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望失望道:“难道这里真是一条死路。” 龙黎若有所思:“未必,方才我取酒壶的时候,那物格之下应当还藏着机关,我猜测,或许是与重力相关。” “你是说将壶再放回原位时,也许会触发新的机关?” “嗯。”龙黎盯着壶中酒液,“但肯定不是原封不动的放回。” 姚错道:“那就把里边儿的酒直接倒了呗,反正这个机关只认重量不是吗?” 叶蝉低咳一声,向身后那瞪着大眼一动不动的蛟首呶了呶嘴,用气声问:“这个大家伙已经擎着脑袋在这看咱们半天了,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小猜想,这头潜蛟不会不单只负责驼人过来,还负责…监视我们按照规矩来开门吧?” 也就是说,这壶酒摆在这,你只要想开门就非喝不可,要是不喝,门里有没有机关说不准,起码眼前这个,可能未必还会再卖金乌一个面子。 顾弦望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这个可能。” 叶蝉小心翼翼地把陶盏也取了出来,向潜蛟晃了晃,讪笑:“这个…需要一人一杯吗?” 那蛟首直盯着她,线瞳微微缩紧,然后,点了一下头。 第54章 开门 叶蝉傻眼了, 一脸懵逼地转回脑袋,愣道:“它…它是不是点头了?” 姚错看到了,但他不肯承认:“不可能, 说不准是它感觉哪儿痒了呢?” 他苦思冥想, 还是觉得无法接受,挣扎道:“就算这是头神兽吧, 他脑袋大,智商高,活得久,但是那也不可能啊,它不可能听懂,咱们说的可是普通话!和它有代沟啊。” 开玩笑吧! 这石门里头是什么还不知道, 居然现在就要被逼着喝这个连内容物都看不出来的千年老黑汤, 一人一口, 一会儿就算是门开了,他们也未必还有命再走进去,再说了, 就算运气好只是窜稀, 可这儿像是有个厕所的样子吗? 顾弦望轻声问龙黎:“你打算怎么办?” “总会有解决办法。”龙黎眉宇微纾,将酒壶递给她, “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把萨拉叫醒。” 先前龙黎在崖壁下粗略检查过萨拉身上的伤, 皮外擦伤不少, 但应当没有伤筋断骨, 估计呛了不少水, 所以一直昏迷不醒,本想让她能多休息一会, 可惜现在没有这个条件了,一旦进入祭坛,他们必是不能再分心去照料她。 她两臂卡着萨拉的腋下将她提坐起来,令她口鼻朝下,接着用掌根拍打她的后背,连拍数下后,最后积蓄在胃里的那点黑水也给喷了出来,萨拉狂咳了半天,捂着口鼻转醒。 看眼前,都是熟脸,一侧目,还在幻梦? “…咳…见鬼,我这是还没清醒吗?” 龙黎一挑眉:“醒了,不是幻觉。” 萨拉板着脸默了默,悄咪咪地伸出一根指头朝潜蛟指了指,用口型说:“我落水的时候,在水底下,见过这玩意儿!” 龙黎点头:“这里的事,过后再与你解释,现下是安全的,你说说之前的事吧。” “靠,提起来就生气,真他妈是阴沟里翻船。”萨拉提起来就上头,结果一提范儿立马佝腰摁着肋骨,先前从山缝里摔下来,别的地方没事儿,就这磕了个狠的。 “那娘们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给咱们下的迷魂药,我那一路满脑子都是幻觉,我估计你们也差不多吧?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我自己脑子里臆想的。” “反正我最后醒过来的时候就在一个山缝里,谁也没在,我起码爬了六七个小时,好不容易爬出来,一翻身就摔进下面那黑水沟里了,真特么寸呐,要不是我本事大,这会儿就和水底下那些骨头一样沉底儿了。” 顾弦望诧异道:“水下有白骨?很多么?” “多呀,”萨拉说,“密密麻麻的,还有些是人的头骨。” 她想了想,又补充:“摸着感觉挺碎,估计是不知道从哪儿冲下来的,在这儿沉积的吧。” 叶蝉说:“救你们的那个人也太奇怪了吧,如果要害人,直接放任不管不就好了吗?” 萨拉见她还活蹦乱跳,倒也没那么大火气了,嗤道:“嘁,你那脑瓜子能想出人家的算计就有鬼了,现在老狐狸和老狗估计还在她手上呢,我看那娘们迷男人像是迷得有些疯魔了。” 见龙黎不解,她咂舌道:“你们之前没听见她说那话?什么孤男寡女走在一起跑到这样的荒山野岭,肯定是私下勾连,还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恶心,之类之类的。” 叶蝉:“这人精神是不多少沾点儿问题?” 顾弦望抿了抿唇,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是在说谁了,难不成她和师兄会同龙黎一起被投入地宫,是因为这个? 龙黎略一思索,问:“你是从哪个位置爬出山缝的?” 萨拉向东侧接近黑水沟尽头的断口指了指,自那头飘到此地,起码还得游个一两公里。 从地宫的方位到萨拉爬出地缝的位置,虽然一路都在山体之下,但始终在向祭坛方向移动,这说明玉子的目标非常明确,即便她在处理一部分人的时候加诸了私情,但她最后一定还有所计划。 龙黎站起身,重新打量这座高逾十米的石拱门,毫无疑问,这里必是进入祭坛真正的路。 顾弦望亦是这样猜想,她一手抱着金乌,一手端着酒壶,视线落在壶口隐约可见的黑液上,倘若这酒液是数千年前巫族人留下的,便说明这石门还不曾有人打开过,既然他们留下了酒壶和潜蛟,说明这套机栝的设置意在迎接某个特定之人。 