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巧巧姑娘乃性情中人,所作所为皆出于本心,不加掩饰,至纯至真,难能可贵。” “砰——” 门外突然传来的一道响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席妙脸色微变,“疱房便交于夫人了,我先去瞧瞧。” 悦禾颔首,在低眼之际,见其手腕上还带着只银环,只瞧上一眼,便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第19章 故布疑阵 ◇ 炉中尚有余火,司音往里添了几把柴,屋里已无旁人,她便不再掩饰心底的不满,“不过就是个下人,脾气倒是大,这云兮山庄也不知是什么地儿,竟如此不懂主仆尊卑。” 悦禾舀了一瓢水倒入锅中,“听说多年前,燕国举办了厨神大赛,其中一年轻女子拔得头筹,后入宫为皇帝备膳,皇帝龙心大悦,对其所做的膳食喜爱有加,甚至一日不吃,便觉食不知味,一时间那位厨神在宫中地位极高,受尽了恩宠,但在有一年冬天,不知是何原因,她竟人间蒸发了。” “人间蒸发?” “那年轻女子姓徐,虽未成婚,却育有一女,皇帝曾提笔赐字,曰——巧手。”悦禾将米淘洗了几遍,又道:“徐巧巧所用的那把菜刀非凡品,看着虽大,但是轻巧,能削铁如泥,若本宫猜得不错的话,刀柄前端应该还刻着燕国皇室的图腾。” “殿下的意思是,徐巧巧她是..” 剩下的话,司音没说,也不便说。 “燕国皇帝当年暗中派了不少人寻她,却没想到她带女儿来到了云兮山庄,而她的女儿,也继承了她的衣钵。” 司音不解道:“上山途中蛇虫遍布,且机关重重,徐氏不过就是个厨神,却能将女儿带上来,这是为何?” 悦禾取过一颗青菜,摘着上面的叶子。 “不知,本宫只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燕国皇帝,不过也无需担忧。毕竟那老皇帝已经死了,就是想见,也只能下去见了。” 司音点了点头,“于徐氏而言,这倒是幸事,起码日后下山,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司音往炉中添了把柴,她又想起那两人来,“比起巧巧,那位席妙倒是个和善的。” “和善?”悦禾轻笑摇头,“杀机,往往都藏在最不易察觉的地方,和善也不过是迷惑人的手段。” 末了,她又道:“她是苗疆女子,善制蛊。” “司音瞧她与中原女子并无差别,殿下是如何能认定其善制蛊?” “虽不是苗疆打扮,但其手上的银环却有些特殊,乃苗疆所有,而真正能让本宫断定她是苗疆女子,且善制蛊的,只因她手指上有一图腾。” 悦禾稍稍停顿,吊足了司音的胃口,她继续道:“苗疆分为几个派系,其中一派便是以蛊为尊,她们相信蛊神的存在,只要虔诚供奉,便能得到蛊神的庇护,故将代表蛊神的图腾纹在手指上,从指节处一路向上,直达指尖,常道十指连心,尤其是指尖,常人可不会这么做。” “一个细微之处便能洞悉那二人的身份,殿下高明,司音佩服。” 这倒不是司音有意奉承,而是她真觉如此。 司音叹道:“那二人身份悬殊,而徐巧巧又是个蛮横无理的,席妙竟能容忍她,与她交好,实在是难得,我若是席妙,早就放蛊虫咬她了。” 说到最后,那不满都快溢出来了。 悦禾掀开锅盖,搅动着里头的粥,耳边又隐约传来女子的嬉笑声,看来席妙是哄好了。 “司音。” 悦禾的轻唤,使得司音抬起头,看向了她。 “你还不明白吗?” 司音眼中带着不解,“司音愚钝,请殿下明示。” “妙巧居,巧妙居..她们是一对。” 司音微怔,“殿下是说她们..对食?” “那不过是宫中的说法,多有无奈之举,以解寂寞,她二人却截然不同,恩爱远胜于寻常夫妻。” 悦禾看向窗外,不免叹道:“真是个好地方,不为世俗所扰,一切皆随于心。” 上一刻还在感叹的她,突然话锋一转,“云兮山庄奇人颇多,就连那个带路的丫鬟,都轻功了得,想必司音你都没发现吧。” 司音浑身一震,只觉后脊发凉,“司音..” 还未说完,悦禾便抬手打住,“求责罚的话就不必说了,本宫是想提醒你,这里不是齐国,更不是公主府,这里是云兮山庄。” “是。” 见司音过于紧绷,悦禾有些无奈,将语气放柔和了些,“一切小心即可,莫要在这山庄受了伤。” 司音心中泛着暖意,知其挂念她的手臂,脸上浮现笑容,“司音明白,必定会小心行事。” 锅中粥已煮得差不多,悦禾将切成丝的菜叶倒进去,搅动几下,翡翠煲便做好了,“不必再添柴了,你去取个大点儿的碗来。” 司音闻言将手中的柴放下,盥手后便将碗递给了她。 “你替本宫去向她二人道谢,多谢她二人将疱房借予本宫,记住,要敬。” 悦禾已将那二人的身份告知了她,司音自然也能想明白悦禾的用意,“是。” 待司音道完谢,悦禾已行至门口,她忙跑过去将托盘接过。 “走吧。” 司音跟在悦禾身后,虽说那丫鬟不厚道,来时带着她们七拐八拐,但悦禾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走一遍,便能记住所有的路,不仅如此,还找到了近路。 