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身后的拒霜才懒洋洋地踱步出来:“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樊香的声音因为哭得久了有几分沙哑,低声道,“王家那边,就劳烦两位姑娘了。” 虽然已多少料到,时素欢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樊香的肩膀:“我们送你回去。” 她要了辆马车,寻了靠谱的马夫,多塞了些银两。 樊香紧紧攥着衣袖,临上车前,才探手自怀里掏出两个香囊,递过去:“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报答,这香囊是新的,我素来喜欢研究香料,算小有心得,还望两位不要嫌弃。” 时素欢垂眸望了眼,那香囊倒是精致小巧,上面绣了些许紫藤花,见拒霜没有接过的意思,帮她一同拿了,低头嗅了嗅。 那香气沉浮,并不浓烈,也说不出什么香,清幽悦心,倒是的确有些好闻。 “樊姑娘心灵手巧,既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她随手塞了一个到她手里,自己则将香囊往怀里一塞,使了个眼色,才转而望向樊香,“你届时到家了便同爹娘解释清楚,王家那边无需操心。” 樊香点点头,顺从地上了马车。 目送对方离去,时素欢便转身同拒霜道:“走,去会一会那王家公子。” 言罢,正准备往前走,便看到拒霜已经伸手过来,径直探入她的怀里。 时素欢面上一热,连忙按住了对方的手臂,小声斥道:“你作甚?” “我瞧瞧这香囊。”拒霜挑了挑眉,待对方松了手,才拈着那香囊系带拎了出来。 “你要香囊说便是。”时素欢有些不满,见对方将两个香囊解了开来。 原本清幽的香气便浓了些。 “可有什么问题?”时素欢知晓眼下是要紧时候,对方这般行事也是常理之中,并未阻止,“我昨日去探那樊香一家,没瞧出什么问题,的确是普通农户,与她所说也无偏差。” 她说着探头过去,见香囊里都是些碎末花叶,看不出什么端倪。 拒霜伸进两指,拈了些许碎末出来,置于鼻间闻了闻,半晌才道:“似乎都是些普通香料,倒是并不名贵。” “那便好。”时素欢松了口气,说实话,她本就同情那樊香,若是好心喂了驴肝肺,到底也是难受的。说着,她便伸手来取香囊。 不料拒霜却是收了手,唇角轻轻勾了勾,便将两个香囊都纳入自己怀里。 “不是没问题吗?”时素欢惊讶问。 “你若喜欢,他日我赠一个给你。”拒霜轻轻挑了挑眉,眉目留情,“这别的女人香囊,是万万不能给你的。这丢了你定觉得不安,索性两个都由我收着。” 时素欢一时讷言,半晌才道:“哪有这般道理?” “你若不满,来抢便是。”拒霜笑着往前踏去,“横竖你的便是我的,这便是我的道理。” 时素欢抿了抿唇,快步跟了上,小声在后面嘀咕:“以往怎不知你霸道得紧。” “如今你便知道了。” …… 这王府宅子并不远,正在城南处。 今日倒是没有太大的日头,天气却有些闷,怕是要下阵雨。 时素欢已探过一回宅子,轻车熟路地领着拒霜前往,不消片刻便到了府前。 若说这风秋山庄是豪府宅院,玉府是金碧雅苑,这王府便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财大气粗的样子,连门口的府匾都镀了金,在日光下晃得人眼都睁不开。 如今这喜笼还挂在府前并未撤下,门口的两个护卫也穿得颇为考究。 昨晚时素欢便同拒霜两人想了法子,只当次恶霸,吓唬吓唬即可。毕竟这富贵人家,本就不是真心想娶,解决起来倒是省事,横竖性命才是最最关键的。 虽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两人身手不凡,并不挑选时辰,故意着了一身黑衣,蒙了黑面,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轻松避开护卫,越过墙去。 墙内院子空荡,并无人影,只有王翡低哑的声音从房间里暴怒地传出来:“都一晚上了还没找到?” 紧接着便是瓷器破裂的声音。 “滚!滚去找!” 随着咒骂落下,一个护卫跌跌撞撞地从里面出了来,唇角流了些血,低着头不发一言地匆匆退了出去。 敞开的大门里,依稀可以瞥见王翡背对着门坐在屋子里,脚边还有茶碗碎片,以及一把被踢到的椅子。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身形极快地掠进去。 “砰。” 房门被阖了上。 那王翡猛地回过头来,眉间还有未消的余怒:“不是让你滚吗……” 当瞥见眼前两个黑衣人时,话语生生堵住了喉咙。 “你便是王翡?”时素欢上前一步,手轻轻一扬,那鱼靈剑便出了鞘,如银光乍现,直直指向王翡的鼻子。 拒霜的视线下意识环顾了一圈,落在桌上,那里还放置着一个空的茶杯,没有茶渍。 “你们是何人?”王翡往后退了一步,碰上了身后的桌案,怒斥道,“也敢闯我王府?” 时素欢正要上前应话,衣袖突然被拉了住。她偏过头去,看到拒霜露出的眉眼神色微凝,竟是警惕模样:“等等。” 说着,抬头去望那王翡。 王翡脸上的怒色微微一滞,忽的笑了。 那张略有些阴沉的脸上,浮现起一个轻薄的笑意,目光紧紧盯着两人:“久候了,两位。” “你是谁?”时素欢也察觉到了不对,反问道。 