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下一刻,时卿却挣脱她的手,后又捂住嘴,轻咳了几声。 悦禾明显一愣,再瞧时卿,虽是在咳,可眼中分明透着恶作剧得逞后的戏谑与得意。 她是故意如此! 陌生又强烈的恼羞之意翻涌而来,这人比她年长,稚气却如孩童一般。 “悦禾何德何能,能让夫君如此待我。” 她轻轻咬了下后槽牙,尽量让自己笑得莞尔温柔,但语气中却夹杂着一丝怒意。 时卿瞧了也不再逗弄,她伸手去牵,却在快碰触到的那一刻,悦禾抬手将耳旁的秀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随意。 悦禾目视前方,头微抬,天家女的矜贵,被其展现出来,细瞧之下,更不乏女儿家那不可言说的小任性。 时卿的手还悬在空中,她瞥了一眼悦禾垂于腹前的手,也不尴尬,直接将她的手牵了过来,恐其挣脱,握得又紧了不少,“夫人怎么又忘了?我们是一家人。” .. 这人好生无赖,方才戏弄她也就罢了,对她的恼意还都视而不见,现下竟又倒打一耙。 因无法甩脱,悦禾便只能随她了,面上也笑道:“夫君这是哪里的话,悦禾自然记得。” 时卿收起了再逗弄的心思,她牵着悦禾的手往外走,“因我的身子不便在山中穿梭,便只能委屈夫人随我吹这冷风了。” 时卿取过曦月手中的披风,为悦禾披上,“一会儿风大,莫要着凉了。” 悦禾道了声谢,又向左侧看去,见一处空地放着一顶轿子。但此轿与寻常轿子不同,足有两张床那么宽,再由四根柱子一路向上,撑起顶棚,顶棚刻着精美的花鸟图案,中心则立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而珠子下方又向四周垂下幔帐,将整个轿子包裹。 “夫人可是不喜这轿子?”不等她答,时卿又道:“若是不喜,可让他们拆了重做一顶。” 清风徐来,一股异香钻入鼻中。 司音惊了,她倒吸一口凉气,别看这轿子不如龙撵奢华气派,但却是无价之宝,黄金与宝石暂可买到。但做这轿子的木料却是世间罕有,防火烧,亦防水浸,但最为特别的是它特有的香味,可解毒气,故此木乃木中极品。 江湖中人游走各地,难免会陷入险境,遇上毒瘴也是常有的事。因此它在黑市中,一两便能卖到近千两黄金,且供不应求,但卖的也都是些粉末,真正的木材却见所未见。 几年前,殿下为给陛下贺寿,特让她去寻此木,以做生辰之礼,她费了好一番工夫,足足寻了半年,才寻来那么一截,没想到云兮山庄竟有此木,这么大一块,还拿来做成了轿子。 暂不说木材的价值,就是单做这轿子,只怕得两年才能完成吧,那上头雕刻的图案栩栩如生,想必是出自名家之手,更不提那颗硕大的夜明珠了,这张口便拆,还只凭殿下一句话,可见这位庄主的任性,以及山庄的财力。 悦禾自然也看出了这轿子的价值,“并非不喜,而是好奇。” “哦?” “夫君可坐着轿子从索道下山,那旁人呢?” 时卿岂会不知她真正好奇的是什么,“若是平日里,那自然是走下山的路,但今日也随我们走索道。” 时卿牵着悦禾走向轿子,她继续道:“云兮山庄之所以无人能闯,除了蛇虫遍布外,还有机关,但夫人有所不知,那些机关变化莫测,每触发一次,下回便会自动更替。” 时卿上了轿子,后又将悦禾拉了上来。 悦禾不解道:“那若山庄的人下山后,又该如何回来?” 二人落坐后,时卿道:“一旦下山,若再想回来,就只有靠山庄的推演之法了。但稍有不慎,也会丧命,就目前,山庄中也仅有曦茗曦月二人识得此法。” “能设计如此精妙绝伦的机关,想来那位前辈也必是惊才绝艳之人。” “夫人说得不错,他便是云兮山庄的第一任庄主时瑁之。”时卿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是我疏忽了,竟还未曾告诉过夫人,我随母亲姓。” 除了那份诧异外,时卿没能从悦禾眼中看出不对劲来,“夫人可是觉得奇怪?” “是意外,不论是齐国或是燕国,诞下的子嗣皆随父姓。” 时卿为悦禾拢了拢披风,笑道:“我曾与夫人说过,云兮山庄的人向来洒脱随性,不拘于世俗,更不屈于强权,云兮山庄历任庄主之中也有不少非时姓的,也就是到了母亲那一代,才兜兜转转回到了时姓,父亲在世时,也曾教导我,说诞下子嗣功劳最大的是母亲,怀胎十月,承受苦痛的也是母亲,作为男子,断不该抢了女子的功劳。而我也理应随母亲姓,至于母亲如何抉择,也都是她的事。” 悦禾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男子,不愿与那些污浊之人同流合污,保留清醒,亦不掠夺,无奈这世间的权利都掌握在男子手中,将女子困于后院,强行斩断她们的翅膀,禁锢思想,使她们无法思考,变得愚昧麻木,只能争风吃醋。一旦被夫家不喜,便连说话的机会,都会被扼杀掉。 但更让悦禾没想到的是时卿,从其语气中能听出,她是打心底里赞同的,不过想想倒也是,父亲都如此,那又何况时卿呢,可惜齐燕两国,并非云兮山庄。 “若是以后我二人..”时卿再度握住悦禾的手,眼中羞意与期待并存,“也自当听夫人的。” 