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片?那女人皱了皱眉,视线挪回来,又落在她身上,这次她终于动了,抬手将雨衣从兜帽快速抽起,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地上沥沥拉拉抖下好多雨水。 一小片洒在顾弦望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女人里面穿了身纯白的,像病号服的宽松衣裤,腰侧夹着把小水果刀,顾弦望反应过来,她刚才抬手,好像是想拿刀的动作。 顾弦望看了一眼,指了指门边,“雨衣放在那里就好。” 然后便低下头专注拖地。 身后传来各种混乱的声音,好像是那群囚犯开始乱跑了,她边拖地边看着她脚下那双鞋,圆头皮鞋,带一点小跟,穿在这个人身上有些奇怪,不太好看,妈妈上班的时候才会穿这样的鞋,在街边小店打折的时候买的。 她想着,就看见那人俯下身,脱了鞋,露出双雪白的脚,真的特别白,脚趾也好看,她没见过雪,但还是觉得她的肤色应该和雪一样。 像是雪人。 女人抬起脚的时候裤脚微微上提,露出脚踝,脚踝上有丝红迹,淡淡的,然后顺着水滑下来,又变成粉色,再往上看一点,隐约好像能看见条口子,但还没看清楚,脚就落下了,穿进那双夏凉拖里。 “多谢。”她说。 刚才没有仔细瞧,顾弦望这时候抬起脸,才看见她那身宽松的白衣随着动作贴在身上,大团大团的粉红色晕染开,从肩头到腰,再到腿。 她草草收了尾,将拖把放回去,犹豫地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女人低头看了看,衣服是她顺手偷来的,淋雨后身上的血洇出来,很显眼。 她漂亮的眉头皱起来,“无事。” “你等等。”顾弦望撂下一句,转身又跑到了卧室里去。 一阵不大不小的翻动声后,她抱着套白色的棉质睡衣和毛巾,手里攥着药水瓶跑了出来。 “这是我妈妈的衣服,你试试,能不能穿。” 小小的女孩不由分说将衣服塞进她手里,干燥的,柔滑的,折叠整齐的,带着些清新的香气。 女人愣了愣,又听她说:“淋了雨不能穿着湿衣服,容易生病的。” 犹豫片刻,她将衣服放到茶几上,水果刀也放在边上。 顾弦望一看见她原地脱起衣服来,赶紧低头,“你…不进卧室换吗?” 女人的长裤脱到一半,有些不解:“卧室?” 顾弦望挑起眼缝,先看见了她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当下也顾不上害臊不害臊了,忙拉着她坐下,攥着个毛巾角,小心翼翼地绕着口子把边上的水汽擦干。 “你也和人家打架了吗?” 女人莫名地瞥着她的动作,长裤自然滑下小腿,她想扯开,又被双小手摁回来。 “先别动了,我给你抹点药。” 手指擦过她冰凉的皮肤,女人说:“你的体温很高。” 顾弦望没有在意:“没事,我有点发烧而已。” 发烧,不是一般的烧,温度比常人还要高出不少,女人看着她的动作,见她熟练地拧开一瓶药水,将棉团浸润,然后轻轻点擦在她的伤口上。 “这是红药水,擦了过些天就好了,”她很仔细,擦完一条口子,就会吹一吹,再擦下一条,“要等它完全干了再穿衣服,不然会染得到处都是。” 女人一动没动。 口子很多,细细密密的,有些好像是摔出来的,有些是被锋利的东西割的,顾弦望经常受伤,但也没有这么严重过,全身都是,她擦到大腿边,手上突然一顿,抬头问:“疼不疼?” “不疼。”她的自愈力受到了影响,许是因着她神智恢复造成的,但这点伤,的确谈不上疼痛。 顾弦望却不信,她低头又吹了吹,轻声说:“吹吹气,摸摸头,痛痛全部都飞走。” 女人探寻地瞧,有些疑惑,又有些好笑,抿着唇看她抬起身,犹豫片刻,用没有沾到药水的那只手小心探过来,像摸老虎,两只指尖轻轻地碰了碰她额顶的散发。 “还疼吗?” “不疼。” 顾弦望将信将疑,还是继续把药水涂完了。 等着药水干透,屋子里又只剩下电视机的声音,顾弦望收拾完垃圾,想了想又问:“你吃饭了吗?饿不饿?” 她不饿,她也不是来吃饭的,但女人看过去,鬼使神差地应了句:“没有。” “哦。”顾弦望扬起一点点唇角,“我也没吃,你等一会,我去弄些吃的。” 其实她不怎么会做饭,顾弦望在厨房里转了一圈,从箱子里拿出两包方便面,端锅盛水,拧开煤气罐,打着火,撕开包装袋,水还凉着,她已经一股脑将面饼和调料包都倒了进去。 凉水升温,油块转着圈化成油花。 有点香味出来了,她从筷筒里抽出两根木筷子,踮着脚把锅里的面饼搅散。 手短锅宽,小臂内侧贴到锅沿,狠狠烫了一下,“嘶——” 女人侧过头。 脚步声近,顾弦望搓着手臂看过去,女人换好了衣服,站在厨房门边,半干的头发垂散下来,披在肩头,好看。 “我来罢。”