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看出她一点都没练过,甚至体质较寻常人还弱一些,又觉惊奇:“陆芊?你似乎并不会格斗术?” 她点点头,知道对方想问什么,无非是怎么把李毌机带过来的,于是指指自己的脑袋,淡淡道:“靠这里就行。” “挺不错。”海棠认可了她这份自信,转而故意看了眼湖面的那艘小船,“那说说那位吧?她如今的名字是闻山白对吧?你怎么找到这个人的?” “偶然。” “这两个字可不算解释。” “前辈见谅,我只说会带她出现,可没说要回答这个问题?” “确实无关紧要。”海棠笑了笑,看着她,用一种闲谈语气继续问道,“可怜她呀,被你你这样带着目的接近也就算了,还让我看了这半天风花雪月的。你这丫头是很聪明,可惜人品实在欠呐……” 陆芊依旧平静应对,并不愿就多余的事情作出解释,更不愿被对方牵着走:“确实如此,但在下人品如何,应该并不影响今晚要谈的事?” “那就行。”海棠眯眼看着她,向后退了半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不知道按了哪几个键,对那头说了句:“好了,狙击位对准湖面游船吧。” 几乎同一时间,陆芊以最快速度扫视了四周,马上发现湖边有一座白色的旧水塔——绝佳的狙击制高点。 而海棠的目光也正对着那里! 她顿觉骇然,手心里渗出些汗,但还是保持着冷静:“她也好,我也好,对你们来说有威胁?” 海棠立刻看透,哈哈大笑,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她看。陆芊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那部手机根本就是个摆设,亮起的屏幕只不过是一组LED玩具灯。 “紧张什么?开个玩笑而已。河梁人手可没你想得那么多,更养不起什么狙击手。不过,你这丫头的性格好像比自己说的要好一点?” “……” “算了算了,不逗你了。讲正事吧。” 陆芊皱过一下眉,转而冷冷笑道:“河梁认为我提供的资料值得考虑?” “相当有价值,否则本部不会让我出这趟远门。但我不理解啊,你是不是自视过高?认为以一己之力,就能瞒过张古夏的情报网?” “当然不能。” “很好,很理智。那就是说,你早知道自己只有一死?……而你想跟河梁交换的东西,跟死相比不算什么?” 见话一下子就被说到这份上,陆芊自知轻率,但又无可奈何,索性将原本几套说辞的预案全扔在九霄云外,明确告知道:“我要加入‘时间之海’计划。” “就这个?”海棠又是露出一副大小眼的表情,不可置信道,“怎么想的?当初这项目重启时我还问找不到实验目标怎么办呢?结果赶着来当小白鼠的,一个接一个。” “我没得选。” “是你没得选?还是你早选好了?” “……” 见她再不说话,海棠也没办法,只好走过来,擦肩而过时,一手按在她的肩头,在她耳后轻声说道:“小白鼠,你自己想要什么和我们关系不大,况且这个价格对我们而言只赚不赔。就是万一哪天……你被那点感情牵着,后悔了又怎么说?” 陆芊这才明白,方才试探的目的原来在此。 她站在原地,闭上眼睛。 “前辈,您我既然都知道‘时间之海’计划,难道不清楚她自有前缘?就算前缘不在,她这样的人又何愁没人喜欢?哪里差我这一个……” 海棠情不自禁朝天翻了个白眼。 “我收回刚刚的话。你这货不是性格别扭,而是纯粹有病。” ----
第53章 【第52章】悲莫悲乐莫乐,来无言去无辞 陆芊微微摇了摇头,像无睑动物下压眼睛一样,将某种情绪咽了下去。 然后没来由的,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海棠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她似笑非笑着:“前辈,您方才说,河梁没有那样多的人手?但是,您是不是忘了,我有啊……” 海棠回过头,看向陆芊时,刚好与她眼睛中的寒光撞上。 那种刻意褪去一切感情的话音又补充道:“还有,您真的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对吧?” 海棠的手僵直了一瞬。 在将手从她肩上缓慢移开的过程里,海棠依旧分辨不出陆芊刚刚压下去的感情是什么。 乱舞的细小黑虫在她们打出的灯光之间无休无止地纠缠着。 在将手收回身边时,海棠也暂时收回了语气里的情绪:“……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这是在利用自己可调度的张古夏势力,试图威胁河梁?” “怎么会呢……” 陆芊转过身来,撩过垂在身前的头发,又以正对海棠的姿态,站直了身体,甜甜笑道:“河梁怎么会被我这样的小人物威胁到呢……要说有威胁,也只可能来自张副部。而我嘛,只是你们双方手里的棋子,想抽出身来,自己走一回合而已。” “河梁方面可从来没有……” 海棠的话卡在半空,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原本想说河梁从没有想干涉任何外界人的事情,想辩解些什么。比如人就是人,生来自由之类。可终究没说下去。 混沌之中,谁都有可能是那只掀起飓风的蝴蝶。 只是,她被这种丝毫不加掩饰的,仿佛是一个少年人才会对世界抱怨的那种态度,给阻塞住了。 