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卿笑了笑,“说来也是一桩奇事,听母亲说,原先此处并未有这铁树。但就在我出生那天,它却突然出来,母亲说,这是我的情树,代表我一生的情缘。” 悦禾缓缓道:“百年开一次花,千年结一次果。” “自母亲从庄主之位退下后,山庄于我,便没了诸多禁制。而浇水的事自然落到了我的身上,照料了三年有余,却是连一点开花的迹象都没有。” 说到最后,不免带着些惆怅,可悦禾却听出了意有所指。 “只要悉心照料,定能开花。” 悦禾脸上的笑容褪去不少,只保持该有的礼数,就连宽慰都有些敷衍,显然她是有些恼了。 “夫人可是恼了?”时卿慌忙握住悦禾的手,“怪我,是我一时糊涂,口不择言了,我本也没信过,只当是一桩趣事,想道与夫人听,解解闷,铁树就是铁树,不通人性,也不知我心。” 时卿这错认得也快,眼中满是焦急,且句句诚恳,倒真像是无心之过。 悦禾抽出一只手,搭在时卿手上,回以柔情,“悦禾又岂会恼夫君,不过是因我不懂草木,不知如何才能让它开花,故不便多言罢了。” 手叠着手,又四目相对,任谁看了都会说上一句伉俪情深。 “夫人不恼我便好。”时卿松了口气,复又牵起悦禾的手,面向她那会儿望着的云,“夫人你瞧,云在我们头顶。” 悦禾望着那朵缥缈的云,许是勾起了往事,不禁道:“太过真切,真切得让人误以为抬手便能触摸。” “可我的脚下不也踩着云?” 悦禾低眼,白色的雾恰好飘到时卿脚下,倒真像是踩着云。 时卿将悦禾拉到她的位置,“今日我才发现,此处的景是最好的,既能看到远处,也能将临风崖所有美景收入眼中,虽是风口,却如脚踏祥云,直登仙境。” 悦禾抬眼看去,确如时卿所言,可低眼时,云雾缭绕,虽如脚踏祥云,亦能俯瞰山下,但这也是崖边,一旦往前一步,便会跌入崖下,尸骨无存。 笑容中带着不加以掩饰的肆意与猖狂,她深吸一口气,钻入鼻腔的冷气并未抚平她的情绪,反而如雪水滴入沸油一般,疯狂刺激着她的神经,将她心底的情绪翻腾灼烧,愈燃愈旺,逐渐沉沦。 悦禾叹道:“临风崖,临风临风,倒也是恰到好处。” “夫人能告诉我,为何不顾性命也要上山庄吗?” 看似是随口一问,可站在悦禾当前的位置,那便是关乎性命了,她却神色自若,“唯有上了山庄,才能与夫君相见,若连见都见不着,又怎能嫁于夫君呢?” “即便知道我即将不久于人世,夫人也甘愿嫁于我?” “圣命难违。”悦禾看向时卿,眸中浓情似火,“但也并非皆是如此,云兮山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奇的同时,我也生起了仰慕之心,成婚后,夫君对我相敬如宾,我便更觉没嫁错人了。” 时卿亦笑着回应,“夫人能否再为我解一次惑?” 悦禾颔首,“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瞧这模样,丝毫不知危险在靠近,若不是时卿原先与悦禾交手过,她或许真会被悦禾的表面所蒙骗。 “见过家母的人少之又少,夫人是如何得知她的相貌?”时卿松开悦禾的手,步子轻移,离悦禾又近了稍许,“可是曾见过家母?” 现下时卿只需一个抬手,便能将悦禾推落山崖。当然,就看这个答案能不能让她改变主意了。 “并未见过。” 时卿颔首,向后行一步,这举动似乎已经判定了悦禾的结局。 危险的气息将悦禾笼罩,死亡也在逐步接近,她却愈发欢喜,这种濒死前的诡异感觉实在太过美妙了,美妙到让她无法自拔。 一步、两步,时卿向悦禾缓缓靠近,悦禾的右手也不动声色地藏入袖中,就在她以为时卿要行动时,却觉肩上一沉,时卿的声音贴着耳畔吹进,“风大,莫要着凉了。” 时卿为她拢了拢披风,在悦禾微怔之际,手又攀上她的腰间,将她揽了过来,“如此危险的悬崖边,夫人还是不要站在此处为好,若一时失了脚,那该叫我如何面对?” 悦禾跌入时卿怀中,明明是病弱之人,怀抱却是十分温暖,让受了冷风吹的她感受到了暖意,但最需要这件披风的,分明是时卿。 “夫君不必担忧,我不会失脚的。”悦禾顿了一下,扭头看向时卿,笑道:“而且有夫君在,夫君是不会看到我掉下山崖的。” 她眸中的自信很是耀眼,耀眼得让时卿险些移不开视线。 也让时卿疑惑,悦禾的自信从何而来? 时卿顺势将下巴搭在悦禾的肩上,腰间的手越揽越紧,她回以微笑,“那是自然,我们是夫妻,我自然不会对夫人见死不救。” 亲密的举动,使悦禾双颊爬满红晕,两眼无处落下,一脸的羞态。 时卿没能如愿看出半分厌恶来,便没了兴致,她松开了悦禾。 靠得如此近,却连心跳都不曾加快的人,撒起谎来,竟也像是真的。 “云兮山庄将此处立为禁地,倒不是为了树立什么威严,而是为了保护不知情的人,若非庄主,凡踏入此地者,皆会死于非命。” 悦禾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端庄,即便隐藏得很好,还是能看出她的慌张与胆怯,但时卿知道,这便是悦禾的高明之处。 时卿柔声宽慰道:“夫人别担心,为夫不会让你有事的。” 悦禾点了点,可那双手却不安地攥着衣袖,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时卿见状牵起她的手,给她力量。 玉指纤细,一点也不像是男儿的手,却意外碾碎了悦禾伪装的惧意,甚至有一刻,让她觉得她的那份惧意并非是演出来的。 “此处虽是禁地,但却并非是真正的禁地,真正的禁地还远着呢。”时卿对上悦禾不解的目光,她笑着解释道:“云兮山庄的第一任庄主据说是世间奇才,不论是制毒还是医术,都造诣极高,他有两个儿子,次子善制毒,他将自己关在了这临风崖中,耗尽一生,炼制了许多毒物。” 时卿突然话锋一转,“夫人相信鬼的存在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 时卿点了点头,但却并非赞同之意,“临风崖的某一处有个东西,它似鬼非鬼,却比鬼还可怕,它没有身体,没有弱点,不怕强光,也不怕符咒,看不见更摸不着。但它却能轻易地伤害人,若非庄主,一旦被它瞧见,那便会性命不保。即便侥幸逃脱,也会被追杀至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听她说得这般详细,悦禾道:“夫君见过它?” 时卿嘴角泛着苦涩,笑道:“见过,也深受其害,几年前我贪玩,闯入了临风崖,也入了那禁地,多亏了母亲及时发现,救下了我,之后母亲便将庄主之位传给了我。” “夫君的身子是那时..” 剩下的话悦禾没有继续说,只是眼中却染上怜惜与心疼。 “这些年经母亲的调理,本是能再多活两三年的,岂料不随人愿。”时卿轻笑一声,叹道:“罢了罢了,能与夫人相识,也算平了些憾事。” “夫君..” 悦禾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被时卿打断,“再过几日是否是夫人归宁的日子?” 时卿面带歉意,“本该早些问夫人的,但因家父也是云兮山庄的人,与家母青梅竹马,山庄的人向来都随心所欲,便没这规矩,今早还是听曦月说起,我这才得知在齐国,女子出嫁后,要在第六日回门。” “起初悦禾未告知夫君,是恐夫君不喜..” 说到最后,悦禾的声音小到近乎听不见。 时卿嘴角的笑意柔和,“夫人既已唤我一声夫君,又何须如此顾忌,日后你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可大胆地去做,去说,我云兮山庄的人,行事素来洒脱随性,可不必如此谨慎忌惮。” 悦禾微微颔首,“嗯。” “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好。” 司音在外头焦急地等待,又不断走来走去,频繁向里头张望,若不是悦禾吩咐,她早就硬闯进去了。 “怎么还不出来?” 那丫鬟连看都不愿看司音一眼,这已经是其第七百八十六次发问了,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这时,丫鬟视线中闯进两个人来,再定睛一瞧,见到那二人牵着手走了出来,丫鬟眼中略有些诧异,悦禾公主竟然没死? 可那分明就不是传言,而是事实呀,因为曾有不怕死的闯进去过,但却没一个能活着走出来。 难道是主子舍不得杀她,因此救下了她? 司音急得已顾不得礼数,开始上下打量悦禾,唯恐她受伤,“殿下可有伤着?” 见悦禾摇头,司音悬着的心总算能落下了,复又察觉到自己的不妥,她向时卿施一礼,“庄主。” 时卿点了点头,后又牵着悦禾走了。 看着这二人紧紧相牵的手,司音陷入了沉思,也不知她们在禁地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这般亲密。 因崖上风大,曦茗恐时卿风寒加重,也恐悦禾染上,便早早命下人烧了些热水,故二人只闲谈几句,便分别去沐浴了。 悦禾坐在池中,司音为她擦拭着背部,而她脑中想的却全是时卿,她能够感知到危险,故时卿是想杀她的,最起码是有过这个念头。 可再联想到时卿所表现出的体贴,又将临风崖的过往全都告诉她,尤其是时卿最后的那番话,看似随意,实则却是给了她一道护身符。 仿佛一切都能用她如今的身份来解释,或云兮山庄的人皆洒脱随性,亦或是真如时卿所言,是为情,可若真的承认了她庄主夫人的身份,又为何偏偏住进那茗羽楼呢? 究竟是因情所致,还是故布疑阵,悦禾目前还未能想明白,但她知道的是,时卿会随她一道回齐国。 相比悦禾的深思,时卿倒是悠哉许多,她之所以不杀悦禾,倒不是不忍,而是悦禾还有用,管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一切源头都指向了齐国皇帝。 时卿可不是那群只会用武力解决事情的莽夫,跟随公主便能进去的皇宫,又何必兵临城下呢? 既然皇帝都花了这么多心思,那她又怎么能辜负呢?! 自然得见上一见,看他耍什么花招。 至于禁地,她说的都是实话,确实有「鬼」。但她的庄主之位,可没那么多波折,纯粹是母亲想出去游山玩水,于是便将这个担子扔给她罢了。
第20章 神秘壁画 ◇ 时卿本约了悦禾四下走走,但不巧因身子不适,穆大夫尚在为其医治,故只得失约。 昨日之事,整个山庄都传遍了,新夫人竟然毫发无损地从禁地里出来,而庄主还牵着她的手,举止十分亲密,便知这位新夫人不一样了,也不能像原先那样对其不敬,故她再想去什么地方,所经之处,皆无人敢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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