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就那个什么久行集团的老板,是不是欠了钱跟小姨子跑了?” “什么啊?人家老板是女的。” “哎,女的就不能跟小姨子跑了?得得得,你就当我吃饱了乱说。可是,那公司出事是真的吧?我先前看见有检察院的人来了的。” “那倒是,我还听人说,那公司去年年底发完年终奖后,直接裁掉了一半的员工。就奇了怪了,这么大规模裁员,竟然没人上门去闹。” “发了年终奖才裁的?那还算……呸呸呸,资本家都是坏蛋。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公司员工估计也有问题。” “怎么说?” “这久行集团,最大的业务不就是开酒店和做景区装修的吗?我有个亲戚,在酒店行业也混了十来年了,去那边应聘个基层管理,都没面试上。” “要求这么高?” “怎么可能。我那亲戚眼睛可好着呢,光看那地方的摆设,人员往来,就能看出来,那公司的水准和普通做酒店行业的大差不差,也就是个平均水平。” “那就是不缺人?” “肯定缺!你没看到,就前面那家最大的久行酒店吧,别看白天人来人往,一到晚上都看不到几盏灯亮。你说它占着的地段也不算差,燕京又是什么样的客流量!可就硬是十室九空,不知道在做什么。” “豁,既然检察院的人都上门了,不会做的是……官商勾结涉黑的事吧?” “噫,可别吓人……我晚上下班还要走那里的。” …… 上次来久行酒店已经是去年秋天的事了吧?这里的确空旷冷寂了许多。 大堂两侧,原本摆放鲜花的地方,只剩几个带着斑斑水垢的玻璃花瓶,和底部似有若无的一层老水。 不过多了些装修声,让人觉得这里似乎还活着。 闻山白寻声看去,马上就在墙边发现了个熟悉的背影……呃,算那种不打不相识的熟悉? 没错,那个蹲着切割碎木复合板的人,不正是在门头沟大火时遇到的那个小街溜子吗? 与此同时,她不禁看了眼刚从另外一扇门过来的任蓝,奇道:“蓝姐,你连他也招进来了?” 任蓝还是老样子,经历过那样的大变,除了过年期间的醉酒,都没看出憔悴几分的神情。 她用目光扫了扫几个施工点的进度,然后随口解释道:“这怎么说,本来他到那里,就是我坑去的啊,总不能撂下人不管吧。再者,让他继续那样混也不是事儿啊,好在这小子以前当过几个月木匠学徒,我们这里的老师傅再带带,就上手了。” “……这么好啊……” “怎么好?” “有点后悔找你辞职啊。你说你这么好一老板……”闻山白说这话时一本正经的,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能在蓝姐门下当走狗真是在下莫大的荣幸。” 任蓝皱着眉:“……有点出息没有?我还不信你没想过把我挂路灯呢。” 闻山白一听,顿时一噎。 任蓝马上看出什么来,当场就有点绷不住:“不说话几个意思?真的这么想过?” 闻山白微微一笑,即便知道任蓝不会恃强凌弱,还是下意识地躲闪几步,道:“嘿嘿,哪儿能啊,就是想,万一哪天您老被挂路灯,我肯定不忍心围观。” “你个小没良心的。”任蓝还是没忍住,对着她指指点点了一下。 闻山白则看着整个酒店翻新的进度如此之快,也觉得惆怅:“哎,您说您这东山重起的,就算我有心赖在这儿,也没有那岗位了。以后您老怕是要等孩子上大学时才会想起我吧,当一大哭。” 见她今天戏这么多,任蓝顿时觉得没有那样的词汇量陪演,连忙从一个饮料箱里拿出几瓶水,分给现场的工人们去。 转头还赶她走道:“贫你的吧,老李在顶楼办公室,有事就去,没事快滚。” 闻山白则三步跑到电梯口,谄媚道:“嗻!” ----
第54章 【第53章】昨日之日门中,隔却蓬山万重 脚步声是从走廊尽头传过来的。 鞋底材质比较软,没太大动静,但对方却刻意走得一步一顿,压着什么节奏似的。 那时,李毌机正拿着一根鸡毛掸子,扫着一个新书柜上沾黏的泡沫碎。 在察觉到脚步声的同时,他就近乎本能地听出这声音里的麻烦味道来。于是算好时间,在对方走到门口之前,将掸子顺势掉进了迅雷不及掩耳之时拉开的抽屉里。 然后合锁上扣,后退两步,扫一眼柜门上的镜子,确认没有不修边幅,才走到窗台边站着。 就在他站定转身之时,随着那脚步声的停顿,预期中的话音也传到了耳朵里。 才听个开头,他就知道,今天那位的欠揍值依旧拉得很满。 因为她竟刻意模仿着自己平时说话的语气,看似散漫实则不屑地说道: “通常情况下,作为一个出生在社会结构相对完善之地的普通人,对于社会治理结构的理解,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将自己与管理层看成两种不同的公民,并认为整个管理层属于同一个集体,其中所有人共同进退,拥有一样的意志,或好或坏。而自己生活的好坏取决于管理层的意志…… “第二阶段,随着阅历的增多,自然而然地看到管理层不同人员不同的性格,他们也有恶与善的区分,但会下意识地相信更上层的管理者通常更聪明也更良善,为恶的只是底层管理者。于是作为被管理者,只能一边忍受着基层管理者的恶,一边听天由命地期待上层管理者对基层管理者进行惩处和替换…… “至于第三阶段,等在炎凉冷暖里摸爬滚打过后,就能意识到自己与管理者并无分别。