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干晾着也不行,且不说她会不会感冒,头也会痛的。犹豫半天,她起身,“我给你把头发吹干?”白芦愣住,嘴巴张开还没开口,她已经往洗漱间去了,回来时手拿着电吹风和一把小木梳。她也就无话可说了。 手上这把电吹风噪音小,插上电打开开关发出一阵嗡嗡声,像蜜蜂又像无名小调,只一个劲儿重复那段嗡嗡嗡。 手指在黑发里穿过,不时会碰触到头皮,感知到那点温度,电吹风把她后脖颈上的发丝吹去别处,一截白脖子就暴露在她眼下。 白芦背对着自己,指尖装作不经意滑过皮肤,一瞬间和上次重叠,白芦的身体悄悄紧绷起来,连带着头皮一阵发麻。风闯入客厅,粗暴地翻看起桌上的书本,那哗啦哗啦的响声把二人从各自的世界里叫醒。 闭掉开关,她说“好了”,白芦听见想起身借用下洗漱间把头扎起来,没想到她把手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再等一下吧,我给你梳梳头。” 想拒绝……不是讨厌她,是不想再有肢体接触,为什么?她也想不明白。 可是梳子从头顶滑下了,慢慢地,极温柔地,抽出发尾,接着是手掌,轻轻抚摸头发,她清楚地感觉到,窗外的鸟鸣都压不下自己胸腔里的振动。 头发梳好扎起后,她在自己身后忽然开口:“下午去公园那边逛逛吧,听说莲花开了,今天是观莲节。” “观莲节?” “嗯,没多少人记得了,那里的莲花特别好看,一开开一片,大红的花瓣,翠绿的叶茎,不知道还有没有莲子。” “有要怎样?没有又怎样?”白芦回身看她。 “没有就算了。”她收拾起电吹风去洗漱间,“有的话……不告诉你!”说完,嬉笑着关上了门,白芦留在外面把被风翻开的书本合上,手轻轻摸过头发,嘴边扬起一抹笑来。
第16章 荡起双桨,看水上骤起的波纹 谁也没说离开的事,单单就着花卉、书籍等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也不知是谁先低下头,眼睛粘合住不再睁开。 反正她醒来就看到那条黄色裙子,自己是枕在她腿上睡着的。她的睫毛好长,黑且细密,落下的阴影好像过去女人用的抿刷,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不见伤痕,仅有肩膀那里有几片轻痕。最近似乎还好。 睡着了的她神情平静,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两条腿并拢着,连睡觉也这样规矩。她的指甲修得很圆润,红白交汇有光泽看着真是可爱,纤瘦的胳膊只有自己的一半多粗,小腿也是这么的瘦,背部的脊椎骨一弯下腰便能看到,多显眼。 快要醒了,她轻皱眉头,睫毛眨了几下猛地睁开,没有几秒便清明起来,“你醒了?”声音有点沙哑,她忙把桌上的清茶递过去,瞧她慢慢喝光。一枚茶叶贴在杯壁,重新倒好茶水后它上下翻浮了两回。 “刚醒没多久,你饿吗?”白芦摇摇头,去看墙上的挂钟,她知道对方要走,心里有意留她吃饭,可又怕她挨骂,只好问道:“他还在家?” “没有,说是去参加聚会。……家里好久没有这样安静了。” “那好办了,你留下来陪我吃饭吧。”她那双有神的眼睛再加上一脸期待的表情,使白芦硬不下心肠,稍一思索就顺她意答应了。 