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听不懂这些可恨的仇人究竟在说什么,但最后那句话她听懂了几个词,阿岩曾教过她,神眼女人、玉子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她愤怒地喊道:“你们把玉子姐姐也抓住了吗?她在哪里?你们要交换,交换那个偷了神眼的女人?” 龙黎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这个词和汉话的发音有些微相似,而且她在溶洞中曾听蛊婆子提到同一个名字时所用的独特尾调与之基本一致,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玉子。” 果然是! 阿秋确定了,他们说的确实就是玉子姐姐,玉子姐姐一定是被抓住了,很可能遭受了他们的严刑拷打,才会把这些秘密说出来。 其他人、就连寨子中的人,甚至是阿岩,都不知道玉子姐姐还活着,也不知道她和玉子姐姐其实一直保持着联系。 当年玉子姐姐因为触犯族规被处以极刑,最后滚入蚂蟥坑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她居然还能活下来,直到半年以后,也是一只这样的草编蚂蚱突然出现在她家中的桌子上。 这个草编蚂蚱是她们之间才知道的秘密,是独一无二的暗号,作为长太婆的孙女,阿秋从小乖顺、懂事,从未做过违背长太婆意愿的’出格事‘,而玉子姐姐虽然地位不如她,却比她更自由,更快乐。 在她们都还没种下神眼的年纪,玉子姐姐已经跑遍了附近的山头,她学东西好快,人又聪明又大方,就像一只快活的鸟儿,阿秋觉得总有一天玉子姐姐一定会生出属于她的翅膀,飞到很高很远的地方去。 这个洞穴森林,也是玉子姐姐找到的,从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爬下来,最快也需要大半日,那时候她还没有掘出地道,也还没有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人,这片小森林就是她们少女时光里的秘密基地。 玉子姐姐是好人,她和阿岩的好事,也是玉子姐姐撮合的,没有玉子姐姐的帮助,她绝无法过上那样快乐的日子,所以即便玉子姐姐犯了错,那也是外乡人的错,他们欺骗了玉子姐姐,所有外乡人都可恨! 当时他们滚落蚂蟥坑的时候,阿秋就隐隐猜测,他们会不会没有死,但是玉子姐姐曾经说,蚂蟥坑的暗道早就已经堵死了,所以她只是猜测,还是跟随众人一起将阿郎的尸体运回了寨子里,她很难过,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可长太婆却说,先不处决那个抓来的女人。 为什么?! 凭什么?! 就因为她落下了神眼?可是那是偷来的啊! 阿秋第一次发现,族里的规矩是那么的无情,那么的不讲道理,不管是谁,只要种下了神眼,就能获得额外的权利。 哪怕她是外乡人,哪怕她的弟弟、爱人,就是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死的。 阿秋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反抗的心。 她想要用自己的办法来了结这件事。 “你们把玉子姐姐放了,我带来了你们要的人,我可以交换,我要和你们一对一决斗!只有我自己!我一个人!和我决斗吧!光明正大的,用刀——用本事,我叫阿秋,我来做你们的敌人!” 顾弦望虽然听不懂,但从她的语调中,她还是感觉到那种情绪的变化,从憎怒,到不解再到委屈、不甘、最后又让人听出了一丝豪气,像是抛下一切,拾起了自己的那种豪气。 “先捆起来。” 第50章 编号 叶蝉本来都快睡过去了——她真的很累, 可能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几天跋涉的曲里拐弯的破路多,这都几点了?就把她这样捆在树上,礼貌吗!? 不过人不在也好, 起码不用怕这个愤怒的姐们儿突然给她来上一刀, 要不还是趁这个时间歇歇吧,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啊。 眼皮刚耷拉一半, 不远处忽然传出叫嚷声,她侧过耳朵仔细去听,欸,好像就是把她抓来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对,没错, 还有这口奇怪的方言。 怎么叫得这么凄厉?难道…莫非…不会吧? 叶蝉激动得眼含热泪,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来啊远方的朋友,快看看我啊! “唔!唔唔唔!!!” 她气沉丹田运足劲,连挣扎带吼叫, 麻绳捆得死紧, 她恨不得蹬着腿蹦起来。 … “你听到了么?”龙黎突然问。 顾弦望刚把人捆好,让她老实儿地坐下来, “什么?” “好似有人声。” 阿秋中气虽然没有刚才那么足了,但喋喋不休的碎言碎语还是时不时在往外冒, 顾弦望脑子乱得很, 摇了摇头。 姚错就更是了, 简直像是耳边无限循环着外语听力, 要不是这个听力播音员是带着刀来的,他就真又要被念叨睡了。 龙黎眉心微蹙,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出几步,愈发确定是有隐隐人声。 “我去看看。” 