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蝉抽抽嗒嗒地抬起头,打眼就见两人身上大半血迹,顾不上自己,怔神道:“你俩才是怎么了啊,怎么会一身都是血!?” 季鸢这会儿一屁股坐在洞口下面,他背上的伤口疼得要死,刚才差点又被这妮子乱匕首给刺成筛子,“我说这位小姐,你差点把我给扎死,自己怎么还哭上了。” 似是才听闻声响,尚如昀姗姗来迟地自岩柱后现身,季鸢的手电一打在他脸上,他的瞳子很明显便缩了缩,这是毒粉剥散,眼睛见好的表现。 季鸢见他立时叫起来:“哎呀,尚九爷!您没事儿可真是太好了!” 尚如昀脚步微顿,显然不太喜欢这种浮夸的招呼,“望儿?” 顾弦望见他无事,心中大喜,正想上前,却反而被叶蝉拉得更紧,一下竟没挣开,她奇怪地低头,见叶蝉往自己与龙黎身边缩得更深,有些踟躇地觑了眼他,好似有话不知如何开口。 这个反应她始料未及,此刻小小岩腔中站满了人,彼此间呼吸共鸣,萦绕出一派不甚寻常的氛围。 “师父,我在这。”顾弦望应了声,回头与龙黎对视一眼,将叶蝉交到她身边去,快步上前扶住了师父的手。 尚如昀拇指轻轻摁在她的脉搏上,他眉心缓慢地皱紧,半晌才沉声问道:“你去过何处?” 他这声颇有些质问的意思,威严十足,令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顾弦望僵在中间,有些无措,先前师父分明是让她出去寻人,她原以为这是将行动的自由交给她自行判断的意思,但现在她却好似做错了什么,又回到刚从贵州脱逃后那一夜的状态,“我、我们……” 龙黎开口道:“尚九爷见谅,弦望是为救我故而负伤,这一行牵连令爱徒涉险,罪责在我。” 尚如昀眼伤未愈,但瞳子锐利如旧,他背过手,冷眼觑着顾弦望救回的两个人。 他的视线仍是模糊,仅见依稀轮廓,但也正因此,他的嗅觉异常敏锐,在这片潮湿的岩洞中,澎湃的血腥几乎塑就那陌生女子的完整身形,在血腥与血腥之间,还存在着一缕更古怪的香辛气,这个味道,他曾经嗅过。 季鸢听出了端倪,一下明白了这几人的关系,看来这两个人并不全是尚如昀的徒弟,其中一个现在看来似乎是来历不明,既不是憋宝的人,也不是走鼠的人,那就奇怪了,她是怎么寻进龙家宝穴的? 分清敌我,他迅速站到了尚如昀身边,甚带谄媚道:“尚九爷您这招子可是受了大害呀,还好还好,我们这,这刚好抢回来个装备包。” 那装备包现在就背在龙黎身后,他此刻提出来,大有暗示尚如昀将生存物资先抢下的意思。 顾弦望皱眉睨了他一眼,又看向龙黎的神色,她现在还摸不清自己离开后岩腔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师父和叶蝉都如此失常。 尚如昀对季鸢非常冷淡,“公输季三公子,没想到老夫还能与你再相见。” 这话一出来,顾弦望马上明白了这个季鸢先前的话掺了水分,在柴英和师父的矛盾之间他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若他不曾行过无礼出格之事,师父现在对他绝不至是这般态度,也是,柴英那厮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难道这人先前一点头绪也没有,江湖中人何来的一张白纸,字字句句都是利益纠葛。 果然季鸢探得他这口气,自己也犯怯,但现在这场子明显是以尚如昀马首是瞻,他眼珠子微转,又透出一副病弱的可怜相:“九爷,您可折煞小辈了,这一路我也算是吃够了亏,临行前我叔爷就提点过我,要跟着九爷多学多看,也怪我自己眼拙,叫那帮卸岭的人给三言两语唬得猪油蒙心。” “您可千万别与我…哎呦,我这背,别与我一般见识啊。” 尚如昀冷哼一声,这位季鸢季三公子他这一路也算看透了,此人自小就被娇惯在那鲁班匠人的村里,又是季老的老来子,可谓是极近纵溺,还在门中惹出过不小的麻烦,幼年起就没得过甚好名声。 后来听说季老去了后,这小子失去庇护,在那继任的长兄季平手下痛改前非,拾起自家的本事,也算是个浪子回头的故事。 这次卸岭门人突然联络走鼠,再提龙家一事,说实在的,从他们手中先一步拿出牛皮图来障眼,就已经犯了忌讳,后来若非走鼠调停,根本也轮不到他们再拿出人皮图的真迹自证。 但古怪的是,那柴英不知使了何等说辞,竟将公输与道门两家小辈都勾了来,那道门老幺不过十八,而公输家如今只余一脉相承,他心中有疑,同行时便多加了几分注意,这才看明白,外界说的季三公子,与实际相去甚远,那所谓的浪子回头看来不过是公输鲁班一门强要脸面,这厮到底只是个二世祖,装也装不过两日,此行公输家会参与,多半就是这二世主自己在当中钻营出来。 这厮先前唯柴当家马首是瞻,虽只学了些鲁班匠的皮毛本事,但起码现在他还活着,说明这二世祖本事不行,运气却不俗,听那动静好似虚弱,但中气并未受损太多,显是只受了些皮肉之苦。 “小辈?我这老东西可生受不住。怎么,上头也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么?” 季鸢咬牙切齿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是我自己眼拙,错信了柴英那个畜生王八蛋。” 