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报复 她正阴笑, 一束手电光瞬间直直照打过去,正打着她的眼睛,萨拉在上头蹲在枝梢间, 一面用石枝子作为遮挡物, 一面破口大骂:“我凸你大爷的小娘儿们,居然还敢现身!妈的, 你可把老娘害得够苦的啊!我们的人被你弄到哪去了?” 玉子被骂也不恼,悠然翘起了二郎腿,她把黑色的折叠弩机垫在膝盖上,上上下下的比划,最后定在了姚错身上。 她眯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果然男人没几个是好东西,之前还缠着那一个, 现在就护着这一个了, 没想到地宫都没困死你们, 看来他说的话果然是真的。” 萨拉嚷道:“你在那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呐!问你话,你听不见啊!那俩没用的老男人哪儿去了!?” 玉子嗤问:“你真想找他们?” “废话!” 她遮了遮眼睛,一手向斜对侧的山壁指去, “不就在那吗?你自己不会看?” 顾弦望看见她手指的高度, 心中便已然咯噔了一下,再看向那对面, 不正是先前她望见的人像腰部,就在离那具剑穗骷髅不远的位置, 老狗和查克正双双被吊在两块相隔四五米的平台下。 他们的怀里抱着一颗圆鼓鼓的东西, 绳子在手臂和怀中那东西上缠了三四圈, 一时看不清, 他们的嘴是被堵上的,眼睛半睁着, 虽然对手电光有反应,但很迟钝,好像是被麻醉后还没完全苏醒的状态。 “靠,你这是什么意思?”萨拉这次骂得就有所收敛了,比起她和龙黎隔空相对,那女人手上可是有远程射击的真家伙。 玉子一耸肩,说:“能有什么意思,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他们是我最后选中的重要工具,是我最后一场表演的嘉宾呀。” 顾弦望蹙眉道:“什么表演?” 玉子掰着指头数了数:“快啦,观众们就快来啦,你们也耐心一些,等一等就知道了。” 她的话语很欢快,与地洞时的她判若两人,现在的玉子仿佛是十几岁的姑娘,浑身都透着一股飞扬的气息,但这才是最骇人的地方。 龙黎无声无息地爬了上来,在顾弦望耳边说:“先爬上树冠,有落脚之地后再权衡对策。” 顾弦望点点头,与下面的姚错对了一眼,比了道口型,几个人闷不吭声,迅速向上攀去。 玉子漠然地瞧着他们的举动,像是在欣赏脚下蚂蚁的挣扎,她轻抚着弩机的扳铁,开始感到愉悦。 … 这是…在哪里? 眼前倏然晃过一道刺眼的强光,他听见许多被放大后空洞的说话声。 啧,聒噪,这声音,是萨拉那个家伙? 查克使劲地皱了皱眉,后颈的肌肉又酸又软,抬不动脖子似的,视线时而清楚,时而模糊,隐约看见眼前那是…一棵树? 不是梦!他浑身打了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被扎了麻药,妈的,他是怎么着了道? 毫无迟疑,查克立刻狠咬下舌尖,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伴随着湿咸的热流漫过他的味蕾。 随着意识逐渐清明,他开始观察自己的处境——手脚健在,脊椎骨没断,五感没有缺失,很好,只是被吊在几十米的崖壁上而已。 或许,也有坏消息,譬如他怀里这个,特么的不是那个该死的髓蜂巢吗? 查克试着微微向外抻张捆缚在他肘臂和铜釜间的登山绳,但这一挣,惊得他立时流出几滴冷汗来,妈的,那个娘们儿真是够毒的啊,给他系了个活扣,但凡是他敢多余挣扎几下,这绳子上面的活结很快就会散开,身前身后没有一处抓点,一旦他在这落下去…… 呵呵,就是块肉饼。 他仍然维持着方才的样子,眼睛张着条缝,看起来仍未清醒,但他的余光已将四周尽收,虽然看得不算清楚,但多半不会认错,他身边挂着的那个,是老狗。 现在,让他来想想应该怎么处理这个局面,动,绳断;不动,蜂巢被惊动就是时间的问题,刚才他还听见了萨拉和那女人的声音,听起来,萨拉距离他应当在十至十五码之间,而那女人应该在二十码以外。 那就是说,萨拉多半是在那棵石树上,用不上,最有可能用上的还是老狗。 他腰带上配的匕首已经被卸走了,这附近唯一的武器,可能就只剩下老狗鞋帮子里藏的那把蝴蝶折刀。 查克刚尝试转动脖子,头顶上的岩台便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听来人数不少。 … 老式手电的黄光四下探照,数不清的弓弦拉紧声,顾弦望终于攀上了树冠,就见到四面岩壁的岩台上冒出了十几个夜郎山民。 原来玉子所等待的观众是他们? 她看向龙黎,龙黎刚俯身将叶蝉拖进树冠里,抬眸间,与她颔首相视,低声道:“她要对付的第一目标不是我们,先找好掩体,小心飞箭。” 他们四个人聚在一处,萨拉离得稍远,但也只差几步,叶蝉跪伏在地上,汗珠子大滴大滴往下淌,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近乎完全脱力了。 她胸腔大起大落,眼见是只有进气没出气,却还颤着指头往树冠外侧指去,“那…那些…呼…那些笼子……” 她声音太小了,瞬间就被那个带头的夜郎老婆子的喊声盖住了。 玉子朝着斜对面岩台上的长太婆冷笑了一下,对着随从的老棍说:“嘉科阿叔,好久不见了。” 她刻意用了汉话,这让老棍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一下,他僵着嗓子答道:“玉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长太婆听不懂两人的交谈,冷着脸说:“玉子,神主在上,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在神主的眼睛底下!