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音跟在悦禾身后,她二人已逛了大半个内城。但走到池边时,悦禾骤然顿住脚步,司音慌忙停下,唯恐撞了她。 “殿下是在瞧什么?” 悦禾不答,司音便顺着她望的方向看去,见不远处立着一楼阁,半遮半掩地在那缥缈雾气之中,站在此处瞧,恍若立于云端之上。 曦茗领着她游走内城时,向她介绍了不少地方,但唯独那里,只说了不能去。 悦禾这种人,越不让她去,她越要去,越是危险的东西,就越让她着迷。 “走,我们过去瞧瞧。” 二人来到楼阁前,悦禾抬眼,就连那篱笆小院的匾额上都写着巧妙居,而这里,虽高挂着匾额,却是什么都没写。 奇怪,真奇怪。 经历了徐巧巧那回,司音也长了记性,上前用力将门推开,见无暗器飞来,更无斥骂声,这才放心踏入。 淡淡的檀香充斥着每个角落,屋内所陈设之物皆为女子所有,缕空的雕花屏风立在一旁,行至三两步,见桌案上放着一把古琴,琴旁磊着不少医书,左侧又放有宝砚,十余支毛笔皆挂于笔架。 看来这间屋子的主人,善医术,只是收拾得虽干净整洁,却无任何生活的气息。 “殿下!” 司音一声低呼,又道:“你快来瞧。” 悦禾循声过去,往司音看的方向瞧了瞧,那双含情深眸中刹时写满了震惊。 那是一幅壁画,画上的女人眉眼含笑,她站在树下,正抬首望着那只脱离树枝,飞向天空的雀儿。 悦禾情不自禁地向她靠近,尘封经年的记忆在这一刻涌出,她张了张嘴,却是什么声音都未发出,分明早已将那份渴望埋在了宫内的冰瓦寒土里。但不知为何,本能的召唤驱使她不知何时颤抖的手微微抬起,却在下一刻落下,仿佛被利刃瞬间切断了隐形的羁绊,眸中变得阴沉,震惊与恨意的转变,掺杂着愤怒与懊悔。 “是她。” 说这话的人不是悦禾,而是司音。 “夫人不该来这个地方。” 悦禾敛下心神,扭头见曦茗就立在门口,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声音却透着冷意。 “此处是?”悦禾瞥了一眼墙上的壁画,“老庄主的房间?” “曦茗原先跟夫人说过,这个地方,夫人不能来。” “本宫方才与司音在内城闲逛,不慎误入了此处,只觉这楼阁好生奇怪,匾额上竟没有题字,敲门也无人答应,本想离去,不巧见到一青蛇钻进屋子,本宫恐伤了人,情急之中命司音将门推开,可惜那蛇跑得也快,找了一番竟不见踪影。” 不过片刻,悦禾便想好了托词,演得也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蛇虽不是死物,可也不能开口说话,即便是派人去寻,也没有任何意义,因无法证实她说的是谎言,那自然就追究不了。 曦茗向来不拐弯抹角,也知悦禾所言非实,“在云兮山庄,夫人的好奇心该收一收。” 语气冷然。 悦禾微微颔首,又脚步轻移,“曦茗说得是,常道好奇害死猫,可人一旦没了好奇心,那与死物有何区别?” 悦禾在桌案前止步,复又看向那把古琴,笑道:“此琴非凡品,看来老庄主也是爱琴之人。” 手正要落下,一颗石子却砸向悦禾的手腕,竟疼得她有一瞬发麻,动也不能动。 “别动那把琴,不然下次,就不是石子了。” 警告中夹杂着怒意,更蕴藏着无限杀机。 “殿下!” 司音抽出腰间的软剑,又向曦茗刺去,同时,也发动了手腕上的七煞袖箭。 “嗖——” 七支箭齐发,曦茗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她紧盯着那把古琴,就在箭即将刺上她时,只一挥袖,箭便全落了地。 悦禾若有所思地盯着曦茗的脸,顺着视线又瞟了一眼那古琴,察觉出异样来。 “八煞袖箭,白家。”曦茗缓缓道,剑到眼前,她才终于看向司音,“你是药人。” 司音明显怔了怔,回过神后眼中杀意剧增,挥剑向曦茗砍去。 曦茗也不躲,只凭两根手指便轻易将其软剑控制住,任其如何用力,都无法动弹分毫。 “药人通常都会沦为被人操控的傀儡,你尚余几分理智,只勉强算半个药人,而你的最后一煞,也因此无法练成。” 过往就如结了痂的疤痕,现下被曦茗毫不留情地撕开,使得司音恼羞成怒,弃了软剑向其击去。 方才悦禾之所以没有阻止司音,目的便是为了试探曦茗的身手,不料对方武功远超于司音,又对白家药人知之甚详,三言两语便让司音失去了理智,虽没有痛下杀手,可若再不阻止,只怕司音会吃不小的亏。 “司音,住手。” 悦禾及时呵住了她,可那双因强压下愤怒而颤抖的手还悬在空中。 “退下!” 悦禾的语气重了几分,即便司音再不甘心,也令其不得不罢手。 “是,殿下。” 悦禾脸上带着歉意,“方才司音也是一时情急,得罪了曦茗,还请曦茗多多包涵。” 曦茗颔首,毫不介怀,将软剑扔给了司音,复又站到一旁,给她二人让了路。 二人从曦茗身侧经过,刚走出三两步,曦茗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曦茗再提醒夫人一句,有些东西,不是谁都能碰的。” 又是不加掩饰的警告,悦禾相信,曦茗做得出来,但也正是这句话,证实了她的猜想。 悦禾回眸,对其笑了笑,随后便领着司音离去。 曦茗脸色微变,因她瞧见悦禾的眼里没有惧意,而是带着戏谑,仿佛已经看透一切。 “在看什么?” 时卿的声音突然传入耳,曦茗回过神来,见其也已从暗室里走了出来,她拱手道:“主子。” “可发现了什么?” “她是在故意试探我的身手。” 时卿点了点头,“别的呢?” 曦茗如实道:“司音身手不错,可惜被我说中痛处,失了理智,而悦禾公主,则对老庄主有着不小的执念。” 不然又岂会望着那壁画出神,被发现后大可一走了之。但悦禾却不然,不仅留下了,还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故意碰那把琴。即便这是打算试探她的身手,但因有了前面的异样,便显得此举有欲盖弥彰之嫌。 “执念?”时卿闻之轻笑,“或许真有不小的执念,但..她确实认识母亲。” 时卿在密室看得起清清楚楚,悦禾初见母亲壁画时的震惊,分明就是因为见过母亲,而悦禾当时的情绪也十分复杂,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渴望与恨意共存。 看来答案,也只有从其嘴里念着的那一个「容」字找起了,可悦禾到底想说的是什么呢? “这齐国..此番是非去不可了。” “是。” 回到了住处,司音已冷静了不少,但她不明白,为何悦禾从回来到现在,都笑得这般欢喜。 悦禾接过司音递来的茶,笑道:“这世间的人,本也可以如铜墙铁壁,无坚不摧,可偏偏却有了情。一旦情难自拔,便成了弱点,就是再强的人,也不堪一击。” 司音不明白悦禾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个,“殿下是看出了什么?” 悦禾轻珉一口茶,缓缓道:“今日曦茗不对劲,分明一开始便对本宫起了杀意,却刻意压制,这可跟那个能轻易断人生死的曦茗不一样,想来若不是顾忌时卿,她又岂会忍着。” 司音又想起那日晚宴,时卿与曦茗当众眉目传情,再有悦禾方才所言,自然也就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曦茗虽是山庄的管家,但又是庄主的通房,心悦庄主,又对其言听计从,也是合情合理。” “通房?”悦禾眼中带着诧异,但也并非是就此事,而是对司音所言,只觉好笑,“她可不是什么通房。” “那..她二人..” 话未说完,司音便停了,是呀,这一切都是她所猜想的,时卿与曦茗可从未承认过。 司音还是不死心,“可茗羽楼是曦茗与曦月的住处,若并非通房,又为何同住?” “许是躲着本宫,又或是有别的原因,但本宫能断定,曦茗绝不会是时卿的通房。” 悦禾对上司音疑惑的目光,问道:“若本宫的东西被面首碰了,而你又对面首不喜,你会如何?” 司音老实答道:“必是出言警告。” 悦禾颔首,又道:“会是何种心情?” “更加厌恶面首,甚至是愤怒。” 悦禾复又道:“可会想杀了面首?” 司音倒吸一口凉气,答案呼之欲出,这个信息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些,“那是殿下的面首,司音自然不会这么想。” 悦禾看向司音,嘴角笑意加深,“司音,这盘棋,本宫又多了一分胜算。” 司音拱手道:“殿下英明。” 悦禾将茶杯放于桌,至于那张壁画,她瞧了确实乱了心神。但幸在她发觉有双眼睛就在那壁画后,她及时清醒,又故意留下痕迹,只等着那人破解。 不管此番试探是曦茗自作主张,还是时卿刻意安排,于她而言,她的目的都达到了。
第21章 从天而降 ◇ 因悦禾此行所带的行李不多,司音只简单收拾了一番,随后二人便去大殿等候时卿,在此过程中,不免被一群人吸引,见他们拉着绳索,还往上面绑着些什么。 司音不解道:“他们那是在作甚?” “那是索道,可从山庄直达山下。” 回答司音的是曦月,二人扭头看去,见时卿与曦月正向她们走来。 今日时卿一袭暗紫色衣袍,脸上戴着紫玉面具,而悦禾虽是白色华衣裹身,但却外披淡紫色纱衣,仿佛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不过这二人站在一起,倒也真如一对璧人。 时卿看着悦禾,笑道:“夫人与我倒也真是默契。” 悦禾抿嘴轻笑,面上带着几分腼腆,复又瞧了瞧她脸上的面具,“夫君今日为何要戴着面具?” 时卿走至悦禾身侧,手滑入她的掌心,后紧紧相牵,动作熟练自然,仿佛曾做过无数次。 悦禾微怔,似是未料到时卿会如此,但也并未甩开。 时卿自然察觉到了悦禾的异样,不由得心情大好,解释道:“夫人想来也是知道些的,云兮山庄素来不入世,我随夫人回齐国,已然是坏了规矩。但也情有可原,便只得戴上这面具,也算是弥补一二。” 说虽这么说,可谁不知道时卿曾在武林大会出现过,不过悦禾也没拆穿。但这人的手实在是不老实,就像是在故意挑ꞏ逗她似的,弯曲的指节一直在她掌心打转。 情绪可控,但掌中被撩动起的痒意,却是无法控制,悦禾又不便甩开时卿的手,只得用力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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