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伯特的《Ave Maria》似乎回荡在耳边,她默念着赞美诗,哼唱着赞美诗走近家,她祈求圣母玛利亚与自己同在,那圣洁的圣母像落下泪滴,两只白皙柔软的手仿佛在她的背脊上抚过,一遍一遍。她要用这种方式抵抗内心的颤栗。 卧室的书架曾摆过几个相框,现在那里伫立着个一身蓝色袍子的女人,黄色的披巾罩住金发,两只手紧握在一起,微蹙着的眉毛下有双轻轻合起的眼睛,两滴泪挂在一左一右的面颊上。 她着迷般的深深凝视那尊雕像,玛利亚啊……她哀叹出声,忽地跪在床边久久不动。 玛利亚啊,请为我这个罪人祈求天主,祈求天主赦免我的罪过,玛利亚啊!玛利亚!她的头埋在胳膊里,瘦削的肩膀一下接一下的耸动,悲音令窗外的雨一同和圣母像垂下泪滴。阿门!阿门!玛利亚啊……请为我祈求天主。 再次见面是白芦病好后的第三天,两人在道边杨柳的阴影下缓缓走着,此刻融入进周遭的景色,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好似感激这恩赐一般,享受着此刻的岁月静好。那开得恣意的花朵、快活振翅的鸟儿、是自由主义的云彩、天真烂漫的孩童……这一幕把几天前的雷雨彻底赶走了。 车铃传来,她转过头去,身后是骑着单车的一家人,女儿在爸爸的怀里欢快笑着,妈妈在他们旁边陪着,两辆单车,三口之家。 家?巴金的小说倏地被她想起,踩着脚下三种色的地砖,心情重新压抑了起来。 “真好。”她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直到一个拐角后消失不见。白芦随着她望去,也轻轻点头同意了这一观点。“我没有爸爸,也没有这样的童年。”坐在熟悉的位置,心里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 她注意到白芦的气色不好,两眼下面有轻轻的黑影。今天天气很好,她们坐在树荫下能感受到风动草香,可是那天雷雨的影子还盘桓在脑中不去。 她盯着白芦闭上的眼睛、细长的颈子、齐腰的长发,突然涌出一种情感,要找人倾诉的情感。 “昨晚,梦到爸爸了。”对上白芦睁开的眼,彼此看了几秒,她搜寻着要说的话,右手拾起一片叶子拿在手里把弄。“一点也不高兴。不会开心。” 隔了这么多年,明明都记不清他的样貌和衣裤的颜色了,仇恨的心情竟然还不退去。 她想要和白芦聊聊家人什么的,可对上白芦的视线,她发觉这种想法现在不可能实现。有双亲好还是没有双亲好呢?头埋进膝盖间,阳光被手臂挡住,关于那个男人的片段模糊地拼凑了出来。 “他们是未婚先孕……”轻轻开了个头儿,既没得到回应也没受到嘲讽,她安了心缓慢诉说起来:“一开始蛮恩爱的嘛,他抛弃她的前几年,她都靠着照片和回忆还有希望在等。我被寄养在奶奶家里,不上学的那几年就跟着同村的叔叔、哥哥去放羊放猪,玩累了回家有奶奶烧得咸汤喝。” 她记得奶奶的音容笑貌,却不比那碗在时间长河里永不褪色的咸汤。 她一年一年的等,她一年一年的长,终于有一天,那个男人回来了,牵着一个年轻的女人,那个女人的肚子高高隆起,穿身红大衣,头发烫成时髦的波浪卷,挽着男人的手发嗲、撒娇。 “很俗套。应该吵起来了吧?奶奶家只有两个房间,我听着吵架声入睡,听着吵架声醒来。后来就是我们挤在一间杂物间改成的小房,奶奶住一屋,他们住一屋,我听着她的哭泣声入睡,听着他们调情的声音醒来。” 她忍受着妈妈的疯癫,忍受着熟人面带同情的脸,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开始忍受父母和小妈的打骂。 “还是搬走了。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只是挺着个肚子,走的时候两手空空,只是牵着个孩子。”她停顿了几分钟,抬起头拼命眨眼却忽然意识到自己一滴泪也没有。 “奶奶,奶奶说他是个畜生,见年往家里带人,不算妈妈,已经是第三个了。奶奶说‘他是个喜欢年轻女人的畜生,不是妈妈不好’。” 她没和男人领证,二十多岁的年纪带着个孩子回到了打工的城市,好多年过去了,日子稍稍好过了,她不能让女儿重蹈覆辙。 她每天都会对自己重复那席话,把她的那套想法强加在自己身上,所以自己一个朋友都没有,也不敢有。 家里好憋闷,是她写在日记本上最多的话,写完再撕碎。她扔掉叶子,深吸口气,“我们不常说话。”我努力达到她的期望,只想听一句想听的话,可是每次都只得到一声叹息。她眨着眼睛,回想起那时的自己。 “大家都不常说话。”白芦转过脸来,发丝遮住了她一半脸,红唇在黑发里若隐若现。她看过去,风打在脸上,白芦的声音飘在空中。 指肚轻柔擦过脸颊,伤心事被轻轻抚走,她怔住,感到脸颊烧了起来,她的手慢慢抬起,试探性地抓住了白芦的手。两只手轻轻握住,一丝温度残留在脸上,她抬眼去瞧白芦,对方正好移开视线。
