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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恶心，她妈妈是怎么教育她的？小小年纪不学好，跟男人勾搭上，对方都有家室了，一定是她勾引的啊，这种女人真是个祸害。”哦，她是从把爸爸勾走的小妈那里得出的经验。 她咽下白饭，灌了几口水，冰凉的水流滑进胃里，吃下没多久的饭差点涌了上来。 “为什么这样想？是那个男人逼迫她，威胁她。为什么不是那个男人恶心？为什么妈妈要这样想？”你也是女人，为什么要这样想？为什么到头来，所有的事都怪受害人？那个男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吗？ “就算是那个男人逼迫、威胁她，她怎么不报警？还有，为什么不告诉大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种女人我比你清楚，坏得没边了。赶紧吃饭，幸好我没有给你买手机，不然你一天天都在看什么？给你看手机的那个学生你以后离他远点。” 为什么？她看着妈妈走远的背影，重复念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自己心里有答案不是吗？轻轻放下碗，她抬头看天花板，也许那上面正发生着惨案。 “对不起。”
第11章 砰的一下，镜子碎掉了，碎成无数个我 妈妈的话到现在还没忘记，当时应该顺从本意说出来的。其实妈妈你也知道吧，小妈也是被骗来的，你和我都看到过她摸着肚子哭泣的样子，你都看到事实了，却还在为男人和自己找理由。 他有那么好吗？没有。你都知道的。她抓住被子的一角窝在角落里，太多的思绪乱成一团理不清的线，找不到源头没有后尾。是飘在云端猛然下坠，是深陷沼泽几近窒息，混合成一张黑色的大网，套住她就不松手。 无论如何，她都要当面问问。她把零碎时间全都用在堵他们身上，那个混蛋怎么敢把白芦禁锢在几十㎡的房间里，让她出不了门，走不进人群。 仔细想想，白芦差不多活成了个边缘人，邻里讨论她多是因为身上的伤痕，可同学和老师呢？没一个人记得她，她没一个朋友，只有和自己能说上几句话。 可自己竟然过了那么久才发现。她一想到曾经的自己，只把这件事情看作是简单的家庭暴力就后悔不已，明明有好几次机会，她却不去帮助白芦，而是逃避问题傻乎乎地说别的事情。如果那个男人是主犯，我一定是帮凶。 问题的答案就摆在旁边，她每每看到胸腔里就钻心的疼。 愚蠢！她捶打床板，拼命砸墙，甚至用头去撞墙壁，除了疼还是疼，肉体上的疼痛从未盖过心里所受的煎熬。愚蠢！有时透过镜子看自己的脸，她就犯恶心，扑到马桶边干呕，一点东西都吐不出来。 她开始失眠，每天从自己家门口走到四楼白芦的家门前，几次想敲门却又可恨地放下，重复着这些无用的事情，除了内心更加难受之外，便是体重的下降了。 她的异样终于被妈妈看见，询问了几句后权当做是为了考试而做的努力。这种自我折磨的日子在某天结束了。 如昨天、前天、三天前、上个星期一样，她习惯早早下楼等在一楼的窗台下，院里栽种的茉莉和百合轻轻朝她招手，她数着叶片上的纹路，脚步声从一旁的楼道口传过来。 本以为只是上下楼的邻居，但是余光瞥见的一点衣摆，是那个雨天白芦穿着的雪纺连衣裙。 身体不由大脑支配，他们前脚刚走她立马戴上帽子跟上，怕被发现便离他们十几步远，一路走走停停，并没抓到什么预想中的场面。想来那个畜生还是知道丢人的。 有好几次她都想冲上去给男人两个巴掌，但理智的弦没有崩断，还在坚强地和愤怒进行拉力赛。 她不清楚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头顶的太阳越来越热，脚步越发沉重，她看着他们进去便利店买东西，出来的时候男人的手放在白芦肩上拍了拍。 真恶心！她咬着牙压抑怒气，双手紧握成拳，愤怒几乎要吞噬掉所有的东西。 即使是这样，她的心里也保留一丝侥幸，万一是自己搞错了呢？她小心跟着他们，有几次差点被发现，好在周围不是人多就是有掩体。她小心护着的这点侥幸，不待人喘口气，便在眼前消失不见了。他们进了小旅馆。 脚已经走不动几步路了，她还费力拖拉着步子往前，两人消失在二楼的拐角，她在门外看得一清二楚。这是什么地方？她看眼牌子想进去问问前台，一旁倒有两个路人给了她答案。 那是对情侣，手牵手黏黏糊糊地走了进去，推拉门一甩一甩的关闭，日光被别地的玻璃门窗反射到墙角处的小广告上。楼上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这条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像个疯子一样回去，一早上没喝水唇部干得起皮，这太阳怎么这样热？为什么不能来场大雨浇得她头脑清醒过来呢？或者来道霹雷将那男人劈死。多日以来的猜想完全正确，她的脑子全是刚才看到的那幕，不停循环。 忽地她脚步顿住，几秒后快速跑到街边的垃圾桶旁弯下腰，胃部一阵抽搐后哇的一声吐了起来，早上未消化完的食物一股脑冲出，嘴里全是难言的味道。 回到家，她瘫坐在玄关处，感到头重脚轻，世界完全颠倒了过来。靠着门板，头顶的天花板变成了黑色的漩涡，不断变大想要将她吸收进去，糟糕的一切，她摸着胸口感受那阵心跳。 她迷迷糊糊的觉着自己已经睡了一觉，可是耳边苍蝇的嗡嗡声还是能听到，坐了多久？什么时候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挣扎着站起身，她把头凑到门镜上睁大眼睛瞧着楼梯口，等候那两个人回来。 余晖洒进房间的时候，客厅橱柜上的电子闹钟响了起来，一声声嘀嗒听着心烦，关掉闹钟她顺势瞥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钟。