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他护卫申屠虎八年,八年的情分,竟也换不回好聚好散。只是扬言不再为申屠效力,就遭来此番清算,他咬紧牙,暗恨自己识人不清。 树叶沙沙,一股浓烟涌来,慕容意抢先捂住口鼻,还是迟了。 骨瘦如柴的老人一只手按在昏睡如死猪的男人左腿,屈指用力,便听得咔嚓一声响,腿断了。 丝帕擦过手后覆在沾了露水的草叶,飞鸟穿过密林。 一只乌鸦盘桓在客栈上空。 柴青铺好随行带来的被褥,收拾好床榻,她拍拍衣袖,转身开始解衣带:“芙蓉岭这破地方,申屠氏就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家主申屠虎,最喜欢结交江湖人士,许以重利要这些人替自己卖命,手脏得很。先 前我出门提水,店小二偷偷嘱咐我,要我逃命去,你道那白日不长眼的醉汉是谁?是申屠虎的大舅子。” 迈进半人高的浴桶,柴青眉眼噙笑,亲亲密密搂着心上人的细腰,脸埋在她颈窝:“姜姜,怎么办,这头虎万一找我麻烦怎么办?” 姜娆在桶里泡了有一会,长发披肩,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比上好的丝绸都要细腻。 一只桶挤了两人,这人一进来就顺着她的小腿乱摸,她一味纵容,嗓音柔媚:“这姓申屠的,很厉害?” 柴青咂咂嘴:“一般般厉害罢,蚁多咬死象,申屠氏祖祖辈辈扎根芙蓉岭,底蕴不可小觑。” 她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那申屠虎也是个色迷心窍的,妻妾成群,我姜姜貌美,届时他若敢多看一眼,我就剜了他的眼睛,剁了他的子孙根,灭他申屠满门。” 话里的狠意不可谓不浓,她鲜少说“灭人满门”的话,姜娆微惊,玉手抚摸她头:“没影子的事,哪来的这么大怒火?” “哼。” 柴青往她胸前拱,不多时嘴巴含了那抹软红,萦绕心尖的戾气一点点消去。 姜娆身子后仰,任其作为。 晚风清凉,时而有野猫出没,喵喵着跑远。 屋顶之上,琴魔夏玉横琴于膝,蒙在眼前的眼罩早已摘除,女人的低吟声流过耳畔,她脊背一僵,嘴里默念清心经,指下轻挑琴弦。 一曲清音漫开。 湿热的雾气中,柴青蓦的睁开眼,和姜娆说小话:“你说琴魔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好好的客房不住,偏要往咱们头上去。” “她……”姜娆胸脯起伏,凝在其上的水珠随着她的动作亦在轻颤,柴青看直了眼,红着耳根别开脸。 “她在修行。” “屁得修行。”柴柴宗师被逼无奈压下色心,嘴里嘟嘟囔囔:“琴山的功法也是邪门,越往上,越讲究清心,她倒好,拿咱俩的情.事来修行,她看你一眼都不敢,哪来的胆子听咱们的床.事?” 琴声骤急,如夏日倾盆大雨。 “你看你看,她急了。我说大实话她都要急。” 姜娆忍笑,坏心眼的一手摁她在酥.胸:“你不要总是欺负夏姑娘。” “我、我欺负她?”柴青被那玉山闷得快要喘不过气,小脸涨红,用了点劲儿才从那一团软绵里挣出来:“我是为她的身家性命着想。万一听出个欲.焰高涨,毁了琴山几百年来最优的好苗苗,琴山可不得揪着我不放?” 合欢宗修的是入红尘,琴山与佛门修的是勘破红尘。 有个夏玉在屋顶坐着,柴青耍流氓都不痛快,为姜娆穿好小衣,擦干头发,两人规规矩矩躺进温软的被衾。 一时无话。 房间静悄悄。 怦怦的心跳声越过血肉传进对方耳膜,姜娆顺势一滚,滚到柴青怀里,嘴唇贴着她耳尖,忍了忍,道:“确实不大方便。” 柴青顿时来了精神:“是罢,她好煞风景。” 煞风景的琴魔暗恼,幽幽启唇:“我听得见。” “呦!您还没走呢?” 夏玉想借人修心的法子不成,受不了柴青阴阳怪气的腔调,背着她的琴往隔壁屋顶坐下。 琴弦一动,就听下方屋里传来暴跳如雷的骂声,约莫是想不通有人大晚上不睡跑来弹琴。 两扇窗子粗暴地关闭,夏玉一脸无措,寻思半晌,抱琴飞走。 往树上歇觉去了。 柴青窝在被衾不厚道地差点笑岔气,名声显赫的琴魔被人骂得狗血淋头,这事儿委实稀奇。 她笑得眼泪渗出来,姜娆宠溺地为她顺气。 经此一闹,没了欢好的氛围,又因出门在外不好闹得太过,两人相拥而眠。 到了后半夜,隔壁女人嘶哑的哭叫声越来越大,便是墙壁专程做了隔音处理,竟也没挡住多少。柴青悄悄点了姜娆睡穴,没能让这声响吵醒怀中人,她自个饶有闲心地听了几耳朵,几息之后,兴致缺缺,感叹隔壁屋里的男人没她会弄。 只顾着自己爽快,女伴的需求得不到满足,这声响听着就够累人,保不齐是为迎合男人可笑自尊心的假哭。 没甚意思。 柴青沉下心来修行内功。 天明,住在明月楼的客卿来到客栈门口。!
