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姜帛的呼吸已滚烫得不行,她脸也烧得红红的,体温上升极快,甚至察觉到自己身体起了某种奇异的变化,姜帛不懂那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嗓子干得快冒烟儿,浑身忍不住微微战栗。 正在她以为自己马上得逞之时,突然青雨轻轻握住了姜帛的手腕。 “不行。”青雨轻说。 姜帛整个人都顿了一下,燥热如同陡然被浇了冷水,热潮来得快去得也快,姜帛终于回过神来。 她在做什么? 明明青雨说了不行,而她却还想强迫青雨与自己亲近,这样的她,与当年的外祖父有何区别?! 姜帛如触电般从青雨身上弹了起来,她飞快抓过床上乱成一团的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转过身体背对青雨,她的视线不停飘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她在心里找了很多弥补的话,最后却仍只能想到:“对不起……对不起……” 青雨的腰带落在一旁,她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只剩松散的衣裳和垂落到被褥上的长发。 雨仍下个不停,窗外风雨交错,深秋的夜极其寒冷,想来明早花草又要残败一地,青雨在姜帛肩膀轻拍了下,竟反而像是在安慰她似的,“谢谢你喜欢我。” 姜帛抱着膝盖将头埋了进去,她在责备自己,同时又感激青雨没有与她翻脸。 “为什么?”她问道,声音中甚至带着点哭腔。 青雨见姜帛不敢看她,遂也背过身去,两人靠着对方的背,青雨以一贯平缓的语气道: “只是我无法将自己交付于你,那样的话。倘若一日你背离我而去,我不想身体上还留着你的记忆。” “你知道我不会背叛你。” “我不知道。”青雨却说。 曾经她被册封为公主时,川鱼国每个子民都曾跪倒在她脚下向她宣誓永不背叛,可那些人里,有多少是敌国的细作,甚至连姜帛的祖父曾也以性命发誓效忠,最后却是第一个出卖她的人。 但即便如此,青雨仍然感激这世上还有喜欢她的人。 只是她不敢报以同样的心情,哪怕姜帛现在看起来认真,可她会长大,人长大就会被浮华迷乱了眼。 姜帛声音哽咽了下去,“你可以知道的……” 青雨轻声叹了口气,下了床,站起身的瞬间,衣角被人拽住。 “你去哪?”姜帛眼睛红红的。 “哪儿都不去,”青雨说,“就在这里。” “你会赶我吗?” 青雨侧耳听外面的雨,轻笑了笑,道:“这么大的雨,赶你去哪儿呢?” 姜帛这才任青雨的衣袂从手里滑落,青雨腰带方才已被姜帛扯掉,然青雨似乎并不在乎,只任由轻飘飘的衣裳松散地搭在身上,长发不加修饰地缀着,周身泛着淡淡的白光,姜帛目不移盯着青雨朝桌边走去,恍惚有种仙人驾雾离去的错觉。 青雨在桌边坐下来,看向目不转睛的姜帛:“累了就睡会儿,你还小,不要总想着那些事。” 姜帛就着被子躺了下去,面朝墙里,将自己蜷成一团,夜沉寂了下去。 过了不知多久,姜帛还没有睡着。 但她一直没翻过身。 桌边传来青雨起身的声响。 姜帛呼吸一紧,青雨不会要走了吧? 青雨慢慢走到门口,推开其中一扇门,雨已经停了,从梧桐殿的院墙外露出蛋青色的天空边缘,树梢后隐隐藏着不起眼的晨曦,青雨靠在门框上,侧头等着太阳从东边升起来。 意识里回想着姜帛将她扑在床上的画面,女孩毫不掩饰的欲望呈现在她身上,她的唇被姜帛吻过,从锁骨到肩窝也都留着姜帛吻的触感,可唯独她的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她根本没有身体,又何来凡俗的欲望? 正是那一刻,青雨终于明白,将她困在地面上的,不是曾经被刺断的腿骨——她的身体早被烈火烧成了灰。 真正困住她的,是被刺断腿骨的恨。 难怪那些御医诊不出病症,原来是她自己将自己困住的。 她叹了声极轻的气。 黑夜里姜帛听到这声叹气,仿佛轻轻落在她心上。 原来姜帛也会有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明明知道青雨心里一定有很多放不下的事,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些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再怎么恨于他们而言也都只是身后事了。 而且……就算他们还活着,姜帛难道会帮青雨报复自己的亲人吗…… 想到这里,姜帛亦无声地叹了声气。 青雨朝床上那团缩着的人投去视线,晨曦落在她半片脸上,鼻梁犹如楚河汉界将光影划分为互不融合的明与暗,明向着初阳,暗留给殿内。 有些鸟天生是关不住的,无论过去多少年。