她走进厨房,心情是舒畅的,哼起一首歌还不忘手上的活儿,那快乐的样子让白芦也觉着欢快,仅仅是一起吃个饭而已。 踩着石子路往前走,拐过一棵棵杨柳,绕过跷跷板、单杠、双人秋千,再前进几分钟拐个弯,观澜湖就到了。 那么大的一湖水,莲花成片绽开,粉红色混杂在一起多漂亮,犹如傍晚回家路上抬头看见的火烧云,也是这样一大片,红艳艳的。 湖旁边有个小亭子,亭里有人正坐着摇头晃脑,似乎是在跟着收音机哼唱,门外有个小板子,上面用蓝粉笔写下:划船5¥/人,7¥/时。 孩子的喊叫声在远处,周围树叶纷纷晃动,不知是被稚嫩尖细的童音震的?还是想要随风飞舞。坡下搭着个小石梯,走下石梯可以看到两旁停着的小船,不大,约莫坐个三四人便没处下脚了。 阴湿处有苔藓一大片一大片铺开,覆盖在石头、梯级、树根、堤岸边,在这些绿色植物旁倒有两三朵不知名的野花开着,黄的、蓝的、粉的。 “你晕船吗?”她接住一片落叶,忽问起这个,白芦不明白意思,她没坐过船,便说“不知道,我从没坐过”。 “我也是,”她回脸看她,脸上红扑扑的,几滴汗珠从鼻翼两侧滑下,“去玩一次?反正是暑假了,这回没人管得了我们。” 白芦没吱声,脚踝被一朵让风吹弯了腰的花蹭了下,那红色的花蕊真像湖中盛开的莲花,身旁女孩儿的脸颊。 “坐红的绿的?” 她笑了,一甩马尾跑向那个亭子,白芦想把钱交给她都没来得及,几分钟,她手里多了两瓶矿泉水。 坐到船里她摆弄着手边两支桨,两弯眉紧皱,苦笑:“我想着是电视上那种一边脚蹬一边划桨的,没想到它这还真原始。” 白芦想伸手试试,她却一下闪过,口里说着自己摸索摸索就懂了,可时间过去五分钟左右,她除了急得脑门儿冒汗也没见船动。 “我试试。在我们那儿端午常划船。” “行是行,别累着你,下午了还这么热。” 她把船桨交给白芦,一擦额头张开嘴巴喘几口粗气,手指伸进水里,弄起层层波纹。 白芦没碰过船桨,第一次拿在手里感觉挺新奇的,循着记忆里的画面,向前侧身手臂伸直,用力把双桨往回拉,船桨翻弄着水面挖出水花,哗啦哗啦的声音加上船板的闷响,彻底勾起田晴的兴趣。 划了几下,船往前慢慢移动,距离那片莲花也没多远了,白芦摆脱掉一开始的生疏变得熟练起来。 田晴本在对面坐着,慢慢起身到了她旁边,她没多说什么把手中的一支桨交出去,在船打了八九回转悠后,才平稳地前行。 往后一看,她们竟离人群这么远了,说远也不是,还是能看清人脸和衣服的颜色的。大约是处在水中,越过湖面去看,湛蓝的水波一层层荡开,太阳的金光散在水面,伸手挡在眼睛上方,眯细了眼去看,好像真离他们多远呢! 管他呢,四周无人,她放眼望去,真大、真宽,瞧这湖面,要是自己的内心也如这湖水宽广,每天哪来那么多的烦心事? “你瞧,你瞧这想起什么?” 她兴奋起来,手臂伸直指天、指水、指花,白芦同她一起看,蔚蓝的天,湛蓝的水,不正是湖水连天天连水嘛!就把滕子京的《临江仙》暂且改改,——季夏分外澄清。 田晴点头赞同,过后突然开嗓唱起一首她没听过的歌曲,“快快划呀,小船快飘荡,苏拉巴亚就在那远方,你可别忘记华丽的衣裳,千万不要把我遗忘……”歌曲很轻快,充满活力,调也不难,她在旁轻轻哼起。 天要晚了,两人费了一番工夫儿上了岸,她们的裤腿和裙摆被水溅湿了,也不觉有凉意,兴许是刚从莲花堆里出来,彼此间都带着莲花的清香气,远远闻着似乎极淡,凑近了却这样浓郁。 白芦倚着柳树干,湿掉的裙摆紧贴着大腿,流云团团,遮住了太阳,自己的影子在树下显得暗淡了不少。 