第93章 昔日仇 柴青捂着嘴打哈欠,不多时从净室出来,换了身清爽窄袖长衫,今儿日所料不差应该要打架,不便穿裙装。 她略略可惜,姜姜可爱看她穿小裙子了。 爱看心上人穿小裙子的姜娆改穿枫叶红长裙,发间别一支金簪,在日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隔壁闹起来的时候,柴青正弯腰专心致志为美人画眉。 茶壶碎在地上,冷茶混着碎瓷一片狼藉。 “你别走,我不准你走!” 女人沙哑的叫喊声透门而出,柴青听了不由暗暗咂舌:怪有精力的。 昨夜少说闹了两个时辰,天一明,就有精神吵架,且不说那男的行与不行,这女人挺耐受的。 “让开!” 男人声线低沉,用力推开眼前人。 他生得高高大大,论力气,女人不如他,一个不慎后腰撞在桌沿,疼得冷汗登时落下来,又气又急:“申屠家的郎君,嫖资也要拖欠,你信不信,今日你不给钱,一个时辰后芙蓉岭所有人都知道二少那玩意不行!” “你!” 申屠效上前一步,眸子猩红:“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女人破罐子破摔,气得眼泪流出来:“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三娘我服侍过这么多客人,就你一个,回回找我,回回不给钱,你逼死我好了。” “你小点声!” “好啊,你还要面子了?要面子好啊,你要面子,我要钱,你统共欠我一百三十二两五钱,给钱!” “……” 申屠效忍无可忍,齿缝里挤出四字:“不可理喻。” 芙蓉岭人尽可夫的婊.子,也敢朝自己大呼小叫?他按下心底的暴戾,倏尔浅笑:“不就是银子吗?我给你。”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紧紧掐在女人白嫩的脖颈。 姜娆内力远不如柴青,听不清另一堵墙发生的动静,柴青捏着眉笔的手轻轻一顿,同她解释道:“是申屠家的二郎,嫖.妓不给钱。” 这就好比什么呢?好比坐拥金山银山的财主,要了姑娘的身子,交易达成却吝啬指头缝里流出的细沙。 不仅屡次赖账,而今更动了杀心。 姜娆心生厌恶:“好一个申屠家。” 柴青停笔:“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 申屠效五指收紧,眼看女人脸色涨成青紫,目露哀求,他下意识松开手,又想到女人先时的威胁,心下骤然发狠。 虽为男儿,因早年受伤,他在男女之事上向来振作不起来,风闻芙蓉岭凤凰台有一妓名为岳三娘,诸多妙法,能使男子重振雄风,他试过几次,的确不凡。 昨夜尝到快意的滋味,若这女人好生求他,给她点甜头未尝不可。但偏偏……她敢拿自己隐疾一事作为要挟。 该死! 杀心又起。 女人直翻白眼,只差一口气就要魂归黄泉,门砰地一声被踹开。 尚未看清来人,一阵袖风荡来,申屠效惊慌倒退。 姜娆护着女人来到门外。 痛苦的咳嗽声响起,引来客栈不少人的注目。 申屠效灭口不成,又恐三娘胡言乱语坏他名声,忍着惧意上前夺人,被柴青拦下。 “大胆!你可知我是谁?速速让开!” “我知你是谁,申屠家的儿郎,嫖妓不给钱的畜生。”柴青狭长的眼睛微弯,弯出危险的弧度,唇角坏坏地上翘:“哦,忘了,不仅是赖女人皮.肉账的畜生,还……” 她毫不避讳地朝男人腰腹下三寸望去,佯作可惜:“还不行啊。” 唰唰唰! 客栈三层楼一下子冒出不少毛茸茸的脑袋。 俱是看热闹的。 人群窃窃私语,听不清是谁在说话,但就是这辨不清方位的嘈杂感,使得申屠效恼羞成怒:“放肆!” 他怒极出手,被柴青一脚踹翻在地,成了四腿朝天的大乌龟。 明月楼的客卿气势汹汹而来,刚巧,见着二郎君翻身不得的滑稽场面。 为首之人大怒:“放开我家公子!” 这下所有人都晓得申屠家的二郎占女人便宜了。 客卿出面,看好戏的人躲起来不敢露面,支棱着耳朵听人交锋。 店小二吓得瘫坐在地,掌柜惨白着脸,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喘。 姜娆以面纱遮容站在柴青身后,岳三娘吓得快要晕厥过去,被她掐了掐手背,这才挣回三分清醒。 鬼门关里走一遭,如何也料想不到狗男人为了百两银子会要自己的命,她紧紧抓着当下能救她命的‘浮木’:“姑、姑娘,救我,救我……” “放心,有她在,没人能动你一根手指。” 她? 岳三娘用余光瞟了瞟救命恩人所在的方位。 柴青对姓申屠的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又怎容得下申屠家养的狗在她面前乱吠? 一脚踏断申屠效的肋骨,她笑容残忍:“想要他活,让申屠虎三跪九叩来求我。” “大言不惭!” 金刚杵逼至身前,柴青面容冷肃,昔年的记忆走马观花地在脑海掠过,她单手拔刀,木刀一斩,断那中年僧人一臂。 切口平整,三息之后伤口处才有鲜血流出。 僧人大骇! 余下之人纷纷倒退两步,寒声质问:“阁下究竟是谁?与我主家有何仇怨?” “仇怨?”柴青利落收刀入鞘:“你且去问申屠虎,可还记得八年前途径此地的小乞儿?” . “途经此地的小乞儿?” 众人齐聚明月楼,申屠虎紧抿厚唇:“她当真是如此说的?” “不敢欺瞒家主,那女子确是如此说的。” “小乞儿……八年前……” 八年前的记忆如今想起来有些久远,只记得发生了几件大事——申屠旁支犯上作乱,被他以武力镇压,至今都翻不出浪来。同年,申屠虎受封异姓王,效忠燕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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