不等王翡应话,身后的帘子被撩了开,走出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来,由一女子扶着,在堂前落了座。 少年面上覆着个金色龙纹的白玉面具,赫然是那日在坤龙府见到的教主! 他的身体似乎愈发差了,微微佝偻着,还未开口,已经弯腰咳嗽起来。 王翡脸上已然是恭敬神色,顺从地退到了那坤龙教教主身旁,双膝跪地,便匍匐在地上:“王翡幸不辱命。” “你做得很好。”少年探出手,轻轻拂过王翡的头顶,目光温柔。 王翡似是激动,身体微微颤抖着:“谢教主夸赞。” 时素欢的脸色很是难看,她眉头紧紧蹙着,望着那少年教主重新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拒霜身上,缓缓开了口:“东方姑娘既不肯莅临坤龙府,只能本教亲自过来请君入瓮了,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第162章 “你到底想怎样?”时素欢上前一步,挡在了拒霜身前,右手掌心握了剑柄,警惕地望着对方,一副随时准备出手的模样。 天气已经暖了,眼前的少年却依旧身着狐氅,白袍边缘还滚了绒毛,倒像是两个季节的人。不知怎的,时素欢便想起了拒霜生病那时——也是这般畏寒。 幽幽叹气声落下:“实在是被逼无奈,要借东方姑娘一用。” “如何用?” 坤龙教教主目不转睛地盯着拒霜,半晌才道:“东方姑娘比之月前坤龙府一见,气色判若两人,这鬼医的长生药当真是了得。”说着,他伸手拢紧了自己的衣袖,身体也缩了紧,似是觉得有些寒意,“可惜我这半只脚踏入黄土的破败身子,无福消受。” “你既知晓无福消受,又打得什么主意?”时素欢眉头拧了紧,正沉声斥问,身侧的手已经被轻轻握了住。 教主轻轻笑了笑:“听闻这长生药,入体便化作血气散入四肢百骸,可延年益寿,百毒不侵。若是啖其血肉,虽不能同寿,却也是大补之物,于体弱者更是灵丹妙药。”他的眼睛透过面具望过来,竟透出几分毒蛇般的逼迫感,“我无意取东方姑娘性命,两位既愿意救那樊香,想来也是菩萨心肠,不如也救一救我,如何?” 当真是无耻至极。 时素欢听得眉间震怒,若非拒霜拉着,定是恨不得将此人卸成八块,低声咒道:“你怎的不去死来得快些。”顿了顿,“那樊香是你安排?” “是,也不是。”教主身子半倚在椅背上,像是没什么力气,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轻下去,“她的身份背景全是真的,也的确不知这计划,我只是让王翡去抢了来,在两位姑娘眼皮底下被安排了这场戏。否则以两位姑娘的谨慎,怕是戏再好也瞒不过。”他的唇角往上扬了扬,有几分睥睨模样,“不过她也难逃其咎,若是能依两位意思逃离了去,我这算盘定然是要空的。不过我便是赌一赌,以她的眼界性子,断然没那决心逃离虎狼之家,定是要将自身血肉奉献干净才行。既如此,那么两位姑娘别无他法,便会来这王府,本教恭候大驾便可。” 闻言,拒霜忽的笑了。她抬起头来,神色淡淡:“既如此,便也还算没有白费心思。” “哦?东方姑娘当真这么认为?我倒是不见得你有这般好心,想来是不愿自己这个小情人失望罢。”教主的目光落在时素欢身上,笑意不减,“时姑娘自是侠肝义胆,只是这侠义用在有些人身上,不过是愚侠蠢义罢了,不值当的。” “值不值当,无需你来判断。”时素欢终于拔了剑,剑光雪亮,直指座上少年,眼底有火光迸裂,将年少的脸庞烧得灼灼,“你以为今日能困住我们?横竖都要解决,我们也懒得费功夫寻你,送上门来也好。” “时姑娘何必动怒?”教主叹了口气,“我也不过是与两位姑娘交心,有所求罢了……” 话音未落,那剑已经劈过来。 拒霜没有阻拦。 教主也没有动,只是定定望着。 “叮——”一声脆响。 教主身旁站着的侍女格住了时素欢的剑,她手里的武器竟是一柄重剑,执在纤细的指尖,看起来分外不搭。 “时姑娘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些。”教主似是并不惊慌,摇了摇头,“如今这府中早已天罗地网,只是我还是存了些希冀,两位姑娘既要扮演这宅心仁厚,不如便仁厚到底。”说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无奈,“带上来罢。” 门开。 一个女子被钳着双手,迫着跪倒在地,脸上写满惊惧。她身后站着两个坤龙使。当看到熟悉的时素欢和拒霜,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姑娘!救我!” 是樊香。 时素欢几乎咬碎了一口白牙。 她猛地瞪向从容不迫的教主:“卑鄙。” “这人呐,若是当真能得以光明磊落一生,不过是上苍垂怜罢了。侠义如时姑娘,尚且愿意为了所爱之人叛离师门,东方姑娘亦以牙还牙,才能毒杀玄剑派上上下下几十人性命,以一己之力报这血海深仇。若说卑鄙,也是人生无奈之举,不是吗?” 教主似是说多了话,眉眼间有几分倦意,又俯身咳嗽起来。 一杯清茶递上来。 他伸手接了,抿了一口,才将咳嗽压了下去。 “勿要与他争论。”拒霜拉着时素欢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此人善于心计,是故意激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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