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父帝讲,她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自己拿筷子吃饭,都是在这里学会的。 近乡情更怯,她忽然好想念父帝与母上,是她不孝,竟连父母的尸骨都没能保全,而今连坟茔都无处可寻。 青雨无可察觉地微微战栗,倘若父帝与母上仍在世上,她也不会感到如此孤苦。 可如今她甚至不敢去九泉之下与他们相见,她带着父帝留给她的诅咒活到今天,她永远忘不了父帝自刎前怨她的眼神。 这时殿内走出一人。 远远看到青雨站在宫外,凤芷立刻派人去叫留菁回来。 凤芷慢悠悠走过来,她从来没和青雨说上过话,却知道青雨待人冷漠,她不喜欢青雨,可谁让青雨是嫡长的公主,“什么风将长姐吹来了?” “秋风。” 凤芷:“??” “能进去坐坐么?” 若是常人听到青雨用这么客气口吻说话,估计会相当受宠若惊,然凤芷从小受尽宠爱,根本没意识到,反而露出警惕的目光:“长姐是来找三姐的吧,她去许贵妃宫里请安,还没回来。” “只是想进去看看。” 青雨身体微微一动,凤芷则向后退了一大步,完全没有要请青雨进去的意思,“长姐造访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宫里乱得很,怕是会令你见笑,改日吧,改日,要不——” “无礼。”从后方来的声音打断了凤芷。 留菁是和许贵妃一同来的,两人加起来的侍女有接近十个,再加上随行伺候的太监、宫人,整个一阵势浩大的队伍,所有人都在好奇,居然会在湘檀殿见到大公主,这画面也太稀奇了。 而青雨只是想起当年自己从未在母上身边见过这么多人,不知是不是情感将记忆美化了,她总觉得那时候的宫廷生活很简单,阳光照在琉璃瓦上是闪闪发光的。 许贵妃可以说是宫里最不喜欢青雨的人。 若是青雨出什么意外,她唯一的儿子也就是二皇子,依照嫡长继承制度,就能顺利登基称帝。 可此刻她看起来却像是最喜欢青雨的人,她先是责备凤芷不懂礼节,又笑吟吟看向青雨: “难得大公主今日兴致好,不过怎么也不说带几个人在身边伺候着?” 青雨看了她一眼,“你很需要人伺候么?” 许贵妃:“……” 说完青雨仿若没察觉到许贵妃压抑的怒意,径直走进湘檀殿。 凤芷气得翻了大大的白眼,对留菁骂道:“瞧把她厉害的,她不需要人伺候?那梧桐殿又是护卫又是宫人还有帝卫都是死的吗?!” 留菁嗓子刚恢复,现在勉强能发出正常的人声,懒得开口,遂只瞅了眼凤芷,便跟着许贵妃进去了。 姜帛跑来时,殿外一个人都没有,但姜帛还是敏锐地发现李宴然派来的禁卫正躲在树上,红黄相间的树叶掩藏着他的身形,下一刻,他身边突然冒出一个人。 “公主在里面吗?”姜帛低声问。 禁卫吓了一跳,姜帛居然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他身边。 “进去有半柱香/功夫了。” “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吗?” “没有。” 然而话音刚落,从湘檀殿里传来女人裂肺的吼声—— 姜帛没顾得是谁,瞬间从高达七八米的树上跳了下去,禁卫下意识就要跟着跳,突然看到这么高,遂更加不可思议看着姜帛已经冲入湘檀殿的身影。 啪—— 姜帛冲进去的瞬间,有什么东西迎面撞过来,立刻姜帛感到脸上被尖锐的东西划破,她几乎是靠本能将攻击她的东西抓住。 提起一看,居然是百斤! 禁卫现在满宫廷里搜找百斤,它竟然藏在这里,那方才的叫声是…… “啊啊啊——” 嘶吼没有停止,只见凤芷坐在地上捂着脸痛苦地吼着,身边全是血。 百斤在姜帛手里停止挣扎,但姜帛还记着百斤咬过青雨。 因此并没有松懈力气,就在她看到青雨并打算朝青雨跑过去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手里的兔子开口说了话:“放了我,我将她的秘密全告诉你。” 姜帛脚步顿在原地,她没有听错,真的是手里的兔子在说话。 她第一反应就是活见了鬼,可是一想到这兔子是青雨的,就算开口说话也不算特别奇怪。 但它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把她的秘密全告诉我? 姜帛自认为青雨的秘密自己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这兔子是几个意思,姜帛骤然反应过来,百斤是想将青雨的身份泄露出去! 做梦! 姜帛当时就掐住百斤的脖颈,朝殿外冲了出去。 【作话】 姜帛:想不到吧,我们是一伙的。
