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大是来讨刀的么?” “呵呵,哪里的话,”张望春越逼越近,“你是顾问,哥几个好不容易活着下了地,当然得跟着你走。” 他话虽是这么说,眼睛却盯着易招手里的喷火枪,顾弦望用余光瞥了眼,发现自己落地时衣摆翻折,露出了腰侧别的武器,这是饿狼见着肉腥了。 岩腔尽处有几个岔口,顾弦望依稀记得她们之前走过的路,麻烦的是那个岔口此刻离海克斯更近,离她太远,那边的水太浑太深,她总有不好的预感。 顾瑾年被青年押着同海克斯站在高处,三人不知说了些什么,而后便有个换好衣服举着枪的人催促着另两人涉水抄近路向那处岔口直行而去,泥池中心的水位没过腰,三人划走的动静哗啦哗啦响,同时又有两人被派向她所在的位置。 这帮人常年和泥腿子打交道,对他们心中所想是一清二楚。 张望春向后觑了眼,相隔十来米,他也在抉择是否要在此刻夺枪。 “顾小姐,我有个提议,不如——” 便是这当口,人群聚堆之处传出骚动,顾弦望侧过眼,就见好些人给突如其来的扑水声吓了一跳,纷纷后仰,他们身前有个先前摔下来的人,原本扑在泥水之间,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恢复了神智,整个人突然站起。 那家伙浸了满身水,站起来的时候哗然一声响,见是自己人,周遭反应过来的当即破口大骂。 前头涉水的三人当下也止步回头,看清情况,便打算继续往前走,领头一个刚迈出去,脚步却不知陷进了什么深坑里,嘭的一下扑进泥水中。 溺水片刻,那人浑身剧烈挣扎起来,后头的监督者立刻示意,让边上的赶紧捞一把,还不等那人伸手,水面倏然寂静,只见溺水者已经大背朝天,静静地飘了起来。 前后不过三四十秒,两人愣了一下,拿枪的觉得古怪,便蹚到侧面小心地用枪管挑进水中,想将人翻过来,谁知枪管刚没进水面,这人霎时一僵,口中逸出声惊叫,人猛地翻坐下去。 所有人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便见着一串子弹顺着他挣扎的动作向上挑翻,哒哒哒扫出片弹弧,流弹直射岩腔,涉水的另一人尚在愣神,喉咙中发出咕唧一声,后知后觉地抬起手,一摁脖子,汹涌的血已经从对穿的孔洞中溢了出来。 “呃——”那人怔怔迈了一步,轰然扑进水中。 不过瞬息,周遭整片水面上已漫开了大片殷红,浓郁的血腥气窜进鼻息,顾弦望背脊发寒,一扭身,拎起易招的后脖领就跑。 易招压根没回过神,她哪儿见识过这样连番死人的场面,脚底一腾空,人才慢半拍地打起冷颤,没等开口问呢,后边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猝然暴起,此起彼伏、混乱不堪,水声、枪声、尖叫声—— 数枚流弹擦身而过,在她脚边炸起好几朵水花。 眼前一花,顾弦望已然拽着她跑到了墙根处,涉水无法避免,但整片水下的地势应该是个四周高中间低的情况,易招紧紧抱着自己的喷火枪,一扭头就见着人群那边全乱套了: 所有人混战一团,高处边缘的人都被拖进了泥水塘里,大家穿着同样的防护服,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搏杀、撕咬,将对方摁进水下,溺水的人不多时又蹿起来,去撕扯边上的人。水面上的血越飘越多,拿枪的外国人完全控制不住局势了,好几个被拖着下了水,流弹就是这么来的。 她完全弄不明白怎么一下子人都疯了,直到余光扫见那个脖子上穿了个大孔的人居然也在战局当中撕咬着另一个人。 “丧…丧尸。” 哗啦一声,顾弦望下了水,她一提易招的前襟,把人直接扛了起来,“别说话,别动喷火枪的扳机!” 水下果然还藏着活尸,这种东西在黄泉里沉睡,多半是亲水的,最先摔进水里那几个早就感染了。 顾弦望吁出口冷气,余光侧扫,乱局势转,活尸的感染速度太快,没有枪械傍身,大部分泥腿子很快都被转化,青年反应很快,核心的保镖团已经护着海克斯往她这处逃,高处留下了两个射击点,步枪横扫,效率很高,但那也只是拖延一点时间罢了。 她太清楚变异的进程了,方才那阵压制不过是人和血还未完全融合,马上这些活尸就会恢复他们本该有的速度。 “他妈的臭娘儿们!”身后一声喝骂跟来,“你他妈早就知道!” 易招一回头,就见张望春端着不知从哪抢来的枪,领着三四个人凶神恶煞地追了上来,他们身后不远,英国佬的头目也已经到了水边,她霎时头皮发紧,哆嗦道:“完…完了,他们手里有枪!” 顾弦望动作奇快,蹬蹬蹬几步冲上了岔道口,她头也不回,凭着直觉盲选了个方向,放下易招,拽着人径直钻进岩道中。 “怕甚,他若敢开枪,早就开了。” 这条口子顾弦望也没走过,岩顶低矮,只能弯腰跑,非常考验腿劲。 