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算是动摇了,是吧?” “留菁,你可记住,本宫的目标从来不是什么姜帛,她不过就是个帝卫,本宫要拉下来的是梧桐殿那位。” “放心。”留菁道,“您帮我给姜帛些苦头吃,我自然有手段帮你除掉长姐,到那时皇位不就非你膝下二皇子莫属么?” 许贵妃别了她一眼,“这还差不多,等着吧,陛下已派人去梧桐殿传唤姜帛,届时自有好戏看。” “舅舅找我做什么?”姜帛正在给梧桐树浇水,宫人来告诉她时,她才刚除完杂草。 “想是为了公主的婚事。” 姜帛朝梧桐殿的方向瞅了眼,“行,这件事终究是要讲清楚的,我随你去。” 舀水的木勺放在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姜帛本想着同青雨说一声,可是一想,总不必事事都去烦她吧。于是她飞快跑去殿内,找了张宣纸,写了几个字压在书桌上。 见到矜帝时,他开门见山就问道:“帛儿,听说你不太同意你表姐与钟晚的婚事?” “是的舅舅。” “说说为何。” “昨日公主落水,钟晚却在船上犹豫不决,他没有为公主赴汤蹈火的决心,如何算良配?” “果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矜帝话里藏话,姜帛如何听不出其中意味。但姜帛此人有个优点,那就是能问心无愧地说瞎话。 “是,就是这个原因。”她肯定道。 矜帝却转换神色,赫赫龙颜之下透出无比威严:“朕怎么听说你与那钟晚于年幼时曾私定终生?” 姜帛头皮一紧:“不过儿时戏言而已。” “也就是确有其事?” “只是戏言。” “姜帛,你还当朕是你舅舅么?” 姜帛顿时心中一凉,舅舅何时唤过她全名,从来都是帛儿帛儿地叫,她不知道矜帝为何会将公主悔婚之事与她联系起来,但就眼下看来,情况似乎不太好。 “姜帛,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朕原以为三个帝卫之中,只有你是完全心无旁骛一心想成为帝卫的,没想到你早有异心,明知你终生不可婚配,居然还敢与他人私定终身。 如今朕好容易挑中驸马,你却因私情出手阻拦,原来你早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姜帛,亏朕宠了你这些年。” “舅舅——” “不要叫朕舅舅,当初朕属意你为帝卫首领,正是因为朕是你舅舅,我们是一家人,想着以你的性子。 即便靠近权利中心,也不会以权谋私。可是你呢,你三番两次引诱安平出宫,今日让她替你欺压良民,明日是不是就想让她替你包庇徇私?” 欺压良民?什么时候的事?姜帛莫名其妙,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我没这么想过,舅舅。” “不必说了,姜帛,朕真的觉得你近来变了许多,你还记得先人的祖训么?你如今成了这样,对得起当年带我们过江的先帝吗?” 倘若姜帛原本还想替自己解释两句,那么当听到最后这句话时,姜帛的脾气可也不是好惹的,当时她就直起跪着的身板,道: “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做过的事就是做过,没做就是没做,祭炉里的帛书不是我放的,我与钟晚从来也没有什么竹马情谊,我仍是以前的姜帛,无非比以前多明了些事理,仅此而已。” “你的意思朕不明事理了?”矜帝气得直喘气,“好,好,你们翅膀都硬了,欺负朕年老无力。好,你懂的道理多,朕倒要看看你懂多少道理!来人!!” 顿时老帝卫应声而入。 “属下在。” “把姜帛给朕押去皂山阁,不抄完全部的史书不准她出来半步!” “我不去皂山阁!” 曾经的皂山阁是供奉开国功臣的地方。 但现如今,在姜帛心里,那些书籍里记录的战争根本称不上光彩,而是赤.裸裸的侵略,川鱼国无辜丧生的十万百姓至今连个坟冢都没有。 “大胆!姜帛你是要造反吗!” “无论舅舅怎么罚我,我绝不去皂山阁!” “行,行,那你就给朕滚到青鸟阁去!” 青鸟阁? 那感情好。 正中下怀。 姜帛当即谢恩,连磕头的声音听起来都分外悦耳。 矜帝本还在气头上,见姜帛突然如此诚心,心里总算感觉好受了些,便让她赶紧从自己眼前消失。 姜帛这一去,到了天黑还没回来,过了会儿,李宴然派去的人回来告诉她姜帛被罚去了青鸟阁。 如今入了秋,天黑得比往常早,时常会下几场大雨,此时乌云盖满天空,梧桐殿各处的窗门逐一被宫人们关上,青雨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一张姜帛临走前留下的字条。 姜帛被带走时她在院里坐着看云,回到殿内就看到了这张字条。 她一直将这张字条看到现在,那数十笔画的游走几乎被她看出了学问。 然而上面其实不过简单写了几个字: 「风大雨大,记得关窗。」 青雨唇角微微提了一下,她总觉得自从青鸟诞之后姜帛有什么地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只可惜她虽有神力,却无读心之术,而让她觉得奇怪的是,以前姜帛事无大小统统会跑去青鸟阁与青鸟倾诉,可这两日,识海中却极少能听到姜帛的声音。 