个疯女人,碰到如她一般的坏蛋,寻常人早就吓跑了,哪还能气定神闲地放任她一步步侵占领地? 除非公主也想为素未谋面的燕王戴帽子。 “怎么不看了?” “在看。” 她收回放飞的思绪。 看到一半,姜娆腹中隐隐作痛,视线淡淡扫过专注看书的柴青,半边身子默默倚靠过去。 柴青撑着她送来的重量,想也知道这人又遭罪了,硬着心肠当做不知情,直到耳畔呼吸声紊乱,她扬起眉,猝不及防地,为美人那份破碎柔弱的气质惊了一下。!
第13章 迷人眼 仅存不多的良心在隐隐作祟。 柴青眼神飘忽,心里产生动摇。 她这个人是矛盾的,颓丧也阳光,萎靡又振奋,在如何对待姜娆一事上,心尖的矛盾日益扩大,每每想对她好一些,脑海就会敲响一道警钟,提醒她此人是仇人的女儿。 姜王该死,体内流着他相同血液的姜娆也该死。 但姜娆无疑是美的。 世间美艳的皮囊千千万,她敢打包票,再没有另外一人的美,能达到姜娆的程度。 无论柴青怎么别扭,也不得不承认美人是拥有特权的。 譬如得到她一时的善心。 她任劳任怨地为公主提供热源,缓解腹痛。 姜娆愈发放肆地依偎着她,在某人忍无可忍看过来时,明眸浅笑:“辛苦柴柴了。” “……” 啊! 柴柴是什么鬼? 柴青后背的汗毛竖了起来! 这比姑姑喊的“青青”还让人难以忍受。 姜娆目不转睛地盯着话本,错过最佳还嘴时机,柴青哪哪都不舒服,屁股下面像是藏了针,左动动,右挪挪。 “怎么了?” 公主一脸关心地望向她。 柴青随意抓了把头发:“没事儿。” 算了! 柴柴就柴柴罢! 她要欺负人,总得要人家乐意被她欺负才行。 风雪中的队伍浩浩荡荡前进,六角雪花洒在肩头,冷风一吹,天地白茫茫的,荣华将军的心情糟糕透了。 不比车厢里暖融融共看话本的两人,身为此次和亲的主要担责人,他看着半空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果然应验。 “将军!” 前方负责探路的斥候纵马归来,带回一个实打实的噩耗。 桥塌了。 雪渐成暴雪之势,荣华不信邪,一人一骑驰骋远去,待看到前方的桥梁仿佛被腰斩,他气得嘴唇颤抖。 “刺客盟这群疯子!” 石桥不会无缘无故崩塌,除了年久失修,更多因素是人为。敢行此事的,荣华脑子里只装着一个胆大包天的刺客盟。 他也的确没冤枉人。 石桥是刺客盟里的激进分子弄塌的。 因为他们不愿见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弄塌了桥,起码能拖延和亲的行程。 万事万物,迟则生变,这是一群糙汉子对美人的格外关怀。 荣华将军快要气死了。 “将军回来了!” 千名精锐齐刷刷地看着自家将军那张臭脸,荣华深呼吸一口气从马背跃下来。 “公主。” “何事?” 荣华憋屈地将事态说明。 姜娆沉默几息:“那就回罢。” 只能回了。 车厢里,柴青笑得险些岔气,眼泪淌出来,她捂着肚子不敢大声说话:“哎呀呀,在桥修好之前,你是去不了上邪了。” “去不了不正合你意?” “还好。”她忍住幸灾乐祸的表情,暗暗嘀咕:“这次刺客盟倒做了一桩好事。” 天地之大,敢明目张胆和王室反着来的只有刺客盟。 破庙里围满人,单身汉们聚在一块喝酒吃肉,骂完燕王骂姜王,顺嘴再骂一骂迷恋人.妻的越王。 总之九州九王全是王八蛋,没一个好的,贼老天不长眼,让竖子称王。 “老子早看燕王不顺眼了!老子一个婆娘都没有,他倒好,大老婆小老婆扎了堆,九州第一美人绝不能让他糟蹋了!” “不错!什么玩意!姜王怂蛋!打不过就拿女人求和!” 篝火点燃,照亮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 “可惜来的人不算多,若是再多一些,咱们直接劫走公主也使得。” 说到这,人群安静下来,低着头喝闷酒。 刺客盟不复往昔,是许多人心中难以释怀的痛。 如今的刺客盟虽然挂着旧日名号,终究是不一样了。 群龙无首。 两年前好不容易选出一位武功可称天下第一的新盟主,哪晓得新盟主为报答姜王救命之恩,甘心做姜王养的一条狗。 他一人做狗,总不能带着所有人都做狗,一时刺客盟四分五裂。 如今留下来的,一半在等待明主,小半儿跟着盟主不做人,剩下的那部分,整日与九王作对。 阻止姜娆和亲,是他们今年头等重要的任务。 “要是柴老大还在就好了。” 人群中留着大胡子的男人红着眼睛念叨一句,气氛更为低迷。 “行了行了!