顾弦望将女弓手的腰刀扔给她,“速去速回,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龙黎捞过刀柄,旋身没入了莽莽的草叶中。 叶蝉真的很努力了,感觉自己隔着这坨塞得严严实实的破布都快喘不上气儿了,怎么还没人来啊? 正丧气呢,左边那丛草叶倏地一娑,一把腰刀的刀尖先探了出来,叶蝉一看就想哭了,完了啊,完球了啊,这是老天要亡她啊,到底是谁啊,为啥这么不争气,就一个人也没打过吗! “呜呜呜!唔!”求求啦,我还没活够啊! 刀面寒芒尽放,随后,一条长腿迈了出来,隔着这么近,龙黎再听不出这个呜咽声来自于谁那可就太不像话了,她背逆月光,神色倏忽难见,叶蝉定睛一瞧才识出来,这是她云淡风轻的龙姐姐啊! “呜!——”她刚想放开嗓子干嚎,龙黎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叶蝉是个惜命的,情绪的事可以放一放,还是小命比较要紧。 等解了绳子,叶蝉也不等活动活动手脚,自己先背过身去把嘴里的破布拔出来,扔进一边的草丛里。 这布都快被她口水给浸透了,还好龙姐姐没先给她拔这个,不然丢人就丢到姥姥家去了。 “怎么样?可有受伤?” 叶蝉眼泛泪光,一脸陶醉——听,这如沐春风的声音;品,这亲切关怀的语义,还有谁,会在危机四伏群敌环伺的战场中关心你,拯救你? 啊!我的龙姐姐! 龙黎:“……叶蝉?” “啊?没事,没事没事!”她傻乐得自转一圈儿,“看,好着呢。” “对了,顾姐姐呢?她没事吧?” 龙黎微一颔首,领着她往回:“嗯,先回去再说。” … 顾弦望仔细地搜了女弓手的身,除了那把腰刀,她腰后还别着一把匕首,不过除此之外,身上就没有什么别的工具了。 没有对讲机,也没有手机,一切现代化的工具在这里似乎都罕见。 她让师兄盯着她,不然只要自己还在她眼前晃,这人通红的眼睛就一瞬不瞬地跟着转,那视线就跟削尖了一样,如芒在背的。 换谁给这么个盯法儿也都毛了。 听到草丛里的动静,她走近去迎,没想到龙黎竟真还带了个人回来。 “叶蝉?” “顾姐姐!” 叶蝉没忍住,冲上去扑了个满怀,哇塞,温香软玉,人间天堂。 顾弦望把她从身上扒下来,上下打量了一眼:“还好吗?你是被那个女弓手抓来的?” 叶蝉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神秘兮兮地掏起口袋,半晌从里面拿出来一张叠包着的干荷叶,递到两人眼前:“快吃快吃,我好不容易偷出来的。” 她认真地展开荷叶角,露出一整只油汪汪的烤鸡腿,献宝似的。 顾弦望诧异道:“哪来的?” “哎呀,我们之前不是在那个林子里走散了吗?那时候我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等到意识清楚一点,就发现自己被蒙着眼睛不知道被押着往哪里走,反正感觉走了好久啊,接着就被关进了一个房间里。” “可能那个就是他们的山寨,周遭都是我们之前见过的那种竹楼,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被捆着丢在那里了,过了好一会才有人进来,有个老阿婆看了看我的眼睛,不知道说啥了,一群人就又走了。” “过后不久,就有个看起来憨愣憨愣的男人给我送了半只烤鸡进来,还有水和米饭什么的,我还以为是断头饭呢。”她说得眉飞色舞的,“你们不知道,那男的一开始还想盯着我吃饭,被我熊了一顿,人就跑门口去蹲着了,哼哼,肯定是怕了我的气势。” 顾弦望:“……”也有可能是怕了你的话痨。 “总之,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这只鸡腿!” 龙黎让她先把鸡腿收着,三人走回营地,那女弓手一见叶蝉露面,立刻激动得站了起来,姚错忙拦着她,又将她摁坐下去。 他挺惊喜:“小叶?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算了算时间,他们竟然从溶洞走散后竟就再没见过面了。 叶蝉也很激动,一是因为这个女人果然被龙姐姐和顾姐姐打败了,二是因为姚师兄成功脱离魔爪,三是因为—— “哦…你们也带了一只鸡啊。”还是活的呢,真是有远见啊。 肥鸟转头,肥鸟怒视,肥鸟起飞了! 然后… 叶蝉:“欸!我的鸡腿儿!啊啊啊!不要啊!你松嘴!你、你怎么能同类相残啊!” 顾弦望:…… 龙黎:…… 姚错:…… 最后叶蝉魂不附体地跪倒在地,她珍贵的鸡腿,她冒着生命危险抢出来的鸡腿,一个人也没吃上,全部进了这只肥鸡的肚子! 见她欲哭无泪的可怜模样,顾弦望拍拍叶蝉的肩,权作安慰。 “算了,就当做今晚它巧立奇功的补偿吧。” 叶蝉委屈巴巴:“什么奇功?” 将先前种种伏击的惊险之处听了一遍后,叶蝉感慨良多,盯着吃撑了仰倒在地的…神鸟,行吧,能翻肚皮晒月光的,一定不是凡类。 几人扎堆围坐下来,商议道:“明天一早我们就进祭坛吧,虽然这女弓手多半是偷跑出来的,但山寨里的人最迟明早一定会发现叶蝉不见了,到时追捕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 姚错问:“那还带她吗?” 顾弦望看向龙黎,龙黎摇头道:“祭坛中会有什么现下还是未知,带上她反而负累,她既然能找到这里,其余山民不会一无所知,我们走后便将她留在此地,这里有水源,足以让她等到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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