怪不得脚麻、胃痛，原来过去了这么久。 耳朵贴在门上，脚步声一点一点传达给她，她透过门镜瞧到等了好久的人上了楼，仅仅一门之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看出白芦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眼睛红红的，任由男人摸她的脸、耳垂，只一动不动。门砰的一下关闭，田晴的心被震得发慌。 要不要向人求助？向谁求助？谁信？白芦以后怎么做人？她会不会恨我？被这些问题绊住，她的手摸上门扶手却没勇气转动。 无论谁都好，有没有人来救救她呢，救救白芦。尖叫、哭泣、挣扎，破布、血迹、脏浊，门、三人、里外，把这些结合在一起，她承受不住大叫出声。 身后像是有野兽追逐她，她推开门跑了出去，跌跌撞撞踩上楼梯。只有两级楼梯而已，可漫长的吓人，没有尽头似的，看眼膝盖，满目的红，这红色此刻多么扎眼。 福字，福字还是扭曲的，她好容易站稳身伸手去拍门，嘭嘭的声音在楼道里一遍遍回荡。 “谁啊？”门里那个男人一脸不耐烦，赤裸着上身，低头瞪她。“哟，楼下的小疯子。” 她知道自己看着像疯子，或者根本就是，她也不在乎。直视那张油腻的老脸，她心中有太多愤怒，一开口就要决堤，“我找白芦。我们班主任有事找她。” 她感到意外，怀着满心的愤怒一开口竟然这样平静，而且谎话很容易就说出来了，丝毫不卡顿，自己都差点信了。 男人困惑地抓抓头，“找她什么事？” “关于新的一批教科书和办公室学生作业之类的问题，她班班长请假了。” 她随口编的，没想到男人信以为真，也是，他本就不在乎这类事情。白芦被他从卧室里叫出来，上午出门时穿的白裙子换掉了，换了条黄格子连衣裙。 她们下楼，门在两人走后猛地关闭，那声音像是砸在二人的脑神经上。到了一楼，白芦抓住她的手臂，探寻的目光一遍遍扫过她全身。 “出血了”。 她顺着白芦的视线下移，两只手可能哪里划破了口子，血顺着手腕淌下染脏了裤子。 不碍事。她们默默往前走，往那片梧桐林走，暮光越过高楼、大树直射在别栋楼的阳台，那一根晾衣绳上花花绿绿的衣服被风吹得东西摇晃。 往常这时候两人该聊些什么的，现在她不说话，白芦也不开口。一路缄默到公园，这里暂时很安静，花开得安静，蝴蝶飞得安静，人沉默的安静。 “你……”她鼓起勇气起了个头儿，不敢去看白芦，靠着树干反复深呼吸几次，“纳博科夫的《洛丽塔》对吧？” 白芦点头，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这个，她的手垂到裙摆边，轻轻抓起一角捏在手心里。“怎么想起来找我了？”还弄得这么狼狈。 “我不去找你，你又不来见我。”她远望天边的流云，努力组织语言，她想委婉些，可话一出口便不受她控制了。 “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了，我让你厌烦了？还是、还是说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我好难受！每天只能等着你出来，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敢去找你，我怕我控制不住做出坏事。” 白芦怔住，“你想说什么？我们慢慢来。” “我慢不下来！”她转脸瞪着她大吼一声，接着立马退后一步低下头轻轻道句“对不起”。 等情绪稳定了，她再说：“那本书我看完了，很好，多完美。事情我知道了，知道的彻彻底底……亨伯特真该死！你说对吗？”她的眼睛对上白芦的眼睛，一张脸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可怖。 她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是怔怔站在那里，听田晴说“读后感”。对方的眼神真可怖，直勾勾扫射过来，像是要把她看穿，余晖的暖意打在胳膊上，她只感到刺痛，千万根针一起扎下来的密集的痛。 “变态！困了他养女那么多年，威胁她，恐吓她，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像个玩具一样绑在身边，他不是人！不是人！”田晴抹去泪水，恨声说：“你说洛丽塔的身心得有多疼啊，她本该有个和旁人一样普通幸福的童年，都被那个畜生毁了！” 白芦产生了错觉，她觉得田晴不像是在说洛丽塔，她、她、她好像在说无数个同洛丽塔一样可怜的孩子。她一意识到这个，脚底仿佛有寒气进入，冻得她一哆嗦。 “你到底要说什么？”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冷硬，田晴顿住，“我不想听关于这本书的任何讨论，你还有别的要讲吗？如果没有，我要回去了，还有很多事要做。” 田晴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你知道了，我也知道了。我们……报警吧。”她看着白芦的肩膀开始发抖，一抽一抽的就像她自己的心，又开始有一阵没一阵的酸痛。 “让法律制裁他吧。我看见了，我可以为你作证，什么都行，我们让法官判他死刑！”她说着说着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手紧紧抓着那只胳膊，“他这种混蛋就该死的！之后，之后你再抓我！因为我见死不救，我胆小怕事，处死我！处死我们这两个伤害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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