以前的姜帛仿佛将一切都摊给了她,她并不在意,此刻她不知姜帛在想什么,却忽然有些好奇起来。 青雨终于将字条收了起来。 ‘记得关窗。’ 她不禁朝某扇窗户看去,宫人正将木撑取下来。在那短暂的一瞬间,从那个角度,青雨看见殿外那株梧桐树顶上撑满了深深浅浅颜色的伞,四周还被姜帛用竹篾围起护栏,唯一的进口被姜帛挂上一把小锁。 虽然那锁看上去没有任何作用,但却是姜帛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别人:这树是有主人的,你们不要靠近。 青雨忍不住笑了出来。 檐下看雨的李宴然透过侧窗看到此景,对荆泉道:“你有没有觉得公主最近笑得比往常多?而且常独自一人笑?” 荆泉不以为然,“烧坏了脑子的人是容易这样的。” 李宴然瞅了她一眼,默默走开,同时质问自己:“我究竟是怎么与这么多笨蛋成为朋友的……” 这夜里,风与雨交错。 青鸟阁中仅姜帛一人,侍者离开时忘记关门,风呼呼往里吹,姜帛冻得有些发抖。 可外面看守她的是矜帝身边常年跟随的帝卫之一,意思就是要将姜帛严加看管,好几次姜帛想开口让帝卫帮她关门,可都被帝卫喝令噤声。 姜帛只好望向高台上的青鸟神像。 青帛,青雨。 青色的青,风雨的雨。 连取名字都取得如此富有诗意,不愧是一个崇尚读书人的国度。 可姜帛忽然又想到,就算她能替青雨拦住钟晚这一个读书人,可还有下一个钟晚,或是下一个钟早呢? 她不可能将青雨所有可能喜欢的人都拦在外面,历史上没有哪位女帝是孤独终老的。 但其实姜帛是有私心的,以前不知道则已。如今知道青雨就是青鸟,她又岂能忍受自己从小敬仰的神灵嫁与一个寻常的男子? 话说她还得在青鸟阁罚跪多久啊? 话说舅舅为何忽然对她这么不留情面? 明明以前舅舅总是包容她的。 这些事情姜帛一时半刻想不明白,跪了不知多久,夜里越来越冷,膝盖也越来越疼,姜帛才逐渐觉得困意上涌,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又被冷风吹得颤了几下。 阁顶的雨声越发密集,姜帛终究抵不过疲惫,缓缓侧身缩在了蒲团上,眼睛慢慢闭了起来。 阁外看守的帝卫不知何时已回太极殿复命去了,临走时却忘了替姜帛将门关上,又或许是故意不关,又冷又深的雨夜只有蒲团上那团小小的身体,像极了十多年前青雨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缩在襁褓时的模样。 外开的门缓缓关了起来。 原本静静盖在青鸟神像上的丝布仿佛有了生命。 在门关上的同时,它缓缓从神像上落了下来,似乎是有人特意为之,恰好覆在了姜帛冻得发抖的身体上。 姜帛此时还没完全睡着,她浅浅地笑了一下,好像只是梦中呓语:“谢谢。”
第42章 渐入心扉 你们根本不知道公主有多喜欢我。. 此后连续许多日姜帛都是在青鸟阁跪上一整天, 中途会有宫人给她送饭。 但也只是放下饭就走了,荆泉来瞧过她几回, 但都被帝卫拦在门外, 只能远远与姜帛对上几眼。 这天, 姜帛正坐在地上吃饭,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几个女人笑谈的声音,她顿了刹那,咽下嘴里的饭, 将碗放到一旁, 重新面无表情地跪了起来。 “姜帛你不是很神气吗?”留菁的声音下一秒出现在青鸟阁外。 老帝卫此时不在,负责看守的是青鸟阁侍者,“三公主,青鸟阁不得高声喧哗,望您约束。” “滚开。”原本站在留菁身后的四公主凤芷先出了头,“敢顶撞我们,不要命了?!” 侍者仍礼貌道:“此乃青鸟阁, 即便您几位是天潢贵胄, 也要遵守青鸟阁的规矩。” 留菁斜了侍者一眼, 径直推开侍者跨进阁内,看着地上被放到一旁没吃完的饭菜, 留菁嘴角撇出得意的笑:“姜帛, 跪了有十天吧?本宫早告诉过你, 你我之恨, 他日必报。” 姜帛切了声, 头都没回:“这就算报仇啦?那我可告诉你, 来青鸟阁, 我求之不得。” “你只管嘴硬吧。”留菁故意从姜帛旁边走过,踢翻了碗。 这姜帛可忍不了,登时从地上蹿起来,“留菁,你不要在青鸟阁放肆,咱举头三尺有神明的,青鸟神脾气不好,小心揍你,我可不拦啊!” “你爱拦不拦,你还真以为自己来青鸟阁跪上几日,就真成青鸟神护佑的女孩了?”留菁不屑。 这时四公主凤芷将侍者撂在身后,擅自闯入阁内,瞅了眼姜帛,“你以前不总仗着父皇喜欢,在我面前趾高气扬么?怎的也能落得这般地步?先前青鸟诞上你不是很风光么?” 姜帛和凤芷结的梁子可不少,过去姜帛可没少向太傅举报凤芷写功课作弊。 只不过以前姜帛深得矜帝偏爱,故凤芷不敢拿姜帛怎么样,只偶尔使点无关痛痒的小坏,不在意也就过去了。 “凤芷,我劝你不要跟留菁学坏。”姜帛一副语重心长的神情说道,“你只是刁蛮,还没到人品败坏,不像留菁,她做的那些事但凡揭到台面上,够她死几百次来回,你跟着她早晚要出事。” 留菁冷笑:“姜帛,我居然小看你了,如今都会挑拨离间了?” 姜帛不以为意,“你做的事情你自己清楚,三番两次对公主下手,你以为没人能耐你何?有的人不追究,那是她不屑与你等凡人计较。可我不是,我就一俗人,以牙还牙才是我行事之道。”
111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