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车帘隔绝两人的视线,车厢内,姜娆兀自沉思——坏胚子一路都在讨好她,这事连夏玉都瞒不住,可见她真的很怕自己介意。 自己吃自己的醋,次数多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曾经姜娆很在意姜姜不如绛绛,包括离开合欢宗的前一晚,躺在床榻,她还在为自己魅力不够感到失落,为柴青的‘心有所属’感到烦闷。 可绛绛是姜姜,姜姜也是绛绛,两者本是一个。 人哪能拒绝过往? ‘如今’不正是由无数个‘过往’积淀而成? 想通此事,她不再揪着不放,但柴柴好像放不下。 她掀开帘子:“要不要换一换?我来驾车?” “不用!”柴青开心她和自己说话,笑脸灿烂:“你在里面呆着,否则被过路的人见到,又要拦咱们马车了。” 这事情发生了不止一两回,听她如此说,姜娆柔声道:“辛苦柴柴了。” “不辛苦。”柴青灵机一动,手指指着脸蛋儿:“亲一口就满心都是甜了。” 姜娆轻笑,凑过来在她脸颊落下一吻,两人都很高兴。 琴魔:“……” 造孽。 . 十月初八,九乡客栈。 马车停在门口,柴青抱人下来:“咱们在这儿歇一宿,好好吃一顿。” “嗯嗯!” 检查过她脸上的面纱,柴柴宗师腰间垮着一把木刀,牵着姜娆的手踏过门槛。 此地是姜燕两国的交界,人来人往,走在街上时常能见着背负刀剑的武人。 柴青一战成名,以木刀屠宗师榜的战绩传出来,男女老少都爱学她的穿着打扮。 尤其腰间别木刀是必不可少的细节。 正主混在一群‘仿客’中间,丁点不显眼,除了她那张素净清雅的小脸、妙不可言的身段有些吸睛,任谁也想不到年轻的宗师会来这鸟不拉屎的破地儿。 “客官,请进请进!”店小二热情招呼。 “来你们这的招牌菜,再来一壶酒,三两花生米。” “好嘞!招牌菜、一壶酒、三两花生米嘞——” 不大的客栈,客人不少,柴青甫一入座,发现四围的视线齐齐射过来,三成在看她,七成死盯着戴面纱的姜姜。 姜姜原谅她心里装着‘更好的绛绛’,明知她的心意却仍愿跟着她、和她好,这般好人,柴青哪舍得惹她不快? 她都不敢再把人得罪了,这些人是怎么敢的? “小美人,来陪哥哥喝一杯?” 醉汉摇摇晃晃过来,一手欲扯美人遮容的面纱。 然而手没碰到姜娆,一声痛呼响起,柴青擒着他手腕,往下狠狠一折,一脚踹在他腹部:“滚!”!
第92章 申屠氏 桌椅破碎声和醉汉扯着喉咙的尖叫彼此混杂,九乡客栈安静如死,邻桌吃酒的汉子面面相觑,拿捏不准要不要出手。 按理来说,是要出手的。 醉汉名为石荣,低阶青瓷境,放在江湖也是响当当的二流武者。 身在芙蓉岭,同为申屠家的客卿,见死不救有失道义。 可…… 男人忌惮地收回放在女人身上的视线,眸子低垂,酒杯倒扣,朝同伴摇摇头。 他不言不语,被人落了面子的石荣却不肯善罢甘休:“狗娘养的!敢打老子?慕容意,你眼睛瞎了吗?还不给老子把场子找回来!” 啧。 柴青挑眉,看向几步外岿然不动的长衫男人。 名字被道破,慕容意恹恹地起身朝柴青抱拳,继而来到石荣身前,俯身盯他片刻,猛地伸手,一手拎起他衣领:“走!” 身后零星跟着几人,火速出了客栈大门。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店小二端着木托盘颤颤巍巍走来,脑门顶着冷汗,饭菜摆好,他环顾四围,压着喉咙道:“客人,吃了这顿饭就早早走罢。” 言尽于此,不等人多问,他逃得飞快。 柴青不以为然,笑着为姜娆布菜:“尝尝这道清蒸鲈鱼。” 她夹取鲈鱼背部最香嫩肥厚的肉片到心上人碗里,半点惹事的自觉都没有,旁人见她泰然自若的模样,不免心惊,再不敢管不住自己那对招子。 姜娆是个胆肥不怕事的,轻轻挑起面纱,斯斯文文进食,只那对美目波光流转,好似在打趣柴青拙劣的献殷勤。 柴青取下腰间木刀放在桌面,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小声道:“有我在,谁也不能动你,多看一眼我都会吃味。” “……” 躺在客栈屋顶吹风的琴魔嘴角一抽,快被这甜蜜蜜的情话腻死了。 情情爱爱的,夏玉不爱听,姜娆却爱惨了,柴青那句“吃味”说得别别扭扭,她听得心里舒爽:“那你也不要偷看别的姑娘。” “别的姑娘哪有我的姜姜好?”柴青小胸脯挺起,沾沾自喜。 姜娆嗔她:“万一有更美更艳的姑娘呢? ” “怎会?” “我是说万一。” 柴青一手撑着下巴,思量须臾,笑:“那我也只有一颗心,给了姜姜,就再不惦记旁的莺莺燕燕了。” 她二人旁若无人地交谈,是何关系一目了然。 好好的美人偏生喜欢磨镜,诸人心思各异,顾忌柴青的彪悍战力,不敢妄言。 那些男人为美人磨镜感到可惜,相反同在客栈歇脚的女人们掩嘴轻笑——见多了男人哄女人,没想到这女人哄女人,一张小嘴竟也能比蜜甜。 