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九爷,您说对么?” 这瞬息的交手,龙黎便已明晰了她骇人的武力,眼下所有的装备都在她身上,包括冷热武器,她此时拥有完全的主导,即便是尚如昀也不能轻易撼动。 所有人都很清楚,这是一次胁迫。 白蔹伤上加伤,这一脚几乎踢得她失去意识,她滑坐在石壁下,死死摁着自己的胳膊闷哼了两声。 叶蝉吓得缩紧了脖子,她哪里见过龙黎这样一面,在贵州时她们尚且还是敌对方,都不曾对她们说过半句重话,遑论动刀见血,“龙姐姐是不是中邪了?还是…她不会真的是……” 顾弦望单掌覆面,视线从五指指缝中分散地落在眼前几人身上,龙黎的异常是显而易见的,她还从未在她的脸上、眸中见过这种带有邪气的神色,龙黎的邪不在于虚张声势,就好像一柄利刃无需张扬新磨的刀光,真正的杀意是利落的,沉默的,便如龙黎本人一样,仅横刃在前,便可割断东风。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不行。”叶蝉惶惑不定,满脑子都在闪回被阿姐她们围猎时的血腥画面,“顾姐姐,咱得想想办法啊。” 她两步奔到顾弦望身边,不留神撞到了她的后肩,没想到竟直接把顾弦望撞得向前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她慌忙扶住人,这才察觉她手掌冰凉,脚步也虚得厉害,“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顾弦望捂住她的嘴,低声说:“嘘,龙黎不是假的,是她手中的剑有问题。” 叶蝉一愣,含混地在她掌心支吾:“那把青铜剑?不会是剑上附魔了吧?” 她疲惫地喘了口气:“我没事,先别声张。” 但没事是不可能的,顾弦望现在的感觉很糟,像是先前透支的所有体力一并被抽去了,她体温乍冷乍热,给她一种很坏的预感,这种感受她太熟悉了,如果继续下去,很可能,她的禁婆骨就真要发作了。 混乱中,龙黎耳廓微动,余光侧瞥一瞬,定了身。 尚如昀挡在她身前,“你想如何?” “无端污人清白,是为不公。令女子脱衣查验,是为不敬。我为诸位寻出路,诸位却以不公不敬之态相待,尚九爷是江湖中人,您觉得,我当如何?” 尚如昀沉默了。 眼下龙黎的实力远在众人之上,如她所说,她想杀人,根本不需再借外物,何况背包就在她身上,没有食水,他们五人也未必能支撑多久。 这张白巾,他想投得投,不想投,也得投。 “您大可不必难为。”龙黎笑了声,“既非要我做龙家人,也无不可。” 她剑指众人,“这游戏,我陪你们玩。” “此刻起,你们便是我的人质,反正留下是死,离开也是死,你们除了跟随我,本也没有别的选择。” “两分钟。”她居高临下地盯着白蔹的惨样,“给你们两分钟时间休整,而后随我出发。” 说着,便向洞口走去,“我不带废物。” “等一下。”顾弦望抢了两步,一把攥住她的手肘。 她手腕被惯性向前带去,挪了半步,才将人拉住。 龙黎寒凉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声比眼更冷:“何事?” 顾弦望深吸口气,直盯着她:“药留下。” 龙黎默了片刻,未与她对视,“松手。” “药、绷带,给我,我就松手。” 这僵持的瞬息,叶蝉在近旁看得都有些心惊胆战,她虽本心愿意信任龙姐姐,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这种感觉就好像你熟悉的朋友家的烈犬,不论平时再怎么熟稔,一旦它在你面前呲过一次獠牙,本能的畏惧感被勾起,就再难压下去,说不害怕,是假的。 这当口,那白蔹倏然喝了声:“九爷!” 唰的一声,她将不言刀掷向尚如昀,大有拼命相搏的气势。 尚如昀兜手接过刀柄,未做抢攻,没人比他更清楚几人之间拳脚的差距,他此刻所能做的,只是摆明架势,令她稍有忌惮罢了。 龙黎纵目扫去,一派闹剧,嗤了声,翻下背包,抓过止血药与绷带,随手抛向白蔹那头,“满意了?” 顾弦望死瞪着她掌中的青铜剑,绷着声附耳道:“我不管你是谁,下次再动手,先冲我来。” 龙黎没有应她,扭过脸,绕过了岩柱,先一步跃进了洞口中。 那季鸢见她脸色铁青,又好事儿的走过来劝:“哎呀顾小姐,你可真是虎胆,那女人到底是龙家人,你不知道,我和你说,这龙家人最善变化面目,心狠手辣——” 被她漠然冷眼觑着,季鸢又低咳两声,他可不觉得方才没出手是自己的问题,那鲁班匠本来就不是习武的,他一介文生,干不了粗活儿啊,“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该庆幸之前被骗的时候她没对你暗下毒手啊。” 顾弦望退步收肩,闪开他想拍下肩头的手,“季三公子,我们之中究竟谁是龙家人尚无定论,也许是我,也许是你,话——不要说得太早。” “瞧你这话说的,我只是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他的手顺势上抬,想去摸她额头,“我们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自己人,谁是谁不是,那不都是明摆着的吗,听说龙家人皮图上画的,不少都是定而未探之穴,我看这里就是其一,这些阴险的龙家人,指定是把我们引来做炮灰的,她现在不动手,八成就是想胁迫我们探路,就和那柴英一样——” 不等把手伸出去,他心口突然锐痛,视线下移,才发现两人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顾弦望用一把匕首隔定了距离,那匕首刀尖抵在季鸢的胸膛上,再近半寸便扎皮进肉。 