不仅如此,还能大致明辨管理团队内部的权力结构,清楚不同权力中心相互之间的关系和作用,并从它们的博弈中找出最适合自己生存的方式…… “阁下是‘数学家’?在下第一次听说这个职位时,还以为李先生只是一位寻常的金融大鳄,利用诡谲的经济理论在股权期货市场获得海量收益。但一旦将李先生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加入思考,就意识到自己当初想得简单了点…… “金钱运转是一种算计,权力关系何尝不是一种更高明的算计。在下不清楚河梁是否拥有自己独特的语言体系,但至少阁下这种运筹帷幄的职位,被翻译成汉语的‘数学家’,也算……” 说到这里,她又停了一下,推开了门。 这时候,李毌机早已站定,抱着双臂,从心理上做好全部语言点上的防御准备。而在门被推开后,见到了闻山白那张讨厌的脸时,他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眼角。 因为对方甚至还模仿了自己初见她时那种居高临下的笑容,说着刚刚没说完的三个字:“信达雅。” 一点鄙夷是从鼻子里喷出的气音表达完的,而后李毌机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就算作为河梁友人,你知道的东西也嫌多了。说这样的话,可一点不像求人办事的意思。” 而闻山白只是点点头,转而摆出了自己对敌的惯用无辜脸:“啊,李先生误会,在下只是想说有你这样的人在,蓝姐就不会出事啊……” 要不是第一次见识这货的说话套路,还真会上当。 即使知道她这般欠揍,李毌机还是没忍住撤回了一下咄咄逼人的目光。 就在这时,闻山白猝不及防地就转到了正题上来:“再说在下并非有求于人,而是带个数学题过来,问问阁下要不要解解看的?” 李毌机心累地叹了口气,在心底默默对着空气握了下拳,但还是以看穿一切的冷漠脸回敬道:“有什么好算的?……三四年内,燕京房价飞涨,就算你没还完房贷,现在将它出手也能翻倍赚回来。但你找谁接盘不好,非要找我当这个买主,还如此冠冕堂皇曲意解释一遍?” “咳……” 到这一步,闻山白终于破了功,低头一咳,笑道:“果然气质在骨不在皮,在逼王面前在下还是略输一筹……” 而李毌机还是那样站着,直到一阵尴尬的风吹动了他身后的窗帘。 “咳……”闻山白又咳了一声,举手投降,“……我说人话就是了。” 李毌机显然还没买账:“那你倒说说看,我凭什么接手你的二手房呢?” 这句话闻山白听得很清楚,语气是克制了点,但“二手房”三个字却故意用了重音。 这种专属于有钱人的鄙夷,要是能换成自己说多好呢,可恶。 她无奈地摸着头,笑道:“这怎么说,就算是全球最顶尖的富豪,让其一会儿功夫里白赚燕京一套房,也不会直接拒绝的吧?” 李毌机听到这里,才正眼过来一下。 “至于理由嘛,实在没有,只能说……这是送你的。咳,当然,没还完的那部分不算,你自己周转一下……我可真没钱了。” 李毌机将抱起的双臂放下,搭在窗台上,奇怪道:“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财政状况过于乐观?这笔钱放寻常人手里,可是一辈子的花销。何况,燕京是什么地方?它的价格可远没有到涨停的位置。” 他说的这些闻山白不是不知道,但她仍装作眼前一亮的样子,扯皮道:“啊,暂时不会涨停?那这也算让你接手的一个理由……” 李毌机知道自己跟闻山白结的就是话语上的梁子,聊天时就是不能多说一个字,否则一定会被调侃,见势头不对,赶忙打断道:“少废话。” “……哦。”闻山白尴尬地笑了笑,才没有继续跑火车。 她朝整个办公室打量了一下,见唯一的座位是张红木老板椅,觉得坐过去也不合适,只好和李毌机一南一北,走到了窗户正对面的墙边站着,还学他的姿势想找地方搭手,却没找到。 李毌机看着她的样子只顾着皱眉,不知道从哪里吐槽。 但闻山白还是找了个比较正经的姿势站好了,接着道:“要论正经理由的话,就是因为它原本就不属于我一个人。老李,既然你通过某种方式接手了陆芊的其它财产,这间房子应该也拿得走,你可是‘数学家’,没有问题吧?” 李依旧没多说一个字:“接着说。” 闻山白则正了正色:“嗯,我不清楚你们那边的经济结构,但是……无论给河梁也好,还是给你个人也好,要是哪天,‘时间之海’计划中的……陆芊?或许以后的那个人不会再叫这个名字了吧……不管怎样,就是那个承接她的记忆与基因组的人,能回来看看吗……” “能。” 见李毌机几乎没有犹豫但又很冷淡地说出这个字后,闻山白也愣了一下。但这个回答,和她预想中的又是相同的。 “……那就是了。” 她思考着点了点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堆房产证之类的证件,走到办公桌边,郑重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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