第49章 故地重游 这觉倒是睡得沉。. 姜帛不记得最后是何时睡着的, 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才不舍地睁开眼睛,蓬松的被子散发被阳光晒过的味道, 好多天没睡过这样的好觉, 再也不想回到青鸟阁又冷又硬的地上了。 她发呆地坐在床上, 房间里就她一个人。 此刻她的心情十分奇妙。 这里曾经也是青雨的宫殿,她呆在这里,不禁就会想曾经川鱼国没有灭亡的时候梧桐殿是什么样子,青雨小时候会不会在这里跑来跑去, 会不会一堆宫人追着小公主, 青雨念书时候是什么样,睡觉时候又是什么样…… 好想去到青雨的过去。 正这么想着,忽然她看见自己的衣服被整齐地摆在床头。 应该是青雨替她晾干了湿衣服。 姜帛心里美了美,遂够着手去拿衣裳。 咚—— 有什么东西从衣服里掉了出来,掉到地上只听得闷声一响。 什么东西? 姜帛弯到床下去捡起来,原来是一柄小折扇。 她朝身边瞅了瞅,没看到旁人, 是青雨留给她的吗? 她好奇地将扇子拿在手里, 放在鼻尖闻了闻, 木香怡人,还有熟悉的墨气, 姜帛忍不住笑在脸上, 仿佛昨晚的事全被她抛到脑后, 她小心翼翼地试着将扇子展开—— 看到扇面的刹那, 姜帛的笑容愣了愣。 她一眼认出画上的人是她自己。 当时她正站在柜子前找青雨平时作画的颜料, 她有个习惯, 找东西之前会先观察整体的摆放, 这个时候她习惯性会抱手,捏着自己下巴,仿佛思考得极为认真。 她惊讶于青雨居然能记住当时的细节。 不过颜色上却是有些出入,姜帛不由低头再次确认了一次自己昨晚穿的衣服的确是水墨青色,可画上是藏蓝。 但昨晚光线昏暗,加上青色被水浸湿会呈现近似墨绿的颜色,兴许是青雨看错了,姜帛没太放在心上。 这时门被推开,姜帛如受惊的鸟儿,马上就往被子里缩。要是被宫人瞧见自己没穿衣服,就尴尬了。 李宴然出现在门口。 估计是没料到姜帛会在这里,李宴然对上姜帛视线的一刻,忽然有种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的惘然。 她一看姜帛只露个脑袋在被子外面,立刻就意识到姜帛里面应是没穿衣服,立刻反手将门关上。 “你在这儿过夜了?” “啊,”姜帛毫不心虚地承认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入宫来了?” 李宴然见床上摆放着折叠整齐的衣服,单看颜色就知道不是姜帛平时会穿的样式,李宴然狐疑地来到姜帛身边,“方才我入宫时,听禁卫说你昨晚夜闯宫禁,有什么事需要你这么急着入宫?” 姜帛想到昨晚冲动对青雨做的事,顿时脸上红了一片。 “把衣服穿上。”李宴然说,“马上早膳就来了,别让人瞧见你这模样。” “是啊,”姜帛也说,“我得继续回青鸟阁了,不然舅舅……” “陛下病了,”李宴然打断她道,“我想这几日你就算不去青鸟阁也不会有人管你。” 姜帛昨天就听荆泉说舅舅被青雨气病了,好歹是从小宠自己到大的舅舅,姜帛还是很牵挂的:“还没好点吗?” “没什么起色。”李宴然肃然道,“今早连早朝都没上。” 姜帛没想到竟然如此严重,还以为只是心气不顺,她又想到昨天矜帝给她那忽然苍老的印象,不由就有点担心。 “你这觉倒是睡得沉呐。”李宴然忽然调侃了一句。 “什么意思?”姜帛不懂。 李宴然看姜帛是真不知道,遂说:“陛下身体抱恙上不了朝,今日是公主第一次代理朝政,可惜你错过了,今天早朝气氛可紧张得很,荆大将军提的几条政令全被公主否了,你是没看到他的脸色。” 懊恼的心情顿时淹没姜帛,她居然错过这么重要的时刻! 诶?早朝都结束了,那么现在是什么时刻? 刚才宴然是不是说早膳来了? 早膳怎么在早朝之后? 姜帛连忙开始穿衣服:“现在什么时刻?” “半上午。” “平时早膳也传得这么晚吗?”姜帛边穿边问。 “平时?”李宴然奇怪,“平时公主从来没让传过早膳。” 李宴然怀疑地打量姜帛,“难道今日是特意给你传的?” 这是唯一的解释了,青雨根本不需要吃饭,那必然是给姜帛的,而且青雨居然还故意将早膳时间延后,想必是怕来早了会将她吵醒。 姜帛简直抑制不住心里的快乐,但她又想到:“早朝完了,你在这里,那公主呢?” “公主说要她自己走一走,让我不要跟着。” “她的腿不好,你还让她自己走?”姜帛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我当然暗中派了禁卫跟着,公主往湘檀殿的方向去了。” 湘檀殿?姜帛再次停顿了一刻。 自从知道青雨的真正身份,姜帛特意去找早年工匠整理的宫殿布局图纸,她试图从图纸里还原青雨曾住过的宫城。 除了宫殿位置没怎么变,御花园及内廷都和当年大不相同,而各殿住的主子与前朝自然也不一样。 姜帛对湘檀殿印象格外深刻,据记载,那是前朝皇后的住所,也就是青雨的生母住过的殿。 如今是三公主留菁和四公主凤芷在住。 青雨去那里自然不会是为了见她俩。 真晦气,姜帛突然觉得。 “我去找她。” 李宴然见姜帛走得飞快,“不用早膳啦?” “用什么早膳,都中午了。”姜帛只留下这句。 青雨在湘檀殿外久久驻足,她已经快七十年没来过这个地方。 回到宫廷后,青雨将自己困在梧桐殿,她不敢靠近这些地方。 因为这里每一片砖、每一颗草都有她曾经的记忆,当年自己就是在湘檀殿母上膝下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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