多大的事,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柳姑娘交代的差事还没办好呢。” 一直没说话的女人吃完最后一口烤肉:“这边有吴二看着,两个月内出不了差错,天寒地冻的,想修桥,难!趁这机会,咱们先去姜国一趟。” “好!就去姜国!” 乌泱泱的人从破庙涌出去。 . 坏东西走了,柳眉还坐在春水坊最高的屋顶伤春悲秋。 她在想她是不是老了,平日青青在,她总被她气个好歹,气她不上进,气她丧丧的。 但人跟着姜国公主跑了,她又舍不得。 到底是她看大的孩子,出门在外没个大人看着怎么成? 柴令够厉害了罢,还是没逃过奸人算计,柴青才多大,二十岁,能知道多少人心险恶? 合欢宗的妖女在漫天降下来的风雪中不紧不慢地裹紧衣衫,站起身,出于习惯地往某个方向望去。 这一望,她眼睛一亮。 嘿! 怎么回来了? 和亲队伍不得已回到这座小镇,接着在泰安客栈下榻。 荣华将军忙得焦头烂额,两国和亲哪是随随便便的事?公主前往燕王城的路线已定,想绕路绝无可能。 桥断了,那就修。 总之面对刺客盟的蓄意破坏,他们只能进不能退。 试想堂堂王室嫡公主,却在一众贼子面前退了,王的脸面给哪搁? 他风风火火地去挑选信鸽,企图告知青阳令这一噩耗。 柴青抽空回春水坊见了姑姑一面,被姑姑的热情直接淹没,红着脸从她柔软的胸怀出来,她长舒口气:“姑姑,你是要闷死我!” 柳眉见到她欢喜地不得了,一巴掌拍在她肩膀:“又在胡说!” 她喜笑颜开:“怎么回来了,前方发生何事?”“没甚大事。”柴青眼睛弯成月牙:“桥塌了,过不去,公主少说得在小镇逗留两月。” 两个月的时间不短,兔子都能生一窝了。 柳眉替她感到高兴:“那你就不用背井离乡了。” 道理诚然是这个道理,柴青笑笑:“我不能在这久留,姑姑,我得回去了。” 柳眉目送她离开的背影,好心情地哼着小曲。 . 雪下寸深,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柴青从外面回来,一手拎着刚出炉的米糕,一眼看到站在雪地发愣的公主。 她快步迎上去:“糯米糕,吃吗?” 姜娆披着厚实雪白的大氅,脖颈围了圈火红毛领,双手拢在大袖之中,哪怕穿得挺多,也丝毫不影响她纤细妙曼的身条。 天冷,她懒得伸出手,又喜欢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驻足。 她没理会柴青。 柴青偷偷翻了个白眼,心道:怪不得腹痛呢,不好好在暖房待着,偏要跑出来。 换做姑姑柳眉做这事,她早就把人扯回屋,但做这事的是姜娆,她懒得管她死活。 四下无人,连一向充当小尾巴的狸奴也不知去向,柴青自在地拆开油纸,糯米的香气散在风中。 “真香。” 白白的,软软的,她咬了一大口。 姜娆无意瞥见她的吃相,眉头一跳。 看她投来目光,柴青又问:“吃吗?” 她买了两份。 一开始没打算吃的姜娆被她吸引着,慢慢也好奇这米糕的滋味。 她矜贵地轻点下巴:“你喂我。” 柴青心想:我怎么不替你吃呢。 想归想,她还是快速解决自己那份,煞有介事地从怀里摸出另一包香喷喷的米糕:“王大娘的手艺堪称一绝,离了这地,想吃也吃不着。” 姜娆不注重口腹之欲,眼睛不眨地看她展开油纸包:“你很开心?” “是呀。”柴青眼睛眯起来:“故土难舍,再者我家姑姑还等着我给她养老呢。” “你家姑姑?” “你想见,改天我带你去。” 看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姜娆咽下那句“见不见无所谓”。 这人放在明面的身世她约莫弄清楚了,镇子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坏种,姑姑是春水坊媚气缭绕的花魁,姑侄相依为命多年。 柴青十二岁失踪,十八岁后又跑没了影。 姜娆不在意她坏不坏,她在意的是情报上的那句“十二岁那年离奇失踪,再归来满身鲜血。” 十二岁…… “盯着我做甚?”柴青为她捧好糯米糕,忽然一笑:“莫非是喜欢我了?” 她顶着厌奴的脸说这话,姜娆简直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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