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咚的一声,人已经潜了下去,顾弦望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轻碰了一下,而后她拿走了手电,就在水面几乎没顶的同时,她感受到一阵来自液体的共振,震动传导来咔啦咔啦的响动声。 她最后一口气吸得不足,只屏了三十余秒便觉得肺叶干瘪,自己就像个抽了真空的塑料袋,真的好想张开嘴,哪怕吸进的是水也顾不上了,喘气、喘气、喘气…… 四周灰浑一片,顾弦望五官紧皱,这么久没有变化,看来龙黎也失败了,对吗? 如果注定要死…她突然很想睁开眼,看看龙黎在哪里,这冲动太荒谬了,以至于脑海中立刻又升起另一道声音嗤笑起自己。 她的天人交战还未有个结果,右手忽然被攥紧,有人正拉着她往上游,顾弦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沉底了,迷糊中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往哪里去,浑以为是在升天,升到一半,拉扯她的人不再同行了,她心底里一慌,脚下猛然受力一托,借着这道力,她半身蹿出水面,咳出好几口气。 那瞬间,顾弦望倏地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是如何发现幻境中的龙黎是假的,是因为手上的茧,她碰到她的时候,手心中缺了那细微的茧痕。 她甩了甩头,才发现这里好像是个地道口,眼前石阶上通地面,温热的暖光从上方流泻下来,顾弦望现在顾不得养手的问题,双臂使劲一撑,整个人从矩形的石框里爬了出来。 紧接着,姚错也被顶了上来,他的神智就更不清楚了,老沉的一个人,只靠顾弦望单手拖也拖不动,情急之下,她暗道一声对不住了,紧接着啪的一巴掌稳准狠地拍在师兄脸上,愣是把他给拍醒了。 姚错口鼻喷水,一边咳一边狼狈地爬上来。 而后背包出水,顾弦望急不可耐地伸手探进水下,冰凉中,很快有一只熟悉的手掌与她相握,哗啦一声,龙黎跃出水面,身后撒下一片水雾,撞上洞顶日光,缠出道小小的彩虹。 姚错摊在一旁,整个人犹如一条咸鱼,浑身上下一齐往出淌水,泄透了力似的,眼皮也撑不开。 掌心微动,方才龙黎好像是往她的手里塞了件小东西,顾弦望低头问:“这是什么?” 龙黎拧干了长发上的水,笑道:“猜中答案的奖品。” 顾弦望回头觑了眼师兄,见他还和死了没埋一样,便蹲到龙黎身边,拇指拨弄着这枚指节大小的黑石头。 “你别唬我,这到底是什么?” 龙黎拉开背包拉链,把里头的东西一应倒出来,抖净包底的积水,说:“不确定,但感觉很像蛇灵珠,等回去后你可以拿给你师父瞧一瞧,蛇灵珠极为稀少,据闻有起尸之效,虽然多半是夸张说法,但我想若是真货,以这个大小成色,吊人一命应当还是能做到的。” 说得这般轻巧,龙黎说约莫是的东西,大抵八九不离十,顾弦望完全没想到这不起眼的石子儿能是救命的地宝,若是拿到京城里内行的拍卖会上,不知能卖上什么样的天价。 顾弦望把东西推过去:“我不能收,照道上的规矩,谁拿着便是谁的。” 龙黎不禁忍着笑,还道上的规矩呢,这姑娘可知道那道儿往哪里开么? “这小东西就卡在天顶暗门的机槽里,若是没有你猜中答案,我们也出不来,自然也拿不到此物,逻辑理顺了,能收了么?” “我只是随口说了一个数,怎就是猜了答案,你这不是诡辩么?” 龙黎’呵‘一声:“奇数所对两庚一寅,偶数所对两寅一庚,若有相撞的年月,便用十位数字定策,总而言之,这是借你的时运在诸多答案里猜中了唯一一个,拿一个小小奖励,不应当么?” “那是你自己想的。”顾弦望不服。 龙黎也不在乎:“嗯,当队长当惯了,是这样强势的。” 顾弦望哑火了,虽然还不知道这枚蛇灵珠到底有多大功效,但也许对她妈妈的病会有不小的帮助,龙黎是刻意给她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卖乖就没意思了。 成年人之间,她懂得承情,“多谢。” 龙黎一耸肩,专注地收拾起还能用的装备,这包肯定是查克的,里头食水最少,却有刀具、速干衣、备用外套、和应急医疗器械,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放了一整包崭新的袜子。 备用外套是防水硬壳,抖干净稍微一晒就能穿,正好顾弦望就缺这个,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龙黎从医疗包里拿出一只白色的订书机,说:“你脖子上这个口子不能再拖了,挣裂了两次,又泡了脏水,必须得缝合。” 顾弦望心说那也不能用订书机缝合啊,苦笑道:“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这是订皮机,医疗用的应急缝合器,不是你想的。”龙黎解释完,伸手在她肩头轻轻摁了摁,指腹沾了些血水,给她看,“还在渗血。” 这话点到即止,但顾弦望能看出来,她的意思不仅是在说伤口的严重性,也是在告诉她,她知道她的血有别的作用。 他们现在的位置像是在个小山洞里,身前是天门机关,边上就是十几阶长满苔藓的石阶,往上看有一缕天光从高处更大的洞口里投进来,日头很快就不再青睐这一小片地脚,只剩下阴凉。 顾弦望不知道从台阶上去以后,还会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们。 “好,你缝吧。” 