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白舒展了下眉心,接着对周徽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所以,现在周警官可以送我回家吗?”
第46章 车子一路急驶, 逼仄狭窄的暗巷一路向后,随之取代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和炫目缤纷的霓虹灯,很快汇入繁华忙乱的车流中。 交错变幻的景象让喻白有点精神恍惚, 她忽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耳边人声渐渐远去,窗外的灯红酒绿纷纷落幕,眼前那条灰色的柏油马路将城市的深夜逐渐拉长,仿佛拉进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中。 黑暗中她听到那个鬼魅般的声音,仿佛从地狱而来, 阴冷扭曲。 “Who are you?” …… “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道。 …… “Jennifer, 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好好想想你到底是谁?想想瓦卡,想想阿桑, 想想貌昂,杜里帕……你和我们……永远都是一类人……回来吧!这才是属于你的世界……” …… “属于……我的世界……” “对,回来吧……回来吧……” …… 曾经那些错乱的, 交织的记忆席卷而来,一望无际的罂粟花田在眼前飞速延展,悄然间已化作无数延绵起伏的麦浪, 在她眼前一览无余。 …… “那个中国大陆来的女条子是谁他妈招惹来的?…又是你们这帮小娃娃搞的鬼, 以为投靠了条子就能……xx的……条子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啊?” 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 夹杂着闷热潮湿的空气卷走肺部最后一丝氧气, 下一刻男人的手已经扼住了她的咽喉。 “我知道, 这件事你也有份, 去,杀了她!” 她被推搡着摔向那道斑驳的铁皮门, “哐当”一声发出巨大响动,红锈混合着尘土纷纷砸落,她拼命摇头。 …… 砰—— 砰—— “不!不!不——” …… “喻白,喻白?!” 她一抬眼,眼前那张面孔和铁皮门后的那张脸不断重合,她猛然间抓住了来人的衣领,逼问到:“你是谁?” “我是周徽……你怎么……” 这两个字在脑海中轰然炸开,化作无数碎片,嘶吼声,小孩的哭声,斑驳的铁皮门,村落,罂粟田,佛塔尖那一点白,终于纷扬着落幕。 整个世界又重新颠倒过来,她大口大口的喘气,耳鼓依然嗡嗡作响,布满血丝的眼神仓皇无措。 下一瞬,她触电般松开了周徽,单薄的身形微微打颤。 周徽一愣,第一反应是,她!在!吸!毒! 她去过太多次戒毒所,喻白现在的状况,和毒品戒断反应简直一模一样。 晕眩,紊乱,状若癫狂。 “你还好吧?”她试探性的一问。 喻白临近崩溃的神经依然紧绷着,半晌才腾出点精力回她:“……有点晕车。” “晕车?”她在嘴里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的含义,眼底寒了几分,冷笑一声:“能坚持到回家吗?” 喻白敏锐的捕捉到周徽突然之间的情绪变化,却一时之间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迟疑的点点头。 周徽没再说话,不由分说的一踩油门,再次冲进了夜晚的车流。 直到进了别墅,把喻白扔进沙发,周徽都没再说一个字。 “周徽,你干……” 喻白被她摔得不轻,转过头刚想对始作俑者发泄不满,剧烈的生理反应不听使唤的又一次卷土重来,眼前景象极度扭曲,四方的墙角拉伸成不规则的形状。 身下冷汗直冒,她只能死命的抓住手里能抓住的一切,挣扎着爬起来,试图在意识彻底丧失之前冲进卧室。 哐—— 刚起身膝盖就撞上茶几,她疼的半跪在地上,不住地痉挛,突然身后一双手牢牢钳住她,一把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下一刻开始在她身上翻找起来。 手臂,脖颈,背部…… 她从剧烈的疼痛中找回一瞬的理智,在周徽的手触到她裤脚的时候,终于意识过来周徽想干什么,牙缝蹦出几个字。 “你发什么疯?放手!……嘶……” 周徽没有理会,手肘稍一用力,抵在一个人最薄弱的咽喉。 想到在医院,喻白莫名其妙的消失,怎么也戒不掉的烟瘾,时好时坏的精神状态,还有……和赵敏秘而不宣的关系。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的联系在一起,喻白那些奇怪的行为举止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她只觉胸腔中怒火中烧,思维惯性夹着不理智的怒火一齐冲向某个点。 “别动。” 气氛压到临界点。 喻白如同濒死的鱼,在她手下徒劳的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 砰—— 脑海中的那根弦崩断了。 她的意识开始不断下沉,一直沉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耳边潮水漫过,头顶的灯光接连成片,幻化成不真实的虚影,她不断下沉的意识忽然与记忆中某个节点悄然重合。 …… “市面上最新型号可|卡因,洛杉矶、秘鲁,一批次发行,你赶上好时候啦。” 她又一次听到那个鬼魅般的声音,从昏暗的光线中直穿而入,稳稳当当落在她的耳鼓。 “离开这么多年,忘了我们的欢迎仪式吗?对待老朋友,我向来不会吝啬。一起来欣赏我们的杰作吧!