叶蝉赶紧挤到前边,叉腰横眉冷目地喝他:“喂喂喂,干什么呐?趁机性骚扰是不是?” 季鸢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乍听身后尚如昀唤了声:“望儿。” 回过头,尚如昀那鹰隼般的眸子正虎视眈眈地盯在他心口,他的目光从他喉管处划过,对那把匕首视而不见,片刻才又道:“过来搭把手。” 他已经为白蔹做了简易处理,现下她手臂缠着绷带,看模样想要赶路实在勉强,顾弦望先前还留了半瓶水,拧开给她喂了两口,想道歉解释,又无从开口,末了只能主动去担她的肩臂,“能走么?我来搀你。” 第135章 走鼠 白蔹借力站起, 收回尚如昀递来的刀:“九爷,当真要纵她?” “纵她?”尚如昀哼了声,“是你我纵她, 还是她纵你我?” 叶蝉搭腔道:“呃, 那什么,我觉得还是别打了吧, 和平至上嘛,咱们有话好好说呗,龙姐姐她也不是那种人……” 季鸢觑她:“龙姐姐?你们认识啊?” 本来挺骄傲一事儿,偏卡在这个当口,这才刚把人砍伤,叶蝉有些尴尬, 挠了挠鼻尖, “啊, 认识肯定是认识,咱就是说,这里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嘛, 是、是吧, 顾姐姐?” 顾弦望视线落在白蔹紧捂的剑口上,“龙黎是我的朋友, 她不是龙家人,但我此刻拿不出证据, 这一剑, 我愿代她赔罪, ”她伸出右臂, “照江湖规矩,我还你一剑。” “欸?”叶蝉一愣, “欸欸欸?不是不是,我不是说这个啊。” “胡闹。”尚如昀瞪她一眼,将她的手臂摁下,“病成这样,逞什么能?” 顾弦望不认:“我没病。” “你——” 季鸢凑近过来,“哎呦,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女人家家的怎么这么执迷不悟啊,那人皮图是能作假的?我们几个就别内讧了,还是想想一会儿要是往下走,该怎么办吧!” 顾弦望皱眉:“你怎么知道要往下走?” 季鸢啊了声,“这明墓上面的路根本没法走,去了就是个死啊,再说,先前那暗道不就是往下的嘛,她来都来了,啥东西都没拿到,还真能带我们找出口不成?” “要么说龙家人皮图上点的都是大凶之穴,我看这地界,连龙家人来了都未必能活着出去,他们既然乔装打扮混进我们之中,肯定就是想借我们的手探路。那柴英是棋子,走鼠也是棋子,她就等我们把那些机关蹚得差不多了,欸,就是现在,她这一现身,杀人取宝不就是吹灯拔蜡的事儿吗?” 顾弦望觉得奇怪:“你为何这么笃定这下面一定藏有秘宝?你们手中的那份龙家人皮图,就一定是真的么?” “龙家人皮图怎么会有假?”季鸢信誓旦旦地说,“那东西的纹墨世间罕有,这九爷懂啊,那是地宝之一,市面根本寻不着,谁能作假?退一万步说,就算真能做,那赝品也得有个仿造的对象吧?整个江湖里,除了卸岭的人,谁见过其他人皮图啊?” 话说到这,顾弦望便想起先前柴英提及的线索,“你说的对,整个江湖里,只有卸岭的人可能办到,但这次你们的行动,发起者不正是卸岭的人么?” 叶蝉插嘴道:“就是啊,而且当时在花会上,走鼠的电脑不是也被黑客黑进去了吗,现在这张人皮图都已经人手一份了,那现在能出这样的事,以前就没有吗?” “应该没有。”白蔹终于开口道,“走鼠寻找龙家人皮图的线索,已经找了三十年,如果有假人皮图存世,我们早就应该发现了。” “找了三十年?”叶蝉不理解,“不是,那人皮图不就在卸岭手里吗?而且当年去龙家古寨,你们手里也应该还有一份地图啊。” 白蔹摇头:“没了,除了当年进入古寨的人手里的真迹,那份地图的相关资料,不论是走鼠还是卸岭,所有的线索全都在一夕间被抹去了。” 尚如昀沉声道:“当年之事牵涉甚广,死伤的都是中流砥柱,即便卸岭受损最重,但毕竟事起源头在它,众门派要个说法,自是不可能善了。” 那些事说来脸上无光,但现在,白蔹也没什么可藏掖的,“被寻仇的,以卸岭走鼠首当其冲,别说是我们自己,就连其他门派的人都来扫荡过无数次了,东西没有就是没有了,丝毫也没剩下。也正因此,众人才反应过来,当年在进入龙家古寨以前,我们当中就已经混进了其他势力。” 混进其他势力?顾弦望暗想,能与当年江湖群雄为敌,又有能力施为此道的,似乎除了鬼魅般的龙家人之外就没有第二个可能了。 但是太奇怪了,从夜郎祭坛,到龙家古寨,再到现在的秦岭疑冢,从所有人口中透露的线索,那龙家人经过了千年时光,代代传承,忠心不渝的在做一件事,那种奇怪的延续感和顺畅感,当真是人能做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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