第6章 影子在坠楼的前一刻,被大雨浇得支离破碎 线香的香气熏满一室,她跪在床上双手捧着圣经,面向书架上那尊圣母像,披散开的长发很是凌乱,眼睛红肿得像似两个杏核。她的红裙子下摆沾了些白色的液体,液体也溅到了两条白腿上面。 书上的字她早都背熟了,即使一个字看不进去也不耽误她的心念,腿间是一片泥泞,这泥泞是所多玛、蛾摩拉的硫磺与火,只要遵从神的呼唤,自己就不会变成盐柱。 玛利亚在静静哭泣,一声声哀叹似乎绕着她不散。口中念着赞美诗,抱紧圣经在胸前,一股凉意还是驱除不尽。 鞋子摩擦地板发出轻微的窣窣声,他的气息、他的音貌混进了这里,空气重新变得黏腻潮湿了。 男人坐到床边,一只大手伸过去抚摸她的两条腿,带着茧子的掌心擦过皮肤留下一片颤栗,接着,手掌往上钻进了红裙子里,红色的裙面顶出一个不规矩的形状。 “读这些一百遍也没用。”男人低声笑着,手缩回的时候上头沾了一点黏液,“你应该学学别的,譬如观音坐莲、老汉推车……”他的话带着一定的挑逗意味,钻进她的耳朵里蚕食她的耳膜和听小骨。 “我可以拿些钱买书本吗?”她低头目视圣经的封皮,任由男人把手放在她的头顶,一下一下像抚摸小动物那样抚弄她。“爸爸。” 她用力念出对男人的称谓,心脏又被伦理、道德箍紧了一圈。 爸爸始终都带着一抹笑,此刻把她搂进怀中后笑意更深了,“我记得这个事情半个月前有谈过。” 他的下巴在她的头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大手抓起她的手十指相扣,不仅热意传了过来,罪孽的原证也传了过来。她看着那点污浊,身子小幅度地抖动起来,那东西就是神降在所多玛、蛾摩拉的硫磺与火,分秒在灼烧着自己的皮肤。 “下次再说吧,我有给你买礼物。”她点头应着,知道这是最后的结果。 她看着爸爸走出去拿礼物,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真像那天夜晚,爸爸一身酒气闯进来,想来一场陌生男人和小荡妇的角色扮演游戏。皮鞭、绳子都准备好了。 可那个女孩闯了进来,满脸惊慌。一刹那,她在女孩的脸上看到了自己。 视线下移,移到自己身上的红裙子上,真红,同那天夜里床单上的处女血一样,红得刺眼,红得恶心。下了床,她把圣经放在玛利亚旁边,静静看着圣母像垂泪的容颜。 “圣母玛利亚,万福玛利亚,天主圣母玛利亚!主与你同在,求你为我这个罪人祈求天主,为我祈求天主。”她踮起脚凑近圣母像,粉樱般的两片唇贴在圣母像的头顶,在那处印下轻轻一吻。“玛利亚,玛利亚,阿门……” 她无声念着,两片唇内拉起细细的白丝,很快,她的嘴里会布满蛛丝,语言将失去意义。 爸爸再次回来,脱光了衣服的他如同森林里未开智的猿人,胸毛和腿毛密密层层,多像橱柜里开始腐质的生猪肉。 她坐在床边,抬眼就能看到他两腿间晃动的利器,饮过血开了锋的利器。 “我想先去冲个澡,身上不舒服。” 她哽着脖子尽力压抑恐惧,明明是已经破碎了的花瓶,用胶补好坏处后却还这般模样,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男人讨厌她这样子,又喜欢她这样子,所以心里的不快瞬间消失,愉快地摆摆手让她去浴室。 站在浴帘后面,对面墙壁上是一个大大的镜子,将她现在的模样一比一直射给她看,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脱下裙子,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腿缝里流出液体。 妈妈说过不喜欢这个镜子,爸爸说很喜欢这个镜子,自己呢?她岔开腿,一只手探到生殖器里抠挖着,抠挖出一滩又一滩的罪证。 我是个死人。她清洗着身子,脑子里冒出个念头儿,但很快被自己推翻了,我是个活人。温水冲洗她的全身,水流下去,罪证也流下去,本来干净的水里在混入罪证后变得污浊了,或者……是她原本的样子。 被爸爸一把扔到床上,粉白色的床凹了下去,暴露色情的衣服露出了白肉,白花花的肉体。她才爬起来一点儿,又被爸爸一屁股坐了回去,粗麻绳一圈一圈套在那纤长、细白的颈子上,像狗,像奴隶。 “臭婊子,要不要好好伺候爸爸?” 爸爸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抓住她头发的手在绳扣系好之后松开,一大堆的“至理名言”轮番在耳边轰炸,皮鞭先是甩在空中使空气振动发出声响,随后甩在肉上发出一道接一道的尖锐的、清脆的鞭打声。 她咬住舌头,咬住下唇,随便什么都好,只要自己不做出淫荡的回应。鞭子继续抽打,臀部的薄裙子破裂了,露出穿着丁字裤的屁股;上衣裂开了,露出光滑细腻的背部,惩罚还在继续,她憋着泪水弓起腰忍受着罪罚。 不能发出声音,不能发出声音,她只想着这个,疼痛让她连玛利亚都忘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鞭挞结束了,她刚想开口请求去喝一杯水,忽然脖子上的麻绳被爸爸勒紧了,缓缓地勒紧,让她只能同沙滩上搁浅的鱼一样,为了呼吸扑腾着、扑腾着!无力的挣扎,直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嗬……嗬……”喉咙里发出抽气声,多像快要渴死的旅人奏出的绝望悲鸣!爸爸更激动了,眼见着她眼里掉下一滴滴泪,泪水很快地坠落到床单上,她一滴都接不到。“嗬……嗬……呃……啊……”绝望的悲鸣! 看呐,看呐!圣母像紧闭着双眼,同样流下泪来,她透过泪雾去瞧、去看,玛利亚为她痛着怜悯之心,为她流下怜惜的泪。玛利亚听着她的呼唤。 ……脖子上会留下印子,下次与她见面前,自己需要系一条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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