作为一个带过几届学生的河梁前辈,她对这些晚辈总有些不忍心。尤其在他们身上看见一种文火慢熬的苦痛时。那种足够优秀,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的苦痛。 她说不出自己是以什么样的目光看着陆芊的,只是在她的眼里,那孩子脸上虚假的笑容慢慢褪去了。 陆芊不是听不出来。她之所以说出这样脆弱的话,分明就是知道,这个陌生人刚刚的那些举动,比她平生所见的大部分人要好多少倍…… 她试图用冷漠躲藏一阵,可终究被击溃。 为了走到和这个陌生人见上一面的境地,她已经付出太多了。 此时此刻,她只能低下头去:“海棠前辈,原谅我刚才的无礼……其实这次的事,只是希望您确切无疑地同意下来…… “不是因为我的祈求或是开价,而是希望您和我一样,知道这样的事其实没得选……” 海棠却又真实地、默默在心底松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以陆芊的行事风格,刚刚那句威胁如果是真的,那就一定会被执行,不顾后果地横冲直撞地执行下去。 谁都是从少年成长到现在的,所以谁都懂得这样的情绪。只是很多人对正在少年的后来人、甚至曾经少年的自己都没了一丁点耐心,将那些经历全然否定、遗弃掉了。 海棠灭掉了手里的灯光,任那些烦扰的小虫暂时离开一阵,用更加温和的话继续问道:“在你看来,除了你,我们没有更快的方式从内部瓦解张古夏集团;而除了我们,你没有可以借助的力量从那个地方逃开?是这样的考量么?” 陆芊依旧默然地点了头,也灭掉了手里的灯。 “但凡能有其他选择……” “……” 海棠轻叹一声,在黑暗之中,更清楚地确认过了周围情况。 “其实你也是一个人来的,对吧?” “嗯,”同样因为在黑暗之中,陆芊放松地笑了,“果然还是骗不了您啊……某些意义上来说是的,但是……” 说出这话时,她又抬起了眼眸。于是,海棠也循着她的目光,再次望向了湖面。 夏夜正凉,星河绚烂,那艘小船静谧地横在水面之上,而虫鸣如歌,将一个人从温度、画面、声音,所有的角度托在整个世界的中央。 陆芊的眼里映满了那时的星光:“可能,至少现在,是有个人和我一起的……” …… 大音希声,如花美眷。 看着迷路的白马走向天边,拾起最后一叠干草,将身躯蜷缩进落日的荒原。 闻山白看着这一切,也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 整片天空都为之安静着,安静地直到透出微白。 是快破晓了?可为什么,朝阳比夕阳看上去还要苍老呢? “山白……” 对于闻山白来说,那个独自看完漫天星河的晚上,是以那人软糯的呼唤声终结的。她轻声应答着,也看着那睡脸被清晨唤醒的全过程。 在芳草鲜美、鸟鸣四起的气息里,陆芊起了身,也将一点噩梦的残余从记忆中剔除出去了。 她轻轻伏到闻山白的肩上:“山白……我梦到一首歌,是先前在湘北,听人唱过的一首歌……” “嗯,”在她的声音贴到自己耳边来时,闻山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从心底深处,激起一点震颤,连带着话音也一样,“是什么样的歌?……” “很普通的民歌,这样唱来着……” 任凭陆芊的手环上她的腰间,任凭那歌声轻盈悠扬,掺杂着喜悦与平静,她仍然记着歌词中的某些悲伤…… “天上下雨地上滑,自己跌倒自己爬,自己忧愁自己解,自流眼泪自抹干……” …… 那时,陆芊唱完这首歌后就一直沉默着,没再说话。而那时的情绪一直在闻山白眼中转着,追溯着时间的漩涡,在乱石滩间游走,足足迟到了五年,在此时此刻落了下来,又被迅速掩饰过去。 闻山白说完时,发现肃衣也和她站在了一起,半挂在地铁的横杆上。 她觉得很庆幸,庆幸还有人能听自己说些东西,只是来不及回神,才抬头看了下列车运行图,就发现早已忘记了时间:“……我们是不是坐过站了?” 肃衣当然知道,但一直没有提醒,现在还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笑着道:“管它的,到下一站再回头呗。” “……阿肃?”闻山白怔怔地看着他。 肃衣只斜眼一瞥:“什么?” 她说:“你别也死了……算我求你。”而后也收回了目光。 “……” 在去往下一站的过程里,肃衣发呆一般看着地铁玻璃,直到隧道里疾驰的广告牌停了下来。 那天的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再给自己立个新的flag。 或许他明白,这件事但凡认真说起,他就没法用玩笑回答些什么。那个承诺他连对着自己都答应不了,又何况对着别人呢? …… 才几天过去,最早的那几枝桃花就开了。 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面桃花春风都如往年一样温暖。 在那样的暖阳里,走在去久行酒店的路上,闻山白脚步沉着稳定,几乎压着红绿灯的读秒,将一种坚定的东西藏在里面似的。 只是等灯变绿的时间里,无意中听到几句关于任家的闲话。回想起来,却又记不得是什么样的人以什么语气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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