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也在张裕南背后,捅咕捅咕离他最近的赵敏,一脸八卦的低声说:“小赵警花,给分析分析里面这啥走位?你们禁毒大队不都是特情嘛!分析人心理有一套,你说说我们周队这是怎么个情况?” 完全没注意到赵敏那缸陈年老醋已经打翻,脸色沉得像是万年不见天日的苔藓,她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分析个屁,一边呆着去,我又不是特情。” “……”孙也莫名其妙,识相的移开三步,一个人小声嘀咕:“这么大火气?韩副又招惹她了?” 审讯室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简单的问讯环节被喻白这么一搅和,简直进行不下去。 周徽双手环胸和对面的喻白僵持不下,韩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试图从二人的微表情中找出点蛛丝马迹。 但无奈周徽紧绷着一张脸如同老衲参禅,喻白就更不用说,莫名其妙被带回警局,又是手铐,又是醒酒,一通操作下来只剩下不耐烦。 韩尉一双眼睛都瞪酸了,愣是什么都没看出来,无声的“呵呵”两声,心里瞬间一万匹马呼啸着奔腾而过。 隔间内的张裕南一脸便秘,拿过对讲,冲单向玻璃那边咆哮:“周徽,你搞什么?还审不审?” 说完,又转过来一把提溜过身后只想当做自己不存在的孙也:“童堇华呢?怎么不去抓?光盯着喻白一个人干什么?” 怒气几乎把房顶掀翻,好在审讯室隔音,韩尉只听到前面一句咆哮。 孙也欲哭无泪:“张局,张局……早……早派人去了,人跑了!” 他今天这是招谁惹谁了? 张裕南一时半会怒气收不回来,哆哆嗦嗦了半分钟,总算控制住一路飙升的血压,和帕金森综合征似的手指。 喻白是周伯年点名请进局里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没法向老领导交代。 审讯室里,周徽终于再次开口了。 “喻白,我再问一遍,凌晨三点半到四点半,你在什么地方?” 喻白好脾气的忍了半分钟,终于怒极反笑:“我在什么地方?周徽,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杀了江继文?我为什么要杀他?杀人动机呢?” “那就要问问你自己了!” 周徽把桌前的资料翻的哗哗作响,最后抽出一张照片,拍在喻白眼前。 “这张照片不陌生吧!” 喻白皱着眉头垂眼看过去,照片中的人正是她和David,背景是爱丽丝俱乐部的后门。 “巧合的是,当天晚上,禁毒大队抓捕江继文的地点就在这里。我们查过,这家俱乐部是你公司旗下的产业,不打算解释解释?” 喻白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这能证明什么?我回自己的俱乐部不犯法吧!” “回自己俱乐部当然不犯法,但是打人伤人就犯法,江继文进医院的时候什么状态你看的一清二楚。”周徽剑眉紧锁,毫不客气的问:“你要挟他什么?” 否则,为什么审讯的时候江继文那么配合,几乎什么都没审,就自己招供了两年前的命案。 周徽从警多年从没见过这种上赶着和警察打配合的犯人,何况还是江继文这种几进宫的老油条。 所以只能是有人抓住他的命脉,要挟他,所以他不得不说。 喻白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你们自己查嘛!” 挑衅的意味不言自明,周徽从这几个字中听到的潜台词就是“能查到算我输”。 几轮下来,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连翻轰炸,一般人早就顶不住了。 但喻白显然不是一般人,她完全不配合,每一个问题都被原封不动的推回来,无一漏网。 周徽刚想发作,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杨平帆进来递给她一份资料。 周徽皱眉翻过去,在怒火冲天中兜了个圈子,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把手里的资料往她眼前一亮:“那我换个问题,你为什么打给童堇华三十万?你让她帮你做什么?” 喻白盯着眼前海外账户底下清晰可见她的署名,觉得确实没什么好隐瞒的,换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坐姿,挑眉笑了笑说: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让她告诉我严明昌的行踪,仅此而已。” “你知道严明昌在哪了?” 喻白耸耸肩,大为可惜的说:“不知道,她对严明昌而言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重要,床上的交易,大可以翻脸不认人,你说是吧,周警官?” 周徽冷笑,自动跳过她那些拱火的话:“什么都没问到就给她三十万?这买卖很划算嘛!” 喻白不为所动:“有什么问题?我有的是钱。” 一众警员:“……” 唉,果然有钱人的世界很精彩! 周徽和韩尉被她耗得精疲力竭,最后一丝耐心就要耗尽的时候,喻白终于松口,说了进来之后第一句有用的话:“我没有杀江继文,但我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 在众警员激动的眼神里,幽幽开口: “凌晨三点半到四点半,我确实没去医院,也没空去,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在听一段故事。