你会喜欢的。” …… 没有药物的镇静作用,喻白发疯似的乱撞,拼命想要逃离那个声音,却怎么也逃不开,它像一条看不见的毒蛇,如影随形。 “静脉推注50㎎,只要一会儿,你就可以解脱了……” …… 解脱? 不!不! “走啊——” 极度压抑绝望的嘶吼,混合着呜咽,耳边的声音终于在她几近虚脱中安静了下来,沉沉浮浮中她觉得周遭世界都不存在了,一切的纷扰,诡秘,痛苦都离她一点点远去。 ……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喻白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第一眼看到的是盖在身上的毛毯,紧接着是一套显然不属于她刚才身上穿着的衣服。 她略感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忍了又忍,终于在匪夷所思的怒气中被气笑了。 “醒了?”周徽的声音从靠窗的沙发里响起,指了指床头柜:“喝点水。” 喻白半边笑容僵在嘴角,二话不说抓起手边的枕头扔了过去,被周徽一把接住,“还有力气扔枕头,看来是真的清醒了。” “小人!”喻白瞪着她。 周徽点点头,很从容的接受了她的新称谓:“骂得好。” 喻白:“……” 她一口气堵着没上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蹭蹭”往上冒的火压下去,正咬牙切齿的想说点什么,余光一瞥,看到周徽手上此刻正在把玩着的白色小药瓶,冲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我记得你昨天说,这是安眠药?”周徽抬眼,冲她挑了挑眉。 明显看到喻白的神经紧跟着一紧,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那种波澜不惊的样子,她提起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有什么问题?我说过我睡眠状况不好。” 周徽手上动作一收,冷笑:“昨天是睡眠不好,今天是晕车,喻白,下一次你还想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那周警官以为是什么,吸|毒?” “是吗?!”她提高了一个调。 喻白低下头古怪的一笑,再抬头时眼底盛着两捧若有似无的笑意,揶揄道:“你不是已经验证过了吗?怎么还来问我。” 又是这种腔调。 周徽神色微冷,自动忽略了她这句话里拱火的成分:“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很清楚吸|毒的方式不止有注射一种,口服、鼻|吸、烫|吸,像可|卡因、冰|毒这类中枢神经兴奋剂,静脉注射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这句话说的相当不客气,心理防线低一点的,一触即溃,审讯室对付犯人的常规手段。 喻白当然清楚这种手段,但似乎乐意陪她玩下去,她耸耸肩说:“你说的对,静脉注射危险性极高,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尝试。” 周徽:“那么,你到哪种程度了?” 喻白只笑不答,等她接着说下去。 果然,周徽站起来,居高临下的靠近她,晃了晃手中的药瓶:“告诉我,这是什么?以及昨晚你的行踪。” 这才是她的问题。 喻白似笑非笑的盯了她半分钟,手指随意一指:“你手里这瓶就是普通安眠药,随便哪家药店都买的到,你大可以去查。至于昨天晚上……”她语气一顿,换了个让自己放松的姿势:“那就是我的隐私了,周警官你现在在用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呢?” 空间里流转着丝丝缕缕的暧昧,在某种隐秘又心照不宣的默契中,周徽突然清晰的意识到,今天她依然什么都问不出来。 喻白像是用一座密不透风又坚不可摧的堡垒,把所有秘密,牢牢锁进那道门后,任何人想要窥探,都要经过层层筛查,才有可能触到那零星半点。 “好了,已经很晚了,今天的问答环节结束,我要休息了,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医院。”喻白单方面切断了今晚的聊天,沙哑着嗓子补充:“客卧给你睡。” 躺在床上,周徽脑海中浮现的依然是喻白几小时前的样子,歇斯底里,惊惶不安,错乱颠倒,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太阳穴突突直跳。 还有她那句莫名其妙的“你是谁?”。 周徽总觉得喻白仿佛透过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人。 心下陡然间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堵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凌晨三点二十分,她才终于在袭来的困意中睡去。 一直到六点十分手机铃声响起,她才猛然惊醒,接通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紧接着韩尉急促的声音夹在中间:“周队,快!快来医院!江继文死了——” 什么?! 周徽神经猛的一跳,快速翻身下床,第一时间跑上楼,推开喻白的房门。 房间空无一人,只有纯白的窗帘被风轻轻吹起一角。 哗哗—— “喂!喂!周队,你在吗……”韩尉焦急的声音再次从那头传来。 周徽压下加快的心跳,眼神逐渐变冷,沉声说:“我在听,你说,怎么回事?死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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