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又与小乞儿有何干系? “家主不妨再想想,总能想到的。” “她可有说何时放我效儿?” “这……” “说!” “回家主,那女子说了,想要儿郎活,需家主三跪九叩去求她。” “三跪九叩?” 灵机一闪,申屠虎仿佛寻着那一缕真相,彼时窗外太阳光线愈明,照亮曾被遗忘的角落。 他倒吸一口凉气:“莫非是她?!” “她是谁?” 众人心里各有猜测,只是不敢确认。申屠虎抚须道:“不知诸位可还记得,八年前,有一受伤路过的小乞儿,为讨一口饭吃,被本家主……” 这不是什么光鲜事。 好歹是燕王亲封的异姓王,王室在上,算是默许了芙蓉岭这地姓申屠,八年前,正值申屠虎清除旁支余孽,坐享富贵,又有九州有能之士前来投靠,志得意满之时,过路的小乞丐跑到申屠家的米粮店偷粮。 区区一袋子粮,申屠虎不放在眼里,但他受不了一个小乞儿不跪拜他。 整座芙蓉岭都要跪他,一个受伤的小乞儿却不肯跪,无疑打了申屠虎的脸。 老虎须拔不得,于是他给了小乞儿一份深刻的教训。 三十二道血鞭,打没了半条命,就在打算穿琵琶骨的前一夜,人逃了。 地牢里的泥土都染了血。 小乞儿靠着一双手,一把断刀,愣是挖出一条地道逃得生天。 那会得知此事,申屠虎还感叹蝼蚁也知偷生,事情忙碌,一时顾不上追杀半大孩子,事情也就搁置了。 同一时间,数十位客卿脑袋里不约而同冒出“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八字。 “她是来寻仇了?” “不像……” 不像特意来寻仇的,无论是暴揍石荣,还是教训申屠效,都透着顺手而为的意思。 一个用刀的强者。 一把木刀,一刀废了弘智一臂。 此人究竟是谁,他们竟不敢再想。 申屠虎冷汗打湿后背:“她在哪?” “还在九乡客栈。” 一阵诡异的沉默。 申屠虎劝说自己事情没有这么巧,芙蓉岭乃燕姜两国的分界线,据几日前得到的可靠情报,那人应该身在合欢宗才是。 “不会是她,应该不是她……” “家主,咱们要不要……” “不可自乱阵脚。”做了多年家主,申屠虎很快镇定下来:“依诸位所见,擒下此人可有难度?” 众人哑然,有弘智和尚做前车之鉴,他们哪还敢做出头鸟? 申屠虎暗骂这些人没种,面上不动声色:“若再加上寒鸦老人相助呢?” 客卿们眼睛一亮:“愿为家主效劳!” . 九乡客栈。 柴青拿申屠效当脚凳,脚下之人稍有反抗,等待他的就是暴烈可怖的内劲压制。 他呕出一口血,面如金纸。 岳三娘手脚发软,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道:“妾身、妾身只要一百三十二两五钱就够了,不需要他,不需要他卖身为奴……” 一声轻笑,柴青垂眸用脚尖碾了碾,又引起申屠效的苟延残喘:”听到没有,你以身抵债都没人肯要,废物。” 申屠效呼哧呼哧,喉咙好似在拉风箱,说出的话喑哑难听:“你……你找死……” 一杯冷茶泼到他脸上,姜娆扣下茶碗,不耐烦道:“闭嘴!” “……”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申屠效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悔不该赖账。 一百三十二两五钱而已,他打赏下人也不止这几个钱,只因他轻视卖.肉为生的妓子,打心眼里认定娼.妓不值得得到公正,这才招来横祸。 他努力抬眼去看岳三娘,岳三娘匆忙避开他的眼。 讨债不成,又不敢招惹一身煞气的恩人,她可怜兮兮地抱紧自己,努力减轻存在感。 “莫慌。” 姜娆对口出不逊的申屠效横眉冷指,对面前的女子态度倒是温和可亲:“等料理了申屠一族,你再离开也不迟。” 料、料理了谁? 岳三娘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娆破有深意地看了柴青一眼,柴青有事瞒她,眼神躲闪,不由得一阵心虚。 申屠虎欺她辱她,八年前的仇她自是要报的。 她只杀为虎作伥的恶人,这申屠效为申屠虎次子,品行不端,老子不来,先用儿子来抵债也无可厚非。 这般想着,她一脚落下,脚下之人受不住这刚烈无匹的内劲,吐血昏迷。 “没出息。” 她仰起头,眯眼看着门外。 客栈大堂空荡荡,掌柜和店小二躲到地下暗室不敢冒头,街上行人寥寥。 秋风扫过,铜铃声起,申屠家主乘坐软轿在客卿簇拥中逼近。 轿子落定,申屠虎掀帘而出。数十位客卿分列左右,骨瘦如柴的老人左臂擒着一只乌鸦,一言不发地拱卫在家主身侧。 柴青眼皮撩起,笑意漫出来:“申屠家主,别来无恙?” 八年已过,曾经的小乞儿面貌如何他早就想不起来,但一见到这笑,他脊背窜出一股凉意。 昏死的申屠效恍如一张破布被丢在街边,落下之时得亏客卿踏着轻功接住,否则少不得要磕破头。 “你欲如何?” “好说。”柴青上身坐直:“昔年家主逞威,毒打小乞儿三十二道血鞭,今日,我要讨回来。” “荒谬!”申屠虎收敛怒气:“本家主承认你如今今非昔比,可当年之事,若无你行偷盗之举,何来受辱之事?” “你是说我咎由自取?” “正是!” 柴青蓦的笑了:“偷你一袋子米,我为贵店打了三天三夜白工,滴水未进,此为还债,这是你事先同意的。你既同意,之后却出尔反尔不肯高抬贵手,因我不肯跪你,你就痛下毒手,三十二道血鞭后仍不罢休,竟还想穿我琵琶骨,让我彻底沦为废人。你敢如此行,无非是当时你强我弱。” 她不敢回头看姜娆充满疼惜的双眼,凭着一口怨气站起身:“但现在,局势反过来了。三十二道血鞭,还回来,或是三跪九叩,拜我为主,我饶你一命。两者皆不愿……” 她目色沉凝:“则是逼我屠你满门。”!