只一瞬,悦禾便红了脸,她慌忙低下眸子,不敢去看时卿,女儿家的矜持使她难以将那份答案毫无顾忌地道出,她咬着下唇,欲语还休,似是经过了一番挣扎,这才点头答应。 只是那双低下的眸子却染上了冷意,子嗣不过是无能者攀附强权的手段,可惜到头来都是替他人作嫁衣,古往今来去母留子,比比皆是,何况时卿是「她」的血脉,光凭最后这一点,她便不可能诞下时卿的子嗣。 镇国将军在山下焦灼等待,今日已是上山的第五日了,虽有信号说明殿下已与时卿成婚,但是殿下的任务可不仅仅只是嫁给时卿,还有要带其回齐国。 将军召来部下问道:“还没有悦禾殿下的消息吗?” “回将军,没有。” 将军面色凝重,“退下吧。” “末将告退。” 将军坐立难安,若殿下明日还没有带时卿下山,那他便要回京请罪了,偏生这云兮山着实诡异,自悦禾与司音齐上云兮山庄后,他曾亲自带兵跟了上去,谁知被困不说,手下死伤大半,最后还是一位士卒为他挡下了致命的毒箭,他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他忙出去查看,“怎么回事?” 一士兵道:“将军,是天上突然掉下了东西,也不知是什么,竟砸出两个洞。” “带我过去。” 将军看着地上那只有拳头大小的洞,陷入了沉思,这洞可不像是天上砸下来的,倒像是被人以硬物用内力扎入,再定睛一瞧,上面还系着金丝,一路向上,直通山顶。 那士兵也瞧见了,“将军,这儿还有两根金丝。” 说话的同时伸手去摸,欲拿给将军瞧。 “别碰!” 可惜将军说得再快,也没那士兵的手快,他已经触到了,满是老茧的手上瞬间划出了一道痕,鲜血从伤口溢出。 士兵慌忙抽回手,还没等他细看伤痕,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且一路蔓延,速度之快。 将军大惊,“有毒!” 将军当机立断,手起刀落,将他的手臂砍下,他因此得以捡回一条命,但也疼得晕死过去。 还未庆幸多久,那沾了血的金丝却有了变化,金色逐渐褪去,化作粉末漂浮在空中。 将军暗叫糟糕,还未命人捂住口鼻,双腿便发了软,头也接近晕眩,他慌忙闭气,可这毒实在是凶猛,纵使吸入不多,也无法动弹。 他虽有内力傍身,拼尽全力却也只能靠刀支撑,才堪堪维持着未倒下却摇摇欲坠的身形。而周围的将士可都没他那深厚的内力,一个个全都倒在了地上。 就在将军觉得今日要葬于此处时,原本还倒在地上的将士却忽然清醒,纷纷站了起来,又抬头望着天。 将军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见天空飘下无数绯色花瓣,不明所以时,视线中又闯入十余位白衣人,他们脚踩细线,一路飞速往下滑。但因速度极快,让人看得并不真切,只隐约感觉他们肩上像是扛着什么。 他们由远至近,在即将落地时,前方的白衣人伸出左手,只听「嗖」的一声,一根细丝从袖口飞出,又狠狠地扎入地面。随着这股拉力,白衣人脚尖轻点,抬着轿子跃到了较为空旷的地方。 “云兮山庄庄主在此,尔等不可直视。”前方的白衣人道。 许是出于对云兮山庄的敬畏,又或是被这架势吓到,将士们纷纷低下了头。 时卿瞥了那开口的白衣人一眼,上回也是多亏了这混账。若不是他开口,她的身份又岂会暴露,偏生怎么说都改不了。而她又不愿姑娘们抬轿受累,也只得随他了。 镇国将军看着那顶轿子,四周皆被幔帐遮盖,使他无法看清这里头的人。 “将军不必提防,此花可解你身上的毒。”轿内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随后是一阵时断时续的咳嗽声。 “夫君。” “无碍。” 是了,那一声轻唤,是殿下的声音。 将军这才放心,他大口呼吸着空气,随异香的进入,身体的不适也逐渐消失。 “末将参见悦禾殿下、驸马爷。” 悦禾道:“将军请起。” “谢殿下、驸马爷。” “此番我与夫人下山是为归宁,方才得罪之处,还请将军多多包涵。” 将军道:“驸马爷言重了,陛下若得知殿下携驸马爷归宁,必定龙颜大悦,末将也定会护送殿下与驸马爷安全抵达齐国。” “有劳将军了。” 但接下来,将军只觉得自己那番话是多余了,再回想时,老脸更是挂不住。 这哪儿还需要什么护送呀,那群白衣人轻功了得,虽抬着轿子,可没几下工夫,便将他们甩至身后。 许是好胜心作祟,不愿在云兮山庄面前丢了齐国的脸面,将军命部下加速前进,骑马的还好,能勉强追上一些。但只靠人腿的,又岂能追上那些轻功了得的人,本就落下一截,没过多久,是落得更远了。 听着马蹄声逐渐消失,时卿道:“他们自幼习得轻功,每人皆可日行千里。” 复又握住悦禾的手,笑道:“夫人不必担忧,明日定能抵达齐国,绝不会误了归宁的时辰。” “嗯。” 扛着重物,还能日行千里,而她这一路更未感受到颠簸,可见这些人轻功之高,看来云兮山庄真是人才济济,幸在她们不入世,不然对皇家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106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