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成见过这么迫不及待脱鞋袜的样子啊? 顾弦望挽起裤脚,一拍他肩:“愣着做什么?一起抓啊,你不吃么?” … 开玩笑,现在别说是鱼,就算给他一窝蛹子,只要能用滚水汆一道,他都能咂摸出老爆三的味儿来。 姚错火速脱了鞋袜,赤脚下水,八月末的天,这天坑底下还是阴凉,尤其是这种半露于地表的溪水,本身已经经过好几道过滤,滑过皮肤时清清凉凉,像是冰丝。 顾弦望一条手臂不利索,抓鱼是不行,全靠眼神毒辣,指挥精确,也怪是这地下溪流里的小鱼好像都没怎么见过世面,瞧着人来了也不躲,那鱼又多又密,一个人在这头一堵,傻鱼们就慢腾腾地往对过游,也不知想想世上有个词叫请君入瓮。 姚错把T恤一脱,当成网兜,然后拿卵石块在个水急的口子两侧垒出一拳宽的水道,网兜就拦在水道出口。 顾弦望同只老母鸡似的张开双臂从上游往下赶鱼,这群傻鱼们就像老爷爷遛弯儿慢腾腾扎堆爬上水坡,然后一头扑进眼放精光的捕食者那尚留余温的怀抱里。 “嚯!”姚错连水带鱼兜了个满怀,赶紧把四角扎紧口子,一手提起来咧着牙炫耀,“看来咱这摸鱼的本事是一点儿没丢啊。” 他三两步蹿出小溪,看模样还以为那水烫脚呢,纯棉的衣服漏水快,姚错连颠带挤把鼓包的溪水放出了一多半,然后才在远离水道的草窝子里把衣服展开。 “怎么样怎么样?” 顾弦望也笑:“不少。” “那可是!”他一抬下巴,“这起码得有两三斤啊,虽然说都是小鱼,但是像这种小石斑以前乡下还可多呢,随便抓都有,现在可不多见了。” 反正姚错对自己非常满意:“肉虽然少,但咱吃的那就是那个鲜味不是?” 甭管什么味,那都是大自然的馈赠,顾弦望把衣服上沾的水拧干,走过去瞧着刚在树下掏完洞的龙黎问:“喏,鱼抓到了,龙队长打算怎么做?” 见她有意打趣,龙黎便也端着神秘不答,嘘了一声,兀自到溪边去把手仔细给洗了,才不紧不慢地在某人憋着好奇的目光里把刚削好的一整片树皮拿出来。 “小鱼的话,煮汤怎么样?” “用、用这个?” 顾弦望诧异地看着这张两面刮净的白树皮,严重怀疑它遇火就该烧漏了,她可舍不得这些宝贵的口粮。 “嗯。”龙黎蹲下来,将树皮四角折起,边缘用棍枝做的夹子夹紧,片刻就做出一只方方正正的小锅子。 “放心吧,一时半会烧不坏,不过不能做太大,否则水很难烧开。”她估计了一下鱼的数量,说:“可以多半煮汤,小半火烤,如何?” 顾弦望:“我只带嘴,没意见。” 姚错对龙黎做的火灶很感兴趣,问:“挖个这样的坑就不会飘烟吗?” 所谓的坑,其实是一个相对原始的土灶,进风口小,顺着往地下挖,挖出一条狭窄的风道,然后掏空底部,做成柴炉,炉口比进风口大个两倍左右,这一套就叫达科他火洞。 龙黎用打火机点燃柴火,再用顾弦望的腰刀横架在炉口,树皮锅就放在刀面上,“嗯,长进风口可以稳住火势减少飘烟,这样的火洞虽然不能完全隔绝烟气,但是再借用上面大榕树的树冠遮挡,只要天还没黑透,远处的人便很难发现这里的烟火。” 姚错悟了,伸着大拇指道:“姐们儿,内行啊。” 等汤开锅,烤鱼干已经吃过两轮了,别说这溪石斑个头小,味道是真的一点不比海石斑差,姚错一边吞舌头,一边嘶嘶哈哈地夸:“嘶,东星斑也不过如此,人间极品啊!” 顾弦望是那种看着吃相斯文,但手速很快的人,尤其是饿到这个份上了,人闷不吭声先吃了三条小鱼,囫囵垫下底,这才回过神皱眉道:“你怎么光烤不吃?” 反正还是那几个理由,不饿不渴不困,她也不打算给龙黎解释的机会,直接把手上这根儿刚烤出焦香气的小鱼干递过去:“又不是铁打的人,吃。” “显得我们两个人多势众,欺负你似的。” 第48章 窃贼 火炭在天黑之前浇透了水, 最后丝丝白烟还未露头,便被姚错一捧土给盖严实了。 两三斤鱼,喂饱三个人的肚子是不可能的, 勉强喝个水饱后, 为了防止日后的饥荒,烤鱼干留下了大半, 整整十条,现在正晾在洗干净的石板上,风干一夜,便起码能再储存个一两天。 人一吃饱后就非常容易返出乏劲儿,尤其在持续紧绷神经后,现在姚错就感觉自己像是熬完两个大夜后又通透地蒸了个澡, 整个人飘飘欲仙。 洞顶外面传进来倦鸟归巢的叽喳群躁, 他的黑眼圈随着视线往上提了提, 伸手干搓一把脸,接着抿了口伏特加,心理准备就绪了, 才开口:“那个, 龙小姐,我这个人肚子里放不住事儿, 有话我就直说了。” “在地宫里,多亏了你想到了密码我们最后才能活着出来, 不管你和我们是不是敌对关系吧, 于情于理, 我姚错欠你一条命, 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他说到这,清了清嗓子, 也不知是哪里不舒服,反正又喝了口伏特加,觑了眼顾弦望,说:“弦望是我的师妹,她以后会有很好的前途,进到这里来是有她的苦衷的,所以…所以——” 龙黎静静地听他说到’苦衷‘两个字,挑眉问:“所以?你希望我放她一马?还是不要与她争抢?” 措辞半晌,顾弦望干脆地从姚错手里拿回了酒瓶,不锈钢瓶盖叮的一声合上,然后被慢条斯理地拧紧。 “没所以,我的人情,我会还。龙黎与我要的东西相不相同现在谁都不知道,即便相同,”她抬眸看她一眼,“也就是四个字,各凭本事吧。” 其实姚错怎么会看不清现在的局面?求,求不来;打,打不过,看看顾弦望现在都伤成什么样子了?如果在地宫他们但凡差上一点运气,只是一点,现在又是怎么样的? 他苦笑一声,抓了抓后颈上的发茬:“行,那就当师兄多余说这么一嘴。龙小姐,你也别往心里去。” 龙黎没有什么表情:“在我的位置上,我不能与你保证些什么。对于弦望,我想既然她做出这个决定,那么后果如何,不论她担得起、担不起,打落牙齿和血吞,这是她。之于旁人,你舍得,便多跟一段,不舍得,便早早挪眼,这是尊重。” “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让,我相信她也一样,你也一样,所以这样的话,不必再提了。” 姚错微怔,他奇怪龙黎何时改的称呼,也诧异顾弦望对此并不反感,对于他的师妹来说,好像生活中的一切都被切割出不同的半径,从陌生人到同事再到师父师兄,最里面的就是家人,不同的人被她赋予了不同的权限,了解多寡、相处分寸,等等一切。 有谁可以直呼其名而不被她反感呢?在姚错的认知里,是从师父师兄这条线以里的人才有的权限。 他试探着问:“你们…已经很熟了?” 龙黎平静地说:“还好,算是不打不相识的朋友关系。” “咳。”顾弦望突然呛了口风,捂着嘴说,“反正以龙队长的个人品德,到最后应该不至于和我走到鱼死网破那一步。放心吧师兄,你还不累么?快睡吧!” 深林夜色浓,坑洞内连风声都轻微,姚错这个人在外头其实挺爽利的,偏就对着顾弦望的事总是显出一副老妈子模样来,又唠叨了几句,听人家不愿搭理了,再翻身的功夫,意识就丢了。 光听着他一个人打呼,顾弦望与龙黎两人相对坐着,一时间都无话。 半晌,顾弦望问:“还守夜么?” “嗯,这里虽然靠近祭坛,山民轻易不会入内,但玉子现在毕竟下落不明,多防一线,就少犯一次错。” “你觉得玉子为什么要把我们分开?” 龙黎道:“她将我放进地宫,也许是因为我顶着龙家人的名号,她或忌惮,或试探,多半是想宁错杀不错放。但你们两个,我确实还没有头绪。” “你的意思,她不是真的叛变?” “其实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到底要什么。她对天坑的了解做不了假,蚂蟥坑下的地道很新,是近几年来新掘的,她潜伏于此,必定有她的目的。” 顾弦望想了想,按照龙黎的说法,既然他们三个算是被扔进了死门里,相对的,萨拉他们就很可能是被留下的,从现在的迹象还看不出玉子最后的目的所在,导游到底在不在她手里,现在反而无法判断了。 她叹了口气,惆怅地嘟哝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谜呢?也不知地宫中曾被封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又是如何出得天门。” 龙黎笑了笑,从包里翻出那套备用冲锋衣丢给她:“没生火,夜里少不了蚊虫,你披着这个,快睡吧,还不累么?” 盗用她的台词? “我不困,你先睡,我守上半夜。”顾弦望套上衣服,同时伸手止住她的下一句话,“如果你也不困,那就包剪锤,各凭本事睡觉。” 龙黎服气了,眉眼微弯:“看来你对你对本事真的很有自信。” 顾弦望托腮瞧过去,似笑非笑:“不是你说的么?打落牙齿和血吞。” 龙黎敛下眸子,原想将话题止在这里,她知道顾弦望睡不着,也知道她焦躁的理由,行百里者半九十,刀山火海闯过大半,眼前祭坛就这样明晃晃的立在那里,却还有那么多谜题没有答案,有这么多人下落不明,所以最后这一步,她停下来了。 她会彷徨,会犹豫,会恐惧,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龙黎抱臂倚靠着榕树干阖了眼,忽又听见她说:“其实,我会找到这个旅行团,是因为一张传单。” “嗯?” “嗯,有一张关于新开辟旅行路线的宣传单页,单独寄到了我妈妈居住的疗养院,收件人署的是她的名字。而在那之前,我刚刚拿到某些线索…就是先前你在溶洞里看见的那张照片,那张照片的范围太大了,我本来毫无头绪。” “当然,这里面也有我自己的怀疑,因为我妈妈已经昏迷了十年了,以前的老关系断的断,忘的忘,就算还有,也没有理由突兀的既来一张传单罢?我刚想瞌睡,马上就有人送来了枕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所以我请师兄在暗地里策应,自己报名了这个旅行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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