第50章 寒风瑟雨 叫得这么亲,你认识人家吗?. 姜帛雷厉风行将百斤带回咏尘殿她的住处, 粗鲁地将它往柜子里一扔,反手落锁,隔着柜门说:“你先安静呆着, 别说话, 我去处理完外面的事, 晚上回来你再给我详细讲。” 不得不说姜帛这个方法当真巧妙,因为此刻无论将百斤给谁都不合适。 但姜帛这么一说,至少能暂时稳住百斤, 从而在天黑之前给姜帛腾出时间来想办法如何处理这件事。 话说青雨怎么这么不小心呐。 姜帛从柜子前站起来的瞬间—— “嚯!”姜帛吓得心脏都跳出来了, 就看见荆泉宛如一尊佛坐在那儿,直愣愣地看着她。 “你把什么扔进去了?”荆泉问。 姜帛下意识用身子挡住荆泉的视线,“你怎么总在房里,你很闲吗?” “我是很闲呐。”荆泉诚实道,“梧桐殿防守由宴然全权负责,我值完班就可以走了,哪像你, 总自己给自己找活干, 又不多给你发俸禄。你把什么扔进去了?” 不能让荆泉和百斤单独呆在一起, 否则不知道百斤会对荆泉说什么,姜帛灵机一动, “湘檀殿出事了, 你快跟我去看看。” 荆泉看起来完全没有要挪身子的意思, “你看你又给自己找活, 湘檀殿出事同你有什么关系, 三公主和四公主又不会感激你。” “公主在。” “啊?”荆泉顿时从床上坐起来, “那你还跑回来放东西??快!走!” 话音落地, 就见荆泉像阵风消失在门口,姜帛最后看了眼紧锁的柜门,才跟了上去。 尚在病中的矜帝听到人来报时,吐了一大口血。 “什……什么……”他咳嗽不止,御医不断给他顺气,但依然无法缓解。 “凤芷……她……” 何妃命人将传话的太监撵出去,矜帝苍老的手指指着他,“不准走……把话与朕说清楚……凤芷为何……咳……为何会被抓瞎眼……” 太监遂又战战兢兢跪了下去,“回禀陛下,今日安平公主突然造访,与凤芷公主起了争执。没曾想兔子就藏在湘檀殿,竟是个护主的畜生,突然跳出来扑向凤芷公主。” 矜帝又连着吐了好几口血,御医都急了,让这太监赶紧退出去。 太监退了出去,刚从门口出来,突然身后有人叫住他。 李丞相本该好好守在陛下身边,怎么居然也出来了? “你是哪个宫里的人?” 太监:“翼珂宫。” 李丞相若有所悟,“是许贵妃教你这么说的?” 太监惊惶,“不……不是,是事发时奴恰在现场。” “不对。” 李丞相不肯放过他,“安平公主最是不与人搭话,如何会与四公主争执,哑巴能吵架么?” 太监紧低着头。 “说来听听,因何事起了争执?” 太监缄口不语。 “你不说?”李丞相冷冷笑道,“那就——” “回禀左相,四公主说湘檀殿寒酸,还说花园里种的都是些不堪入目的树木,除了年头久,毫无用处。” 李丞相眯起眼,“湘檀殿前两年不是才刚修葺过么?” 他转过身去,“果然这些人,不知餍足,不知民间疾苦。所以安平公主是因为这件事才与四公主争执?” “回禀左相,不是,其实是……”太监心虚得厉害,半天说不出后面的话。 李丞相一哂,“不必说了,想必那兔子本是要攻击安平公主,却不知怎的被她躲了过去,反倒伤了凤芷公主,是这样吧?” 太监吓得伏倒在地,连连磕头,“左相明察,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李丞相知道自己说对了,摆了摆手,让他滚。 “出来吧。”李丞相朝另一方向道。 李宴然不知在这里呆了多久,“父亲。” 李丞相给了她个眼神,示意她跟上,自己则往台阶下走去,“你原来还知道有我这个父亲,不是你说的。公主虽与人冷淡,却心地善良,让为父不要再与公主为难么?” 李宴然跟在李丞相身后,“女儿只是觉得公主并不像您说的那样。” “你见过的人有为父多吗?你知道真正的恨并不会写在脸上吗?当初是她自己从火海里走出来的,既然回来了,总不会单纯只是回来。我听说兔子被姜帛带走了?”李丞相突然转换话题。 “是。”李宴然说。 李丞相:“你了解姜帛,知道她会将兔子藏在何处,带它来见我。” 许贵妃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连连后退,眼看要撞到青雨身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姜帛插了进来,将青雨扶到一旁。 “你没事吧?” 青雨淡淡看着她,“你回来了。” 她居然没有问自己将百斤送去哪里? 她不担心百斤泄露她的秘密吗? 还是她根本都不知道这件事? 姜帛:“你……” “我没事,走吧。” 此时凤芷已被转移到内殿救治,但地毯上残留着触目惊心的血迹,姜帛方才来不及了解发生了什么,刚好像听说凤芷眼睛被百斤抓了,不知道伤得严不严重。 “我进去看一眼。”姜帛说。 青雨没说什么。 进到内殿时,御医忙得不可开交,每个人手上都沾了血,盆里满是一团团带血的纱布,完全看不出原本颜色,留菁站在最后,姜帛刚一进来就撞上她,两人对视的瞬间已然不掩藏对对方的厌恶。 “怎么哪儿都有你。”留菁不满道。 “有你什么事。”姜帛不管她,从人群里挤了进去。 凤芷被几名宫人按在床上,为了不打扰御医救治,姜帛没再往前,也就没看到凤芷此刻眼睛的惨状,可单单只是听到凤芷哀叫,姜帛都能感到凤芷此刻的痛苦。 百斤太可恨了。 竟敢在宫里三番五次伤人。 正在她要离开时,眼角忽然瞥见床边御医脚下踩着一张纸条。 上面熟悉的字迹一下子就摄住了姜帛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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