第94章 江湖客 “好大的口气!”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寒鸦老人在此,也容得你来放肆?” “寒鸦老人”的名号一出,藏在暗地的围观者险些咬着自个舌头。 自从柴令之女横空出世,杀出春水镇,屠戮宗师榜,九州七十二正式更名为九州宗师三十六,生生少了半数高手,顶在前头的人死了,寒鸦老人荣膺宗师榜第五名,偌大的江湖,少有他的音讯传来,竟不想,其人投效在申屠虎麾下。 柴青笑吟吟道:“宗师?来得正好,我最爱杀宗师了。” 这话一出,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一滴冷汗碎在青石板,先前叫嚣之人悚然一惊,嘴唇发干:“你、你是?”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鄙人柴青是也。”她眉毛皱着:“好多年没听过有人说我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了。” 扑通! 那人膝盖发软,不争气地跪倒在地,一句“饶命”卡在嗓子眼,余光望见家主申屠虎铁青的脸,登时成了被扼住咽喉的鸭子。 刀光一闪,血花飙升。 被扼住咽喉的鸭子扑倒在地,成了新鲜出炉的死鸭。 出手之人并非柴青,而是申屠虎一侧握刀的青年。 “诸位休听她胡言,柴宗师人在合欢宗,如何会来芙蓉岭?此人定是冒充无疑。”他沉声道:“相信诸位都晓得,芙蓉岭多得是人效仿柴宗师的衣着打扮,走在路上,倘被人说一句‘扮得像’,便引以为最大的赞赏。” 青年不客气地上下打量腰间挎刀的女人:“她是冒充的,无非是要狐假虎威,逼我等退却。” 他振臂一呼,声音有很强的蛊惑性:“家主有难,我等受申屠氏供奉,怎能袖手旁观?今日退了,来日名声扫地,简直有辱先人!” 埋在土里的死人都被他扯出来充当大旗,柴青饶有兴致地多看他两眼:“好,你要救他,那你就先死。” 她一手按刀,木刀顷刻出鞘! 青年敢站出来当出头鸟未尝没有几分傍身的本事,柴青甫一出刀,他同样悍然拔刀,刀身黝黑,乃玄铁打造的重刀。 巷角响起一声惊呼:“重刀崇英?”少侠榜第一百二十三位。 人们稀奇竟然有人不自量力地用木刀战重刀,睁着眼睛不想错过接下来的画面。 崇英出刀的一霎,申屠家的客卿面色复杂,看着倒在血泊死于非命的欧阳欲,再看看云淡风轻丝毫不为刀气所动的女人。 她说她是柴青,有人信,有人不信。 信的人死了。 死在崇英刀下。 崇英是申屠家主的义弟,很多时候,崇英只是申屠虎的另一张嘴。 得罪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比起得罪九州风头最盛的年轻宗师,罪名太轻了。 哪怕是真柴青,如今也只能当做是假的。 可若是真柴青…… 在场的,有几人能活? 手起刀落,玄铁重刀哐当震碎脚下的青石板,崇英的人头被柴青认认真真摆在死者欧阳欲的身畔。 木刀染血,她起身用指腹擦去血渍,屈指一弹,刀仍是那把用木头削出来的给小孩玩的玩具刀。 少侠榜第一百二十三位的重刀崇英死在这把刀下,少侠榜第八十七名的弘智和尚经此一刀,断去一臂。 没人愿意相信他们的对手是屠榜的柴青,但柴青要为自己正名。 她一手拄刀,面上笑意瞬时消散:“申屠家主,想好了吗?是拖累你申屠满门,还是跪下认错?” 申屠虎嘴唇颤动,手背青筋毕露,他张张嘴,好半晌才找回喉咙里的声音:“杀!” 他倒退三步,一队人上前。 寒鸦老人擎着臂上乌鸦,一动不动地观察战局,寻觅柴青的破绽。 举凡武人出手,便是大宗师也该有破绽,只是破绽转瞬即逝,人的能力不足以在面对强者时抓住一闪而逝的漏洞,相反,会因那破绽而死。 柴青也是有破绽的。 她杀气太重,每次挥刀都要割下来者头颅。 此为复仇。 更为慑敌。 杀气太浓,只攻不守,满眼都是破绽。 但…… 寒鸦老人遗憾地叹口气。 英雄出少年,锋芒锐不可当。 他开始相信传闻里北野一战柴青的悍勇。她的破绽自己抓不住,可她身后的破绽,太明显了。 察觉到冷寒不怀好意的视线,姜娆小心退后半步,手指探入袖中,一指扣在袖箭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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