身后有脚步声,是她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装了水的白塑料袋,里面有尾小鱼两头来回游着。 “好看吗?送你了!刚才我路过亭子看到的,这还小呢,等你养大了给我看。” “多少钱?” “不贵,两块。”她屈指弹弹袋子,惊得里面的小鱼来回游动,“我自愿送你的,我只想看可不想养。”白芦仔细瞧了几眼,打消了拿钱的念头儿,以后总能还的,不是只有这一天对吧。 肩并肩回去,太阳过了好久才出来,橘黄色的云朵一片片连着,既像鸡又像猫。她晃着身子走在路缘石上,踩空了就说一句下个云朵变化成了什么样儿,白芦在她旁边时不时搭把手扶住她。 “那朵云有点像鱼。” 白芦抬头看,确实是有点像的,后面该是鱼尾的地方反倒是个别的模样,稍稍一联想,挺有鱼尾被一张大嘴吃掉了的即视感。 “我仔细想过了,要是给它取名,就叫小黑云怎么样?或者有什么别的名字也好,它总归要跟我们好久,不能总是‘鱼儿、小鱼儿’这样叫它吧?” 这样叫有什么不好吗?她想了想没说出来,只是回道:“就这样吧,是回去要喂它一次鱼食吗”? “是啊,喂我手里的这袋就好。” “……花了多少钱呢?” “下月不买书好了。”她拂开面前的柳枝,“1、2、3!快快划呀,小船快飘荡,苏拉巴亚就在那远方,你可别忘记华丽的衣裳,千万不要把我遗忘……一阵阵北风吹着我的小船,我撑着船舵向前方,你可忘记美丽的衣裳,千万不要把我遗忘……” ---- 快快划呀,小船快飘荡,苏拉巴亚就在那远方,你可别忘记华丽的衣裳,千万不要把我遗忘…… 摘自《印度尼西亚民歌》
第17章 不需要什么礼物,只想你听我说 月亮是血色的,红红一轮就在眼前;空气是腥臭的,白烟黑烟不断从四周出现;道路是狭窄的,玉米叶擦过她的脸。 人呢?一直在后面追,不停地追,那粗重的鼻息好像扇动了她后颈上的头发,接着浸进她的皮肤。 她害怕,一边拨开面前的重重叶片,一边拖着两条快使不上力的腿逃跑。 再多呼啦呼啦的杂音也遮不掉身后人越发粗重的喘息,大张的嘴巴呼出的浊气离她仅有几厘米远,又好像就打在她耳边。血色的月亮开始溢出血浆,她快跑不动了,腹部隐隐作痛。 身后的人抓住了她的头发,她号叫着狂奔,可又看不清路了,眼前全是鲜红色,玉米秸秆拍着手臂,不再摇晃,她打倒了便真的倒下去了。 动物的血液或者人类的血液一股脑儿泼了出来,是月亮在溢血还是她的眼睛在溢血?忽地,身后的人一个猛扑将她扑到,她拼了命的挣扎,想不通自己尽了全力怎么还会被抓住。 指甲抓进土里留下一道道痕,后面的人拽着她的脚踝,拖行到另一处地方,她被红色糊满的眼睛没有看到周围的一切,到处都是划痕还有那一条条在身下弄出的线。玉米地的最深处,有不知什么东西发出的凄厉的哭叫声。 憋闷感和痛苦在她睁开眼的一瞬慢慢退去,呼救声在醒来的时候及时止住,没有玉米地,没有红月亮,没有腥臭的空气。 纺织娘叫得正欢,她把半开的窗户全部推开,闭上眼倾听,白日里觉着聒噪的动静到了夜里竟然如此让人安心。有狗吠,有人声,有虫鸣,空气中有淡淡花香,弯月斜挂天一角,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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