你怎么敢,怎么敢帮着这些窥视着祭坛的外乡人!阿秋呢?你把阿秋抓到哪里去了?” 玉子笑吟吟地用汉话说:“阿秋?阿秋去了哪里,我一个早就已经死掉的人,怎么会知道?” “啊,嘉科阿叔,我’死‘了这么久,你听我的汉话有没有进步?要是那一年我早一些听你的话,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话,或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汉话,汉话是多么的好,学了它以后,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那么大,有这么多和我们不一样的人。” “我太晚知道了,嘉科阿叔,我太晚知道人还能那样子活,人和人可以是平等的,人不一定要相信神主的存在,人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你知道吗?” 老棍的脸色很难看,一时不知道该先给长太婆翻译,还是该劝说她,但是他现在有什么立场劝说她呢?在决定处决玉子的会议上,他也投了赞成票不是吗?他分明亲口答应过自己的死去的兄弟,玉子的父亲,要好好照顾她,教育她,但最后—— 都要怪这些阴险狡诈的外乡人!这些觊觎祭坛的人,满口的花言巧语! 玉子只是被蒙骗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也恶心我,讨厌我了吗?” 老棍低沉地说:“不…玉子,有什么话我们出去以后再慢慢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掉这些外乡人。” 玉子眼眸微垂,丑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她突然问:“阿岩呢,阿岩为什么没有来?” 老棍的脸上闪过片刻阴郁,哑声说:“阿岩,已经死了。” 空气突然沉滞,岩腔中一片死寂。 玉子像是没有听懂,又似是真的好奇,在她那张丑陋的脸上分辨不出她真正的情绪,“死了?为什么?” 她仿佛不甘心,低着头,笑得比哭难听:“为什么?” “他为什么死了?他为什么不来看我?我现在,我现在终于进入祭坛了不是吗?我在你们眼前,光明正大,我玉子就在祭坛里啊!” “我终于和阿秋一样了啊,我和阿秋有了一样的资格,不是吗?” 老棍皱起眉,用夜郎土话朝她喊道:“玉子,你不要再轻信那些狡猾的外乡人了,阿岩,就是死在他们的手里!就是你眼前的这几个人,害死了阿岩啊!” 玉子闻言,脸上古怪地抽动了一下,好似某根执念的弦,猝然间绷断了。 她觑着叶冠中那几条隐约的人影,眼神轻轻地瞟动,像是陷入了一种癫狂。 “死了,死了也好。”她提着嘴角说,“有人告诉我,这里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祭坛,我们听过的史歌,我们崇拜的信仰,呵,还有我们这个村寨,全部都是假的,以前我不信,我就想进来,亲眼看一看。” “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她耸动着双肩,像大笑,像大哭,模糊的影子里,她背过身,从身后搬出了一颗铜釜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那个人说,所谓的神眼,就孕育在这样的青铜笼子里,它们是髓蜂里的异类,好多好多的髓蜂中,才会有一只,我从没有见过,听说那是一种纯白的蜂子。这样的蜂子,会自己想办法飞进祭坛,钻进这个笼子中,然后从一只蜂,化为一只茧,再从茧,变回一颗卵。” 她兀自笑起来:“多神奇啊,好像是从一个老人,活成了一个婴儿。” 众人看到那只铜釜,俱都紧张僵直,就连长太婆也慌张起来,喊道:“玉子,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这里是我们夜郎族的祭坛,你千万不要乱来!” 她说着,眼神却已经示意了左右,四五个隐蔽的弓手已经将箭尖对准了她的脑袋。 玉子弯了弯眼睛,她唯有这双眼睛还没有被毁掉,看起来还是像杏仁一样,亮亮的,“这些髓蜂,就和所有的工蜂工蚁一样,一辈子都在辛苦地活着,没有意义地活着,它们生命的唯一作用,大概就是繁衍出能成为神眼的异类吧。呵呵,我们都是一样的,都一样,从出生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被安排好了不同的命运,高贵的,永远高贵;低贱的,永远低贱。” “我不服气。”她摇了摇头,“既然它们自己飞不到这里,就由我来送它们进来,让它们亲眼看一看,这棵树,这座笼,这些风景。” 然后,让我们一起毁灭吧。 玉子猝不及防地抬起弩机,朝查克与老狗头上的系绳,射了过去—— 第58章 混战 滴答, 滴答。 什么味道? 顾弦望仰头向树冠上方看去,那一丝本就模糊的光线,此刻似乎变得更为暗淡了, 萨拉蹲伏在她们左上方, 突然抽了抽鼻翼,惊诧道:“哪来的汽油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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