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还没有足够的线索可以判断这些石块对人的具体影响,它们被挖凿出来,又与萤石矿填镇一处,目的又是什么? 正想着,龙黎突然听见铿的一声,萨拉一匕首插进了萤石之中,一拧一撬,生生叫她给撬出了一大块裂口。 “想有啥用,挖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叶蝉眼都瞪直了,这是何等的暴行,这是何等的不要命! “你你你知不知这里可是文明的遗迹!是世界历史的瑰宝!是——” “是个鬼。”萨拉白她一眼,“万一这东西就是致幻剂,我们几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小孩滚一边儿去,屁都不懂。” “我——” “嘘!”龙黎突然凛目看向远处的石壁。 有声音。 很细微,听来甚至有滑腻感。 顾弦望循向看去,浑身鸡皮疙瘩瞬间立了起来。 “……靠。” 第56章 登天 只见石壁与萤石之间的缝隙中大片涌出黑潮, 乍一看好似液体,但那种流动感却十分僵硬,顾弦望凝目细看过去, 这才发现那些哪里是水, 分明是密密麻麻搅缠在一块的长条细虫子,那些细虫子比蚯蚓稍大, 长不过一掌,彼此裹成片肉流,正从那些个缝里往外挤。 萨拉察觉出不对劲,把手电对着周遭石壁下扫了一圈,头皮一阵阵发麻:“这什么情况啊?捅了虫子窝了?” 在光照之下,叶蝉总算看清楚了, 她抓着手臂说道:“那些…好像是蛇, 那种最小的蛇, 叫、叫…嘶,叫盲蛇吧?” “啊?”姚错愣神看着她,“你认识?有毒吗?” “没、没毒啊。”叶蝉克制不住地哆嗦, 现在压根不是毒性的问题, 问题是太恶心了啊,四面八方感觉都在往外涌这种小细蛇, 无穷无尽的。 这是个什么感觉?就像是你租了三年的房子,在退租打扫的时候无意间掀开了自己的床垫子, 结果发现床垫子底下居然藏了个蟑螂窝, 你看着满窝小蟑螂对着你抱团取暖, 叫都叫不出来的感觉。 先前顾弦望还觉得他们脚下这块萤石地像是后加上的底托, 现在想想未必不对啊,这不会是巫族人在一整个蛇坑上面盖了块萤石矿吧? 这是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设计理念啊? 照常理来说是没毒, 但这毕竟是巫族的地盘,有毒没毒谁又说得准?而且即便没毒,这里几万条细蛇,一旦涌上来把人吞没,那…那便不会同活土林里的地丝一样,往人的身子里钻么? 顾弦望拂去额间冷汗,喊道:“先往石树底下撤吧!” 几人刚往中心聚去,转眼就见一阵金色的胖旋风逆势而上,拍着翅膀冲了出去,那豪情万丈的姿态,犹如自助餐开餐时的第一波贵客,金乌眼放精光的飞进蛇群,一口一条,吃得那叫个乐不思蜀。 叶蝉乐道:“我去,这不会是金乌的食堂吧?” 她仔细寻思了一下,觉得很有可能:“之前在外面的时候那头潜蛟就给这金乌面子,照理说蛟蛇一祖,我觉得这里头这些蛇子蛇孙和外面那头老蛟很可能沾亲带故啊,现在金乌站在咱们这一边,指定是克这些东西的!” 她说得是信誓旦旦,但是抱树干抱得比谁都紧,眼看蛇潮离他们只有十余步的距离了,顾弦望观察着金乌的动向,见它虽然吃得快,但并没有真的阻止蛇群往石树方向蔓延。 这里被淹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龙黎仰头看了一眼,道:“只能向上爬了。” “爬?”萨拉握着那颗撬出来的黑石块觑了眼百多米高的硕大石树,“爬到哪里是个头?” 姚错也担心他们上去容易,下来就难了,劝道:“不然再观察一下吧,往上爬的话这些蛇未必不会跟来啊。” 顾弦望知道龙黎说得没错,他们眼下只有这一个选择,除了往上爬,没有第二条路走,但是她一直忍受着四肢虚软的状态,加上这肩膀,想往上爬难如登天,她索性心一横,把肩头腿上的绷带都解了下来,紧绷绷地将自己的手掌和手腕一圈圈缠起来。 叶蝉不理解:“顾姐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固定关节。”顾弦望说,“这样方便攀爬。” 叶蝉没想到顾弦望那么快就做好了准备,哀嚎一声,与此同时,在外边觅食的金乌也终于扑腾着翅膀起起落落地飞了回来,一落地,爪子朝天一蹬,躺平了。 那意思:撑吐了,真是一条也吃不下了。 叶蝉眼含热泪,认命了:“行,爬!爬吧!呜呜呜,我这是什么命啊!” 龙黎道:“你们先上,我殿后。” 顾弦望点点头,这次没再与她挣个先后,一来,她身体实在没有这个条件;二来,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上树,其实有自己的私心。 一路从荒村走到祭坛,她手中唯一的线索其实在溶洞外就已经断了,照片里的景色她看到了,但是她要找的救命之物始终含混无踪,她甚至不知道寻山旅人所说的东西是一段文字,一张刻画,还是具体的什么物件。 