能够以酒想迎的,想必不是仇敌,如之前玉子提及的龙家人,自会留给潜蛟对付。 或许,那时还有别的巫族人流落在外,他们在这里设下祭坛,同时也在等待另一群巫族人前来相会。 但那些人最终并没有来。 顾弦望想,如果她是那个设置石门机栝的人,她一定会做两手准备:第一,如果潜蛟出现任何不测,那么这个机关应当能做绝对的筛选;第二,如果来的正是他们要等的人,那这机关也一定不会造成任何误伤。 问题就在于,只凭一壶酒如何能筛出那个巫族人? 喝下去,就知道了。 蓦然间,她脑子里不自觉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顾弦望盯着酒液,视界越收越窄,仿佛被那个念头给钉住了—— 正在她欲抬腕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忽然盖住了壶口,紧接着指尖一松,酒壶瞬间物归原主。 顾弦望抿紧了唇,隐带不满地抬眸,却正对上龙黎昂起的脖颈,那陶壶就在她手中倾倒,她的喉头轻微吞咽着,直至一饮而尽。 谁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动作,个个瞠目结舌,萨拉都看愣了,结巴道:“龙、龙,你受啥刺激了啊?不是,你怎么想的啊?杀敌一百自损五千?这也不是你风格啊!” 顾弦望怔了怔,莫名心头火气,压着声量怪道:“你就这么嫌命长么?” 洒落饮罢,龙黎将陶壶放归原处,一拭唇角,瞧她:“你呢?方才在想些什么?” 顾弦望被她戳中心事,嘴硬道:“我只是在猜想设置机栝那人的心思罢了。” 说着,又没忍住偷眼去觑她的脸色。 叶蝉惊慌道:“龙姐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肚子疼吗?头晕不晕?” 龙黎摇摇头,让她将酒盏也放归原地,随即拔出萨拉的匕首,在掌根处轻轻一划,握拳于酒盏之上,新鲜的血液滴滴答答,落满一杯。 陶盏甫一倾满,底托随即下沉,龙黎将手向地一甩,溅落一弧余血,看着那圆盘重又归位,而后兀自转动起来,顺着原先卡死的方向继续转完一百八十度,回归原点。 她转过身,看向蛟首,沉声道:“饮酒半壶,还君一盏,请开门罢。” 潜蛟的眼皮微微眯起,鼻翼轻翕,长须凌空摆动着,既似在观察,又似在感知。 半晌,它突然倒跃入水,黑潮随之轰然涌动,转瞬间青鳞再现,顾弦望见着那潜蛟长尾处竟缠着一条极粗的铁锁链,锁链之上黑锈隆结,一寸寸被拖出了水面。 他们清晰地感觉到了脚下的震动,好似有无数铰链上下拉动那般,轰轰巨鸣之后,那石门终于向上抬起,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劲风猛然由此灌入,呼的一下,两侧环形的幽烛,同时燃烧起来。 萨拉此刻已经不再是诧异了,而是狐疑:“龙,你是怎么解开进门的机关线索的?” 闻言,龙黎微侧过头,眼中是一闪而逝的妖冶,那神色顾弦望从未见过。 她反问:“你觉得呢?” 萨拉神情复杂,一瞬从惊惶到愕然,再掩上矫饰的坦荡,她扯了扯嘴角:“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啊。” 崖边的潜蛟摆了摆头,喷出一道鼻息,似是意在催赶。 “运气使然罢。”龙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既然此门已开,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这段对话极似先前在吊头林里遇髓蜂时给她的感觉,双方之间都隐藏着某些不可言说,不能捅破的壁障,顾弦望不知道龙黎与这个组织之间彼此究竟存有多大的信任,她有许多疑惑,但此刻只能按下不表。 她本想把金乌放在门外,谁知这胖鸟一双细爪子扒人扒得死紧,无奈,只得带着它跨进门界,众人一入石门,那金乌抻出脑袋向身后摆了摆翅膀,顾弦望刚心说这小东西倒是挺有灵性,眼神里一抹慈爱还未成型,就听着身后又是轰的一声。 石门,落下了。 环形烛台的焰火左右晃动,倏地似是烧尽了某种油料,少了外界的空气搅动之后,由朱殷色一转变做了深碧色。 在一片如鬼火般的幽绿环绕中,这座隐秘千年的巫族祭坛才终于揭开了面纱一角,而眼前这荡魂摄魄的景象,已足以令顾弦望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棵恍若通天的硕大石树,似是掏山雕琢而成,自下往上望去,其枝冠之巨阔,犹如成片长入石壁之中的珊瑚丛,树干无限向天顶拔长,起码有百余米高,这座山的山峰岩壳所在,便是这棵神树的顶端。 众人刚向前踏出几步,那些不知存放在此多久的烛蜡同时燃尽,缕缕白烟渺然过后,山洞内复归一片幽暗。 自石树末端有无数凸起如根系般的晶石,一直连通整片洞底,越是靠近石壁边缘的晶石面越是平整,其间蕴杂着数种色彩,像极了水晶,在迫人的幽暗中透散着一层浅淡荧光,那光只能隐约照到人的小腿,于是他们几个站在一块,看起来就像是刚被召唤出来的半截儿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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