也就是易招个子不高,低着头还能跟上她的速度,但这种斩钉截铁的跑法让她也有点迷茫了,难道顾弦望是真的早就知道岩腔里有埋伏,故意不说,就是为了让他们死在这里吗? 所以…晚上她才问自己要不要走。 “那你咋知道…他不敢开枪?” 顾弦望无暇同个孩子事无巨细地解释,岩腔里乱如迷宫,到处都是相似的岔口,她一边凝目,一边集中注意力嗅闻残余的气味,低喝了声:“安静。” 易招当即闭上嘴。 顾瑾年还留在海克斯身边,自她恢复了大部分记忆,便有种直觉,这人比她想象中的生命力顽强得多,他对地下的了解很可能比她更深,上一次她们逃跑时若是没有金乌领路,很可能会走向他说的另一条方向,那里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岩道里回响的脚步声愈来愈密,后头那些人多半是跟着她一起钻了进来,生人进洞,活尸自也不会舍得猎物,等到没完成感染就死了的那些人被吃空,大部队就该到了。 她抹了把汗,额面忽然一凉,是风,倒灌的风涌进岩洞,顾弦望心头顿喜,她生怕在这狭窄岩道里和活尸偶遇,起码去个开敞处,能放开手脚,如此想着,当下脚步提速。 眼看到了岩道口,顾弦望脚步猛地一停,视线挑空,外头昏黑如渊,嘶嘶的风从耳际擦过,身后易招没留神撞在她背上,“咋”一个字脱口而出,很快又想到自己得闭嘴,只好抻着脑袋从她臂弯下往外看。 没有光,但也没有路了。 她愣道:“是死路?” 不是死路,只是这条岩洞恰好开在崖壁间,往下还有个七八米深才能着地。 顾弦望没解释,转身就去拉她的防护服拉链,“把衣服脱下来。” 易招还没反应过来,外套已经给拉到脚底了,她莫名其妙抬起脚,又问:“脱衣服干嘛?要做绳子嘛?” 海克斯准备的这批防护服主要材料是水刺布,扛血液用的,拧结起来相对还比较牢靠,顾弦望蹲下身,让易招趴到她背上,然后用水刺布结结实实把两人捆在一起,这时候易招才勉强看到外头是什么情况,绝壁悬崖啊,下头跟没底似的。 “你不会是要背着我爬下去吧!?” 她话音未落,顾弦望已经面对洞口退到崖壁边缘,下头的风呼呼直吹着屁股,易招大半个身子都腾空了,她吓得赶紧抱住人,喷火枪就卡在脖子间,乍看人和枪浑然一体,跟个登山包似的。 很好,求生意志很强,也省得自己再嘱咐了。 脚尖下落,这次没有安全绳,顾弦望完全凭借身体的力道来维持平衡,手指抠抓在岩缝中,每一次落脚都必须选择正确的岩点,她们两人的重量很大,一旦失足必死无疑,精神需要无限集中,哪怕头顶侧面的岩洞口已经有手电光照了出来。 呼吸间,她几乎进入了某种冥想的状态,注意力这东西很有意思,集中到极致后,人反而会有种超然感,好像灵魂挣脱出**,从高空视角俯瞰自己,顾弦望莫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她好像曾在哪里见过,只是攀岩的那个人不是她自己。 是谁呢?是你么? 你这家伙也曾这么莽撞么? “呵。”攀行过半,顾弦望无端地笑了声。 笑声意味不明,却把易招吓得毛骨悚然,浑以为这人是要放弃了,马上要松手一起摔下去。 “你、你咋了啊?” “没怎么。”顾弦望稳稳地落下脚,“想起一个故人。” 易招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搭腔,不说又怕她松手,只好问:“谁啊?” 记不清了,“大抵,是个混蛋。” “啊?”易招愣了愣,“男人啊?” “女人。”顾弦望咬了咬牙,“极好、又极坏的女人。” 易招觉得顾弦望多半是有点精神失常了,她转着眼珠子往下瞥,隐隐约约好像能看着地了,心脏终于能放进胸腔里,“混就混呗,反正她又不在这儿。” 顾弦望沉默下来,很快边上也放下一道拼接的木梯,吱吖乱晃,仰头一看,是卸岭那帮人跟着下来了。 她加快速度,不多时终于落地,解开捆绳,易招差点僵手僵脚地摔个屁墩。 不等两人回头看清楚地形,身旁突然劲风一闪,顾弦望下意识侧过身,掌风当下在半空转势,一条强有力的手臂环过她后颈,猛地扑压下来,她一倒,牵扯着易招跟着摔跤。 俩人就地翻了两滚,顾弦望的手已经摸到了后腰的枪,正抬头,却见易招脑袋上落着个球状的东西,乱毛呲着,像是个羽绒球。 “啾!” 怔神瞬间,她脖子上立马感觉到些许湿气,有人闷声拿脑袋在她肩头蹭了蹭,哑着嗓子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吸了下鼻子,立马爬起来,嘘了声,拉着顾弦望和易招贴着岩根儿往深处走。 七天了,七天啊。 由她拽着手臂,顾弦望上上下下仔细地看着叶蝉的背影,浑身是泥,衣服贴着腰线瘦了两三圈,血腥泥腥水腥,气味掺杂一处,若不是听了声,她根本分不出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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