在这祭坛的最后,她需要看到所有,她不能放过每一条有可能的线索,她必须要咬紧萨拉和龙黎,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摸到她自己真正要找的东西。 不管前路再险再要命,她也只能咬着牙往上走。 已经到这里了,谁也不甘放弃。 萨拉自也是这样想,于是率先跳了上去。 这棵石树树干的走向是由两条树身交缠在一起组成的,相对的落脚点和握点都比较多,叶蝉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喊了声’不成功便成仁‘,就跟在顾弦望身后一起开始往上爬。 姚错本想护着顾弦望,却听师妹请求他尽量帮一把叶蝉,没辙,他这师妹但凡说出来的话就是板上钉钉,他要是不去帮叶蝉,顾弦望也不会让他帮自己。 刚开始这两三米的高度并不困难,顾弦望回头去找龙黎,却见她和金乌竟往外走了一段,主动走进了黑潮中,但周遭蛇群并未攻击她,反倒绕过了她与金乌。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的蛇并不会攻击人? 顾弦望思索之间,速度不自觉慢了下来,如果事态没有那么紧急的话,或许他们还可以考虑更稳妥的攀登方式,但一抬头,又见萨拉跟个猴子一样压根不管龙黎上与没上,自己猛地向上不断窜高,眼看着就与她拉开了五六米的距离。 再这样下去,她很快就要被甩开了,万一真正的祭台藏在树冠之间,那她必然将会一无所获,但…但叶蝉与龙黎都还在下面,顾弦望的心似是一条破布被两端拉扯,一头系着利益,一头系着情义,追、还是不追? 纠结之中,她又回头下望,就见这一会儿功夫,便有一两条速度快的小蛇已经跟了上来,眼见是爬到了叶蝉的鞋面儿上,看样子像是要往她的裤管子里钻,吓得叶蝉紧紧扒着树干,一条腿没命地往下踢,嚷得别提多凄厉。 难道这些蛇只是不攻击龙黎而已?为什么? 顾弦望蓦地想起先前自己未能继续下去的猜想:那壶酒,要怎么筛选巫族人? 如果那壶酒只是筛选机制的一部分呢?进门人如果喝下了酒液,那么进入祭坛后就不会被这里的蛇群攻击,如果没有喝,那蛇群就是第三道保险措施。 所以龙黎现在其实是最安全的那一个,难道她之前就已经猜到了? 很快龙黎赶上叶蝉,用一片萤石的细长碎片将小蛇给挑了下去,随后她指着一条路线,让叶蝉跟着她的指引爬。 既然下面有龙黎护着,顾弦望便宽下了心,仰头看了看距离,一咬牙,发狠地往上赶去。 这人一上头,三四十米的高度浑然无觉,顾弦望只觉得血液翻涌,人就像被掏空了一样,自己硬是在将骨缝里最后的力气往外压榨出来,她十指的关节已经完全僵麻了,几乎无法伸直,眼看着叶冠的底部就在眼前,只要爬上去,爬上去后落脚的地方就多了…… 她稳住身体,缓缓吐出一口气,仰头再去找萨拉的位置,却见她刚到树冠之中,突然停顿了下来,不知是在看什么。 顾弦望眯着眼顺她视线寻去,隐约中在那片石枝的顶端,见着像是有些细长的光点飘碎落下,因为枝梢实在太厚太密,所以在树下根本无法发觉。 原来这棵树的树冠尽头,他们所在这个山穴的岩顶之处,竟是有缝隙的吗? 顾弦望心中一喜,本以为想要从此处逃出去还要再过五关斩六将,最不济只能从原路返回想办法从内部再开石门,但现在他们头顶有光,这不就说明只要爬到顶,便有很大可能直接能从这里出去吗? 她正想将这个消息告诉龙黎,回头便见着龙黎就在离她两三米的地方,她胳膊上系着一根软腰带,另一端穿过叶蝉裤头的腰袢,相当于她自己成为叶蝉的安全锁,她在前面带,姚错在后面护,还真把叶蝉给拉扯到了几乎树冠的位置。 从这里往下看,确实够要命,树身过半后那些蛇群就不再追逐了,对于他们而言,此刻最大的敌人,其实是克制下望,减少心理对高度的恐惧。 奇怪,金乌此刻却不见踪迹,她原以为这鸟应当会随龙黎一道攀上来,不过既然它以盲蛇为食,在这祭坛里应当比他们安全得多,也无需她去担心。 顾弦望抿了抿唇,还是决定先不出声惊扰他们,以免吓着叶蝉卸了那股劲,就在她刚要继续往上攀爬的时候,侧面突然传出破风声,那声音太突兀了,在这岩腔中被放大了数倍—— 她浑身一震,视线还未来得及调转,就见一枝碳纤维短箭径直射断了与叶蝉相连的腰带,这一下惊得叶蝉险些仰倒,若不是姚错及时在她后颈压了一把,这人就得交代下去了。 顾弦望忙看向箭枝来处,她先前只顾上攀,没余下多少体能来观察周遭,此时才发现在叶冠高度的岩壁上有许多之前她见到过的那种小洞口,洞口外连接着一块只够单人立足的平台,平台与平台之间牵系着铁链,铁链之下悬垂着许多那样的白骨。 持弩射箭的人,现在就坐在她对面岩壁上的一个平台中,她浑不惧高,一双腿在岩壁上荡来荡去,看起来悠哉快活得很,那张融化大半的脸笑眯眯地瞧着他们几个人。 玉子冲着龙黎摇了摇食指,幽幽地娇嗔道:“攀登神树可是最最神圣的事呢,千万不可以作弊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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