她走到顾弦望身后,将筷子接过来,“下一步如何?” 女人身上有一股特别好闻的香味,顾弦望开门时就闻见了,现在更明显,比泡面的味道香多了。 “嗯……”她也摸不准该煮多久,“应该可以捞出来了,我去拿碗。” 两只大瓷碗,女人将面挑出来,又听顾弦望的交代舀了些汤,端上餐桌。 热气腾腾的一顿饭。 顾弦望吃了好几天饼干,不由有些咽口水,肚子咕噜噜叫。 “你许久未进食么?”女人问。 她说话好奇怪,顾弦望顿了一下:“自己一个人就不想麻烦了。” “为何独自一个?” 顾弦望挑起一筷子面,默了默,“我妈妈…她有点事要忙。” 女人学着她的样子尝了尝味,面有些硬,汤头微咸,没有太多杂味。 一大一小两人安静地对头吃面,电视机里各种武器砰砰乱响。 “你可知——” “你是不是——” 半晌,两人同时开口,话音撞到一块,七零八落,女人沉默下来,让她先说,顾弦望抿了抿唇,“姐姐说。” 女人放下筷子,重新措辞:“为何要做这些?你可知我所来为何?” 也没为什么,她自己困在家里太久了,有个人能说话,她很高兴。 “知道。” “知道?”女人不解。 既知道,为何还要让她进门。 顾弦望擦了擦嘴,回到自己房间里拿了个布囊出来,褐色的布囊面上绣着莲花,她打开纽扣,从里面抽出张折好的纸,纸是从作业册上撕下来的,她在桌上展平,推到女人面前。 “你是来完成我的愿望的,是不是?” 女人蹙眉拈起白纸,纸上是端正的铅笔字。 愿望:请天上好心的神仙来我家,杀死我。 女人看了片刻,抬起眼问:“上面写了什么?” 顾弦望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是来杀死我的吗?” 她是。 自她苏醒,便感知到禁婆骨的存在,这是标记,杀了她,是她的职责。 所以她逃出古怪的地牢,不远千里地来了,为了来杀她。 女人垂眸,放下纸问:“为何要人杀你?” 原来满足心愿,这么复杂啊。 顾弦望搓动手指,低声说:“我是坏东西,爸爸已经被我害死了,如果我一直留在家里的话,妈妈、也会被我害死的。” “我身上有病毒,他们都这么说,而且…活着,好痛,可是我不能自己杀死自己,我试过了,如果我乱来的话,妈妈会哭,所以我想让神仙来杀我。” “如果是你们的话,妈妈就会觉得我是不小心死掉的,这样,我心里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神仙?” 顾弦望抬起头:“嗯,你应该是听到了我的愿望才来的吧?你从哪里来?雪山上吗?” 女人没答,反问:“你现下,很疼么?” “嗯。”顾弦望点点头,摁着自己的手腕,“很疼,只要发烧的时候,就一直很疼。” 她低头:“疼得我受不了,太疼了。” “但是那么疼,我还是不会死,一直一直不会死。” 女人瞧着她眼底的泪花,沉默片刻,忽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糟糕,纸条上忘记写名字了。 顾弦望抿抿嘴唇,说:“顾弦望。” “顾是顾念的顾,弦是琴弦的弦,望是期望的望,我妈妈说,每年农历的月初,有几天就叫做弦望,意思是时日、岁月。”她将自我介绍背得滚瓜烂熟。 “顾弦望。”女人轻念。 “你如今是何年岁?” “我刚过生日,现在是七岁了。” 女人沉默许久,余光扫过茶几上的水果刀,又看向自己手臂上的红药水。 “你年岁太轻,尚不到死的时日。” “嗯?”顾弦望有些懵,“还要…看年纪?” 女人收起纸条,重新折好塞回布囊中,“你的心愿,我承下了。” “假以时日,待到时机合适之时,我便来应约。” “那、那要多久?” “不会太久。”女人起身寻了只玻璃杯,取回水果刀,背着她在心口处剜出个口子,滴下两滴血混进水中,“你将它饮下,即算作你我结契。” “再忍耐些日子,以后,便不会那么疼了。” “此外,你还需应我一件事。” 顾弦望端着水杯,疑惑:“什么事?” “我未来寻你之前,不可再寻死,”她一字一句认真说道,“你得好好活,保护好自己,谁若欺侮你,你便要回击。” “听懂了么?” “我…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皱了皱眉:“我不记得了。” 顾弦望问:“那我怎么找你?万一我把你的样子忘了,又怎么知道是你来了?” “气味。”女人点了点她的鼻尖,“你会认得我的气味,我也会认得你的。” 在禁婆骨与施术者之间,本就靠着特殊的气味互相吸引,她会认得她的气味,永远被此吸引,这是甜美的死咒,直到她完成她的职责为止。 原来是这样,顾弦望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272 首页 上一页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