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先前那一直要死不活的伤员扑到柴英背后,双臂直接绞住了他的脖颈,他双眼瞪出根根血丝,显是恨极,柴英整个人向上一挺,便想去抓他的头发,那伤员简直疯了一般,俯身就死咬住他左耳,当下柴英惨叫一声,那人抬头呸的吐出了半块耳朵。 顾弦望赶紧上前,拽下了他半肩上的背包和腰腹露出的雷管,此时柴英几乎已经要窒息,生死之间爆发出一阵虎劲,不管不顾地挣扎着扑向洞口。 方才金乌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砖板一直没有复原,里头的三角笼还卡在原地,这一下他就像那文臣撞柱死谏般,根本无法阻拦,饶是顾弦望已经很快了,依旧只拉到了背上那伤员的衣服,洞口狭窄,柴英猛扑出去,那人脑袋硬生生砸在砖壁上,直接倒翻回坐,柴英束缚乍松,人在地上扒拉了两下,直接冲跃向三角笼。 那三角笼是什么年代的东西,哪里能承下他这么大重量的冲击,刚被他双臂抱紧,绞索哐哐两声脱了勾,只听得唰唰的缆绳松响,整个笼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落下去,约莫只五六秒钟,洞内便传来巨大的落地声,跟着的,还有几丝青眼猴的啸叫。 顾弦望坐在地上,怔神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时候龙黎赶忙上前,跪在她身前上下查看,“碰到他了么?受伤没有?” 她仍心有余悸,大口喘息着,直看到了龙黎的脸才稍稍冷静一些,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生生死死,眨眼之间。 她咬了咬下唇,摇头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 龙黎一把揽过她搂在怀里,一手缚住她的眼,一手轻轻在她后脑的长发间轻捋,轻声道:“不怕,我在这里。” 顾弦望的下巴垫在她的肩头,她本来真的没事,但她越哄,在黑暗中的自己越觉得委屈,可究竟为什么委屈,她说不出来,找不到缘由。 这委屈她不知道,龙黎却很清楚,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对这样的搏杀,这一切本就不是顾弦望所熟知的生活,她是被迫来到此地的,即使她在强逼自己适应,令自己坚强起来,但说到底,她不该,也不必接受这样的生活本身,她应该觉得委屈,她不希望她适应死亡,一点也不。 只缓了两三秒,顾弦望蹭开她的手,瓮声瓮气地说:“我不怕。” 龙黎稍稍后退些,瞧着她的眼,笑道:“是了,弦望天不怕地不怕,是我怕了,关心则乱。” “那也…算不得乱。”顾弦望撇开眼,怕再纠缠在这个话题里自己又要叫她绕进去,忙说:“去看看那个人怎么样了。” 方才那伤员几乎是爆发了全部气力,正额又在砖壁上来了个狠撞,现在趴在地上,半天只见背部有点轻微起伏,人动静是一点儿也没有了。 龙黎走过去将人翻了个身,这厮方才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现在额头还有一片骇人的红痕,一般人这时候多少也有点脑震荡了,他还挺顽强,呛咳了几声,缓缓睁开眼。 “你们……是谁?” 龙黎说:“我们是憋宝尚九爷的人。” 那人含混地咕哝声,稍微动了动手指,就当抱拳了,“我是…鲁班匠人,季鸢。” 龙黎:“你们其他的人还活着么?” 季鸢痛苦地阖了阖眼,艰难摇头:“没了。” 看他这样子,更重的话也不必问了。 顾弦望将夺下来的雷管收拾妥当,放回背包里,又拿了瓶水,稍微给他喂了几口,“现在三角笼掉下去了,我们怎么回到下层墓道还是个问题。” 龙黎在上升时曾预估过高度,她说:“下层墓道离这座明墓并不远,高度差大概只有三米左右,让金乌先试着下去探探,若是能打开下层墓道的开口,这个距离,我们还有办法可以爬下去。” 胖鸟显然知道自己是临危受命了,当下昂首挺胸,恍若雄鸡打鸣,可惜它再起范儿,也就啾啾两声,见两人看过来,歇了半天了,也该自己上场了,这会儿不墨迹了,直接顺着洞口飞下去,不一会儿,便听着洞内传出石块的摩擦声。 第131章 笨蛋 顾弦望一挑眉, 啧,有这本事先前怎么没开准机关呢。 她们在洞外等了一会儿,不见金乌上来, 龙黎便向内半探身子, 回头道:“它还在下面,估摸是那机关需得一直把控着, 翻板离我们约莫四米。” 四米,顾弦望回忆了一下洞内的岩壁构造,她们现在最大的问题一是鞋不太行,龙黎的靴子是山地靴,相对还防滑一些,她脚下这双从白蔹身上扒下来的, 稍稍有些不跟脚, 偏大, 而且底纹较浅,遇上这种湿滑的岩面非常吃亏;二来就是还带着个伤员,这人现在能不能自己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她肯定是不能让龙黎背着他下去, 危险性太大,救人不是这样救的。 