第47章 捕鱼 姚错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过去的, 还是昏过去的。 总之等他醒过来的时候,鼻酸脑胀,浑身没有一处不在疼, 好在外套有人已经帮他脱下来晒干了, 要么这样捂着多半得感冒。 “嘶……”他锤着脑袋坐起来,接过顾弦望递来的一瓶底的水, 一口干了,“我们现在在哪儿?” “还在地宫天门的出口,你睡了大概一刻钟,感觉怎么样?” “还好。”姚错感觉自己眼窝都凹进去了,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转肠,又改口:“还是不好吧, 现在就感觉又饿又渴, 人都快熬成干了。” 顾弦望笑笑, 知道这意思是摊牌了,不装了,这位师兄, 打小调皮捣蛋猫闲狗厌的主儿, 大了以后非学人想当什么绅士,结果就是闹腾个四不像, 生熟之间两幅面孔,也算是缺什么就嚷什么, 现在估计是看大家都过了命了, 到底交情是不一样, 还装什么呀, 就这么地吧。 正好装备包也收拾完了,伤口也钉好了, 连酒都喝了两大口,景阳冈上能打虎了,顾弦望递给姚错一根蛋白棒,告诉他这个噩耗:“这是最后的口粮了。” “不过伏特加倒是还有两瓶,你要的话也可以用来补充热量。” “我什么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姚错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把蛋白棒啃了一半,剩下的收起来,“你要是饿了管我要啊。” … 休息停当,三人顺阶而上,地宫外真正的景象,此刻才展现在眼前。 他们先前分明已经是在天坑之内,又从蚂蟥坑进入地下,现在看来,地宫的位置比想象中的更加深,甚至有可能是一座完全没入地下的层楼。 他们出来的位置原本是一处裂隙,也许就是为了那个机关才特意修建的台阶,裂隙之后便是山体,山如圆洞将中间这片地下森林包裹,天顶上的洞口不大,但从洞口再往外看,在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上便能看见恢弘的崖壁,恍如参天。 原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还真是需要参照物的。 姚错震惊道:“这个洞穴森林,不会是在我们之前的那个天坑里面吧?” 天坑之下还有天坑,就算是放在全世界也是极为罕见的地貌。 这里很可能是数千年前被小型陨石砸出来的一号坑,而外头更大的二号天坑则是受冲击力影响而产生的次生坑洞,像是这样生长在类似于洞穴内的地下森林,全国范围内已知的也只有广东通天箩一处,号称是“中华第一洞”。 除了通天箩,美国的阿里西波大漏斗洞口直径有322米,深有70米,顾弦望估测了一下这个底下洞穴,估计深只有三四十米,底部直径倒是能有个三四百米。 别看光照不充裕,林子却挺茂密,顾弦望观察了一下四周,指着远处的洞壁道:“当然,不仅洞穴在天坑底下,原来祭坛也在这里。”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祭坛石雕实在太过显眼,即便只在林隙间露出一角,也足够让人一眼识别。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硕大的石门造像便嵌在山壁之中——门!又是门!姚错都快得门的PTSD了。 而且他也不理解:“所以祭坛是开在山里面的?又是一个溶洞吗?” 顾弦望摇头道:“不知道那后面会是什么,其他人也还没踪影,既然祭坛这么醒目,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扎营,观察一番情况再动怎么样?” 龙黎看了看天色,说:“嗯,外面时间应该接近黄昏了,既然现在山民还没有把叶蝉带进来,很可能要等到明日才会动作。从地宫位置看,萨拉他们多半就在我们上层,玉子不会白白布局,就等着看她的下一步吧。” 她拨开灌木丛往林子里走,顺着水流声,几人找到一条小溪,水看起来很清冽,简直像是招摇着香帕的美娇娘,对着这三个渴到嘴唇脱皮的人说:快来喝我呀官人。 姚错一时没有把控住,扑到碎石滩前,掬了一捧,不待吸溜,那甜丝丝的溪水就入了喉。 顾弦望根本没来得及拦他,“你也不怕肚里生虫?” 确定了味道没问题,他干脆敞开肚子喝了个饱,“傻呀,肚子生虫不会死,太久不喝水人才会死。” 顾弦望走近了,恨其不争地叹息:“我是想说,包里有净水片。” 姚错手一僵:“……不早说。” “就在这扎营么?”顾弦望回头问。 龙黎见她眸光晶亮,定是看到了什么好东西,“水里有鱼?” “你怎么知道?” 现在他们饿着肚子,看到点新鲜食材就和看到黄金没什么区别,但顾弦望转念一想,“我们是不是不能生火?” 不能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龙黎又咽了,她找了棵树冠茂密的大榕,说:“若你天黑以前能抓到鱼,便让你生火。” “真行?” “真行。” “好!” 姚错是真没怎么见过顾弦望像这样开怀的,倒不是说有多喜形于色,只是出于师兄妹的了解,对她那股子静不露机的欢愉有所感应,以前不知有多少位厚底子的’票友‘差人把那些个什么香奈儿爱马仕都送到后台了,他这师妹是睬都不睬一眼,随口一句送回,不带多赠一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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