叶蝉闻言一愣:“柴英?哪个柴英?你们也见到柴英了?” 顾弦望皱眉道:“什么意思?你们难道也——” “对啊!”叶蝉蹦起来,用手电顺着他们来的洞口周边照射,弧形的洞口处沾着十几个或完整或破碎的血手印,那手印很大,应该来自个非常强壮的男人,“你们看这些,就是那个叫柴英的留下的。” 龙黎走到近处用自己的手掌比量了一下,她与柴英数次交手,对那男人的身形颇有印象,光就洞口处留下的血痕来看,的确有八九成的可能性来自于柴英。 但问题是一个疑冢里面怎么可能会出现两个柴英? “这个柴英是何时出现的?” 叶蝉这时才滔滔不绝地说:“就在刚才啊!就在你们出现前不久!” 她的思绪有些混乱,显得前言不搭后语:“你刚走不久,尚老爷子见我疲惫,就让我先休息一阵,我、我也是好久没有睡觉了,真的很累,就闭了闭眼,结果没想到这一闭眼就睡过去了,我感觉我就打了个盹,我还在想你们怎么回来得那么快呢。” 快?顾弦望皱了皱眉,她这一去起码数个小时,如何也算不得快,正奇怪,又听她说:“刚才我就听到好大一声和地震一样的动静,一下子把我给惊醒了,结果一睁眼,发现尚老爷子和白蔹也睡着了,我、我还奇怪呢,刚想把人叫起来,突然就听到那个洞口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人在爬动,我以为是你回来了,赶紧就先跑过来看,那时候洞里边就窝着个人影,那人特壮,背对着我,那时候我没拿手电,他们又都没醒,我不认识那人,以为又是坏蛋,就拿着匕首喝他。” 叶蝉说到这,又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洞口边上的血手印,“我一喝,那人就停下来了,他说他叫柴英,是卸岭的当家,然后又问我是谁,我就想那卸岭的当家不就是这次行动的发起人嘛,我就赶紧说我和憋宝走鼠的人在这里,问他其他人怎样样了,在哪里。” “结果…那个柴英说……说憋宝和走鼠的人不可能在这,说尚九爷和她们早就死了,说我肯定是被骗了,这个地方有古怪,有人混进他们之中了,让我、让我赶紧跟着他走。” 季鸢站在一边,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就和看鬼一样看着叶蝉,把叶蝉看毛了,搓着手臂问他:“你干嘛这样看我?” 季鸢哑着嗓子说:“你…不可能在那个时间看到柴英。” 叶蝉本来就受了惊吓,反应尤其大:“我骗你们干什么?我又不认识柴英,难道还能无中生有编出一个来吗?” 这话说出来,岩腔里半晌无人说话,空气安静得让人难受,叶蝉很快察觉出不对劲,便听着季鸢慢吞吞的,非常不自在地回答:“柴英死了,而且就在刚才不久,是在我们几个面前死的。” 第133章 对峙 叶蝉脑子嗡的一声, 下意识攥住了龙黎的衣袖,她整个人都有些发懵,甚至有些自疑她现在到底是醒着还是昏着。 龙黎瞥了眼一言未发的尚如昀, 觉得他的沉静中隐含着一丝怪异, 当下宽慰叶蝉道:“别急,那人令你与他一道离开后, 又发生了何事?” 叶蝉可怜巴巴仰头看着她:“我不认得真的柴英长什么模样,而且那时候洞里古怪得很,就我一个人醒着,我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具体是什么味道我辨别不太出来,很可能就是从洞口里传进来的。” “那一阵子我也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呢, 脑子飘飘忽忽的, 我以为是太久没睡觉了, 累的,我和那个家伙对了几句话,直觉里我感觉这个人不对劲, 很危险, 我就支着匕首让他不准再靠近了,然后那人又说我不信他可以过去看看那两个人现在在干什么, 如果和我在一起的是真的尚九爷和走鼠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动静毫无警觉, 反而是我自己醒着。” “我、我就不确定了, 那会儿我觉着很害怕, 一方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醒着, 一方面我又担心中计,我怕我一走开, 那个什么柴英就会跳出来,我自己不一定打得过他,然后……” 她嗫嚅了一下,含混地说,“总之我后来照着他的话转回去看,见老爷子和白蔹还躺在里面,真的没醒,我又赶紧出来了,结果洞里已经没人了,我还以为是幻觉呢,但是我又仔细看,发现洞口边上有这些血手印,这东西总不能是假的。” 顾弦望皱着眉,觉得她这段叙述的时间性是完全含混的,非常像是在做梦或者是饮酒断片时候的那种效果,而且师父的确不太可能会无缘无故睡得那么沉,但师父身上的伤口与衣着同她离开时一般无二,并不似是中途被掉了包,若只他人作伪,她或许分辨不出,但师父与她共同生活多年,想骗她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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