正想着, 龙黎突然又探回洞内,整个人往前猛地一蹿, 几乎整条大腿都快搭出去了, 这下子给顾弦望吓出满额冷汗, 迅速扑下去摁着她的脚踝, 慌忙之间人也顾不上细节,季鸢整个人就平摊在洞口外面, 猝不及防被她一脚又踹在发顶上,只听着他嗷的一嗓子蜷起来,因祸得福恢复了些力气去揉脑袋。 顾弦望压根儿没注意到,只紧张地盯着龙黎:“怎么了?” 龙黎一缩腰,抓着条揽绳折回来:“先前那三角笼坠下去的时候将绳子也拉到了底部,我瞧了瞧上面的绞索,虽脱了两根钉,但勉强还能负上一人的重量。” 顾弦望若有所思地说:“你的意思是把季鸢吊下去?” 龙黎说:“不止,还可做根安全绳。” 说着,瞥了眼蜷起来的虾子,问:“他怎么了?” 顾弦望回头:“不知道,兴许是背上的口子疼罢。” 季鸢:…… 龙黎方才已经小试过缆绳的牢固程度,断是不至于断,但这绳子是钢丝绞合成的,并不贴身,若是季鸢自己不能保持平衡,很可能会滑脱下去。 “我带着装备包先下,而后再用绳索缠着他放下来。” 顾弦望点头:“我最后。” “如果绳子出了什么问题——” “届时再说,总有办法。”她不想浪费时间,仔细检查了一下龙黎的装备,轻声耳语道:“你要小心,身上那么些伤,眼下未见得痊愈,别托大了。” 季鸢缓缓撑起半截身子说:“萍水相逢,还得憋宝门人相助,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日后若有……” “给你打手电么?” “不用,尚可视物。” 季鸢:“那个…我说……” “岩壁很滑。” “放心,我有数。” “嗯,那便去罢。” 季鸢:“我说……” 直等龙黎缠绳没入洞内,顾弦望才回眸瞥了一眼:“你说什么?” 季鸢坚持不懈:“我说很感激两位的搭救。” 她又转回头,随口应了声:“举手之劳,不谢。” 季鸢抹了把脸,除去血色,他本人的脸孔其实很清秀,甚至有几分似港星,他年纪并不很大,约莫只三十出头,松懈下来的时候就和一般书生似的有些话痨。 他盘腿坐起来,弓着腰说:“先前只耳闻过尚九爷收了些梨园门生,这些年他老人家也不怎么出入江湖场子了,没想到还藏着两位憋宝传人啊。” 顾弦望一路盯着龙黎下攀,精神高度紧张,反倒觉得他有些聒噪,便没应声。 谁知道季鸢是个自来熟,你不应他自己也能啰嗦,“不知道尚老爷子他们怎么样了,我们先他们一天下地,看来还是鲁莽了,也怪是我自己眼拙……” 这时候龙黎已经摸到了下方的洞口,半身滑了进去,顾弦望这才说:“你们先一步下地?为什么?” 季鸢苦笑:“队伍里出了点问题,你也知道那姓柴的打一开始就存了歪心思,在走鼠那里说得天花乱坠,想着将现在各门里现存的中流砥柱全都拉下水,但是当年四川那事让不少门派都伤了元气,加上这些年时代不一样了,真正还留下来吃这口饭的人也没有那么多了。” “就是他们东北响马,以前还有些血性汉子,现在都剩些什么人了,不就是和当地的歪门邪道勾连在一起,弄得乌烟瘴气,又是歌厅舞厅,又是卖药什么的,说白了,哪儿还有什么响马,不就是些混混。” “他们盗门这几支,零零落落的,在现在不都是刀尖上混饭吃,说实话,能活下来的,有钱的是真有钱,但那毕竟是盗墓啊,这时候卸岭突然拿出龙家的图,要不是觊觎龙家存下的那些古籍,孙子才来。” 果然,对龙家感兴趣的人,还真是各有各的所图。 顾弦望收到龙黎的信号,招手让季鸢自己走过来,她不喜欢与人接触,缠绳子的时候也隔着距离,就跟他身上也沾了化骨水似的。 季鸢老老实实地抬着胳膊,眼睛却在细细打量她,“原本姓柴的是想拉憋宝杨家一起来的,后来也不知怎么,这事儿就没成,反倒是尚九爷和相灵的人一道来了,那厮多少是有点狗眼看人低,觉得尚九爷年纪大了吧,这一路当着走鼠的面,也多少有点不服不忿的。” 顾弦望清冷地一抬眼:“是么?” 季鸢说:“是啊!谁能知道姜还是老的辣,尚九爷不单判断对了方向,还藏了你们两位美女奇兵。” 绳子已经缠好了,但顾弦望似是防着中途再出意外,又问:“后来呢?” 季鸢知无不言:“后来就在山里扎营的时候,夜里相灵的人突然就失踪了一个人,尚九爷觉得我们是被人盯上了,但姓柴的却觉得是这些人串通一气想先一步进穴,毕竟九爷是相灵起家,谁不知道’相灵行六,本事第一‘的美名啊。” 顾弦望:……我不知道。 “行六?” 季鸢道:“对啊,尚九爷以前在相灵门徒里排行老六,我叔爷他们现在还惯称他为尚六。” “不过后来怎么就改称九爷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做徒弟的也不晓得?” 顾弦望默然地’嗯‘了声,“好了,你下吧,自己注意平衡,她会在下面接应你。” “哦。” 季鸢挠挠头,不大利索地爬出去,说了那么些话,他也算恢复了点体力,这会儿生死攸关,他自己心里门儿清,几乎用了毕生之力,颤颤巍巍,哆哆嗦嗦,好不容易被顾弦望放到洞口处,赶紧伸长胳膊去够龙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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