但是,在讲这个故事之前,我想再讲一个故事,一个残酷却是真实的故事。 这个故事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两年前邵源被杀?恐怕还要更早,应该要从九年前的夏天,邵源被禁毒大队派出去执行卧底任务的那天说起。” 喻白叹了口气,那口气像是带走了身体里最后一丝热气,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并不存在的窗户,沉声说道: “那天就像今天一样,也是个雨天,下了好大的雨,邵源在警旗下宣誓……” …… “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我保证忠于中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 年轻的缉毒警一身警服挺拔的站在警旗下,重温入职誓词,清朗的嗓音回荡在宽敞的会议室。 “阿源,你在邻省干了两年特情,你的能力我们这些老领导可都看在眼里,这次任务困难,需要经验丰富的生面孔打进去,恐怕你又得下水了。” 年轻的面孔浮上点激动的红晕,不以为然的说:“嘿嘿,领导看您说的,又不是第一次了,说得这么苦大仇深,布置任务吧!” 领导拍拍他的肩膀说:“等这次任务回来,至少向上级给你挣个一等功……” …… “那是他生命里最后的一次宣誓,也是他生命里最后一次‘下水’,之后的七年,他始终潜在水底,再也没有机会浮上来。” 审讯室内外一片寂静,连呼吸声甚至都是轻微的。 足足五分钟后,喻白才再次开口,声调又沉了几分: “七年的殊死拼搏,七年的命悬一线,邵源没有等来他的一等功,没有等来他的荣誉,也没有等来那些许给他的美好前途,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家看一眼他那未满四岁的小女儿,尸首就被扔在平陵市下游的河滩,砍手砍脚,挖眼毁容,如果不是凭借牙齿的DNA确定了身份,警方甚至连死的是谁都不知道。 但是即使是这样,那些毒贩还是没打算放过他的家人,他们全部以同样手段被残忍杀害。 紧接着,这件案子石沉大海,凶手一丁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冤屈得不到洗刷,凶手逍遥法外,因为牵连案件重大,涉及机密,连因公牺牲的消息也不可以公开。 直到今年的四月,张林、吴国江、陈频章、梁家名、江继文,一个接一个的惨死,那个警方始终找不到的凶手才在暗处替他报了仇。” 喻白一口气说完,胸中提起的那口气却怎么也放不下,双眸缠着化不开的情绪,像是深山密林中永远不会散去的霾。 周徽眼底交织杂乱的情绪闪过,有点艰难的开口:“你……想说什么?” 喻白目光扫过周徽和韩尉,也扫过单向玻璃后看不见的一众警员,然后沉声说:“那个凶手真的有罪吗?” 所有人心中皆是一颤。 “而我们,自认为手握正义之剑,可以斩断罪恶,伸张正义,但我们心中的正义真的可以实现吗?那是邵源想要的正义吗?” 邵源生命的最后一刻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周徽突然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她曾坚定不移的认为,正义是绝对的光明,信仰是无瑕的纯洁,那些想要把黑白世界混为一谈,甚至颠倒过来的人,是异想天开,是疯子的行为。 但是,她从来没有真正体会过,当有一天站在明暗交界线命悬一线的时候,当一身骨血都在绝望中消耗殆尽的时候,残存意识里慢慢爬出来的究竟是繁华落尽后的大彻大悟,还是肆意横行的无尽仇恨。 “老师。”桌子后的韩尉突然开口:“我记得当年在犯罪学最后一堂课的课堂上,您也讲过一个故事,杀人犯和复仇者的故事,故事结束后,我问了您一个问题。” 喻白神色一怔。 “我问您,法律之下的正义究竟保护了谁?迫害了谁?您还记得你的回答吗?” 韩尉一双眼睛看向喻白:“您当时的回答是,‘如果每个人都可以随意丈量正义,那么你心中那引以为傲的正义,也终将成为一团虚影。’”
第49章 喻白恍过片刻的错愕, 随即嘴角划开一抹荒凉的笑:“难得你还记这么清楚,连我自己都快忘了……正义,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与深渊对视,深渊也必将予以回望。 “好吧。”喻白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墙上挂的电子钟,说:“现在让我来讲下一段故事吧!” 喻白舒展了一下眉头:“这个故事就没有上一个故事那么久远了。从今年的四月底开始,一个反侦查能力极强的凶手出现在平陵市,他可以做到每一次精准杀人而不留痕迹, 甚至还能在警方眼皮底下制造出一场完美的密室杀人。 胆大妄为, 堂而皇之, 这个凶手把我们耍的团团转,不断的误导我们, 做了五起案子,连杀六个人不为所动,或许他认为他们都是该死之人。 但唯独有一个, 就是第三起凶案中死去的那个小女孩,那个孩子只有四岁,和邵源女儿死的时候一样大, 是梁家名的女儿梁筱筱。 她被凶手堪称残忍的杀害。 性侵, 毁容,断其四肢, 耳朵舌头双眼全部被带走, 完美复刻了两年前邵源女儿的死状, 他做的这么细致, 像是带着一种……虔诚的心态去完成某种祭奠,他的作案手法在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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