苗疆打扮的少女脚踝缠银铃,走动起来泠泠作响,她摇曳着腰肢到柴青近前,未料到这人看也不愿看她,用丝带蒙了眼,一脸得意道:“姜姜,你看,我没骗你。” “……” 出师不利,与少女同行的同门噗嗤笑出声,苗疆女脸色羞红:“你这人,花言巧语,莫不是专靠一张巧嘴哄得姑娘跟你?” 她穿着暴露,气息却不令人反感,姜娆瞥她一眼,没计较,反而津津有味看柴青的反应。 头一回被人当做花言巧语骗身骗心的轻浮客,年轻的柴柴宗师顶着一副清丽面容,语气无辜:“你好没见识,难道没见过小两口打情骂俏?” 打、打情骂俏? 少女小脸一热,男女她见过,这女女,她…… “哦……”柴青恍然大悟,索性不再理会。 少女此遭是想色.诱于她,好为美人姐姐擦亮眼睛,见嘴甜的柴青真就用丝带蒙眼,不看‘旁的莺莺燕燕’,她后知后觉感到举止唐突,臊红了脸退回去。 领头的女人饮完最后一杯茶,带着一众师妹呼啦啦走开,走前冲这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露齿一笑,道了声“百年好合”。 一行人走远,再不闻清脆的铃声,柴青扒拉下丝带,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温润有光:“姜姜,你听到没有,有人在祝福我们欸。” “听到了。” “这群人还是很不赖的嘛。” 她忽然压低音量,凑到姜娆耳边碎碎念:“奇怪……苗疆毗邻雁南,距离此地甚远,何事值得她们辛苦跑一趟?再者苗疆人人习武,以武立国,以宗为国,方才那群人,所料不错应是大银霜宗的弟子,领头的武 道修为在脂玉境大圆满,距离宗师只差一线。这样的人,该在宗门好生休养,等待破境……” 姜娆眉心一凝:“她们去的方向是姜国。” 柴青眼珠子轻转,左思右想捋不出头绪:“算了,萍水相逢,反正不关咱们的事。” 酒足饭饱,她扶姜娆上楼歇息。 大银霜宗弟子跨越万里之遥奔赴姜国固然与她们无关,但柴青打了申屠家的脸,这就与她有关了。 是夜,明月楼。 申屠虎大马金刀坐于上位,左右两侧俱是享受礼遇的客卿。 白日遭‘毒打’的石荣居于末位,他本身不厉害,厉害的是他胞妹,石荣的妹妹石盈,乃申屠家主宠爱的第八房妾室。 在申屠家的地界,大舅子挨打了,申屠家主自觉脸面挂不住,特意召开会议寻个章程,目光不断逡巡,最终定格在慕容意脸上。 申屠虎拨弄指间玉扳指:“慕容兄弟可有话说?” 自知逃不过家主问询,慕容意起身道:“此事,是石兄酒醉无礼在先,技不如人,就当认输。” 申屠家主眉心一拧。 这不是他想听的。 申屠家在芙蓉岭作威作福太久了,多少年没人敢犯。 如今陡然冒出一个,众目睽睽之下打了石荣,石盈和他哭哭啼啼抹泪,为安抚美妾,大话已经放出去,怎能轻拿轻放?放过这一回,往后无人敬畏申屠氏,岂不乱套? 自知所言不是家主爱听的,慕容意不再开口,再次坐下,眼前闪过女子清雅的面容和熠熠生辉的眼眸,他心底不安。 有些话不便直说,每每思及那人出手的情景,总给他一股心惊肉跳之感。 他的直觉很少出错,也是靠着这灵犀一动,屡次避过危机。 只是当下群情激奋,没人肯听他的,又有石荣从旁煽风点火,他嘴角抿直,不愿惹事上身,思索要如何辞去客卿职位。 “强龙不压地头蛇,此人跋扈无礼,该押着她给石兄赔罪!” “不过一女子,打杀了便是!” “不错!此等悍女,就该让她尝尝申屠家的厉害!” 堂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申屠虎身心舒泰,故作谦逊:“此事 ,有劳诸位了。” “家主莫要客气,咱们受供奉于此,理当出力!” 言语之间丝毫没将揍人的女子放在眼里,石荣张张嘴,到底咽下到嘴边的话。 那女子出手如电,完全打了他措手不及,他私心里暗暗权衡,若早有准备,他不见得会输得里子面子都没了,遂与诸人一同叫嚣。 观他如此,慕容意离去之心更坚。 商定好明日去九乡客栈找人算账,众客卿散去,石荣被下人请去客房养伤。 申屠虎神情不悦:“你要走?” “辜负家主心意了。” 慕容意摘下腰间携刻‘申屠’的木牌,主动请辞。 他这般不识好歹,被个女人吓破胆,申屠虎打心眼里瞧不上他,敷衍几句,又请人端来盘缠,慕容意婉拒之后离开明月楼。 “孬种。” “家主何必与这等人生气?申屠一家,客卿三百,弟子无数,芙蓉岭是申屠家的江山,家主不与他计较,他方能全须全尾离去,倘家主与他计较,多得是武夫愿为家主排忧解难。” “不错。”申屠虎轻蔑笑开:“得罪我申屠家的,死!” “那这慕容意……” “断他一条腿,看在往日情分,姑且留他一命。” “是。” . 月明风清,慕容意在疯狂奔逃。 躲过一波又一波的追杀,他抹去额角热汗,脸色难看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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