司音也看出来了,这与来时的路不一样,不免有些恼,“那丫鬟当真混账,竟敢戏弄殿下!” 悦禾只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司音眉头微皱,“即便她轻功了得,她也不过是个小小丫鬟,难不成这是庄主授意的?” 这桩婚事虽不是时卿所愿,但其性子温和,又对她以礼相待,若真是时卿授意,那便证明新婚之夜的一切都是伪装,只为出气,便亲自推翻一切,那未免太愚蠢了。况且这种法子低级得可笑,且无任何意义,故她相信一个有脑子的人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只是那张脸,却仅有三分像,悦禾脑中不免又想起另一个人来,那张脸是真像啊。 “与阿玉相比,真是差远了。” 庄主另有其人,婚宴时,也不未见文玉的身影,故其身上的嫌疑,自然就排除了,而殿下鲜少念叨过谁,一个念头涌上心来,“殿下莫非是爱上了文公子?” 话音刚落,司音便有些后悔了。 悦禾顿住脚步,骤然回头看向她,“爱?” “爱不过是利用的美化,是世人口中的谎言,哄骗蠢货跳入那无尽的深渊,以燃烧自己为代价,使他人获利,故爱是最没用的,也是最荒唐可笑的。” 声音不再温柔,而是句句带着冷意。 “本宫,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近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虽有所压制,可还是能感觉到她的激动。 司音慌忙跪下,低头道:“司音多嘴,司音该死,求殿下责罚。” “起来吧。”悦禾在她手上轻点,“司音你要记住,只要活着,那便一定要保持理智,切莫被那谎言所蒙蔽双眼。” “是,司音必定谨记。” 到了茗羽楼,丫鬟进去通传了一声,方才领她二人进去。 一进门,便见时卿欲从榻上坐起,悦禾快步上前,眼中带着担忧,“夫君快躺下,不必起来。” 见其执意要坐起,便只好去扶。 待她坐好后,悦禾取过托盘上的勺子,盛了一碗粥,“听闻夫君染了风寒,本该一得知便赶来探望。但又恐打搅了夫君歇息,悦禾惭愧,虽读了些书,却不懂医理,无法为夫君缓解病痛,思来想去,便去做了碗翡翠煲。” 随着悦禾的搅动,翡翠煲不断向上冒着热气,“悦禾所会不多,也就只有这翡翠煲能拿得出手,若是夫君喜欢,悦禾可日日为夫君做。” 看着即将喂到嘴边的翡翠煲,时卿虚弱的脸上带着笑,“夫人乃金枝玉叶,今日为我洗手作羹汤,已是我的荣幸,又岂敢再劳烦夫人。” 时卿的嘴微张,粥刚要与唇接触,她却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 悦禾忙放下碗,为她拍着后背,“司音,快去倒杯水来。” 喂其喝下了半杯水,方略有好转。 时卿脸色依旧苍白,可眼神中却含着几分腼腆与难为情,“又让夫人见到我的狼狈样了。” “这是哪里的话,你我既已成亲,那便是一家人,夫君这话着实见外了。” 说到最后,悦禾语气中倒带着丝丝恼意,恼其还将她视为外人。 “是我的不是,我向夫人赔罪,也怪我这身子骨,本该陪夫人在山庄好好逛上一逛,不料却染了风寒,还未能尽到为人夫的责任,反而先让夫人来照料我。” 这话说得也是妙,将原先的一切,都解释为是她想尽到「为人夫」的责任,不愿被其先照顾。 悦禾眼中恰到好处地泛起柔情,“夫君不必如此自责,夫妻本该相互扶持,无需在意谁先照顾谁。” 悦禾吹了吹勺子里的粥,又浅尝了一口,“倒也并非是悦禾自夸,而是这翡翠煲当真不错,夫君定要尝尝。” 此举既解了时卿的疑心,也为双方留足了颜面。 悦禾取了一只空碗来,盛了一碗后,便喂给时卿,这一次,时卿没有再拒绝。 食了几勺后,时卿赞道:“夫人所言不假,果真是好手艺,怕是连厨神都得甘拜下风了。” “噗呲——” “夫人因何发笑?”时卿那双眼睛中全是不解与茫然。 “我是笑夫君身为一庄之主,竟也会说这些话来哄我,我也不过是曾瞧府中的厨娘做过几回,偷学了几样,依葫芦画瓢罢了,却惹得夫君这番夸奖。” 话里话外,皆是在说她撒谎,至于是否也暗指那突然的咳嗽,就看怎么想了。 与在洛阳一样,悦禾那双眸子始终在她身上,她既不恼更不慌张,嘴角微微翘起,“夫人也说了,你我是夫妻,故能让夫人开心的事,我这个做夫君的,自然是要做了。但为夫并未欺骗夫人,人与人不同,所好也不同,口味亦是如此。” 无懈可击的解释,即便悦禾不信,也找不出丝毫漏洞。 时卿用手帕擦了擦嘴角,“为夫觉得这翡翠煲胜过那些山珍海味,只因它出自夫人之手。” 悦禾闻之,脸上的笑容加深不少。 那一丝定格消失得再快,也难以逃脱时卿的眼睛,看来这位悦禾公主,既不信人间情爱,更没有经历过。 “夫人不信?” 话中带着几分期待与紧张,像是生怕悦禾说出什么让她失望的话来。 悦禾与之对视,眼中深情依旧,“只要出自夫君之口,悦禾自然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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