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逃。” 那人歪着头,眯起眼睛:“但愿天亮之前,你会坚持这个想法。” ----
第36章 【第35章】启封心事旧瓮,泛黄几分由衷(3) 那张照片, 像一个约定。 仿佛我曾比如今还要生动地活过, 仿佛所有故人都会归来。 从时间之海,往时间之海。 说完那句话,徐离玉仍旧站定,看着阿极的眼睛。 她想从这个阔别数年的故人眼中,看出些东西,比如这些年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遇见过什么人,是否还和从前一样犹豫不决。可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阿极的眼睛淡漠着,除了那点月色,仿佛没有光能落进去。 “为什么不出手?”阿极问道。 徐离玉浅笑着,手中的力度早已传达到树枝顶端,绷成一杆利器,随时待发,然而她还是没动。 “等你先出手啊…… “我很好奇,这么些年过去了,你是不是还是那样,只会被动地接招拆招,从来不敢,哪怕一次,去主动进攻。” 阿极眼睫微动,似要躲开却没有躲开:“我只是个史官。” “别说你不想伤人,我不信这种废话。” “不是不想,是不需要。” “哈哈哈哈哈哈,是吗?”徐离玉闻言,大笑着,“没想到有这么一天,你也会变得倨傲。” “……”阿极没有反驳。 东天的晨曦呼之欲出,天空似乎变白了一两分。 她知道自己没时间等。 手中树枝轻点地面,向前两步,轻轻一挥,随意指了徐离玉的左心,试探般出了半招。 而徐离玉却用了足够的力气去打她手中的枝条,不满道:“只是这样吗?”非要将她的全部能力逼出来似的。 阿极撤手错步,闪开紧接而来的几下乱刺,等再站定时,才发觉虎口震得发痛。 …… 此时此刻,在那趟追着她而来的高铁上,闻山白又睡着了。 思考是疲惫的,比思考更疲惫的是思考不出结果。所以睡吧,至少这个时候是绝对安全的。 现在在对面坐着的正是余弦。她倒不困,便拿出前面座椅中塞的清洁袋,折起纸来。 离终点站不远了,列车也开始缓慢减速。她瞥了眼靠窗看夜景的李毌机:“阿极应该早下飞机了吧,要不打个电话问问?我们也不知道她具体在哪儿啊。” 李毌机不可能现在才想到这点,所以他没有回头,只是反手递过来一部手机——屏幕上是等待接通的拨号。 他撑起头,叹气道:“她倒是接啊……” …… 阿极将枯枝横在身前,硬接下徐离玉劈来的一击。 留在门槛边的手机在响。 她不自觉地侧目一眼,而就在这个空当,徐离玉抓住漏洞,抽回枝条,换作横劈,拦腰而去。 阿极不慎,失去一瞬间的平衡,眼见着劈面又是一刺,玉山将倾,她便顺势后仰,以树枝抵住地面,腰部发力,右腿上抬,以膝盖朝那人下颚攻去。 “嘁,华而不实。”徐离玉转过身,很容易就躲开了,“你明明喜欢用刀,怎么,换了树枝,就只会那些点到为止的剑法了吗?” 趁她躲避之时,阿极已经又站回原地,扎个半弓,将树枝侧于身后:“……剑乃百兵之君,而刀戾气太重……对于故人,我不想用刀。” 徐离玉伸手蹭了下鼻子,同样重整旗鼓。 “在河梁对于敌人实行所谓‘定点清除’时,也会说这么漂亮的话吗?” “通常情况下,河梁与世界并无争端。即便如此,神兵利器却不可废去。近百年来,未免涂炭之灾,只对敌人用过唯一一次。而你,不是敌人。” “是说我不配吗?……哈哈哈,你还真是完美学会了史官的迂腐。” “……”阿极皱了下眉,想说对方误解了什么,却没插上话。 “你最好别忘了,我是来杀你的。” 那是个奇妙的场景。 她们俩都有条不紊地攻守着,好像起冲突的并非是她们,而是那两根快得看不见影子的树枝。 阿极的语气也淡淡的:“恐怕未必。要杀我何等容易,等到天亮就行。何必这般游戏?你说我迂腐,那你到现在,除却负气斗狠,何曾出过一次真正的杀招?” “呵,也好,这可是你说的。” 徐离玉原本也不想耗多久,便后退两步,抽身出来。而阿极也没有紧逼上去,顺势退到了门槛边。 两人不约而同地丢掉了手里的树枝。 热身已经够了。 徐离玉脱掉了外套,扔在地上。 而阿极佯作蹲下来系好鞋带,却看了眼地上的手机,趁机将早就编辑好的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 时间匀速地走着。 在刚刚过去的半小时里,余弦和李毌机又分别给阿极打了几个电话,没有一次被接通。在他们打算先去暗河周边看看时,更令人费解的一声短信提示音响了。 不为别的,只因那是从闻山白的口袋里传出来的。 闻山白正恍恍惚惚地,裹挟于各路忙于下车的乘客中间,慢慢往前挪着。听到这声,也是一个机灵,连忙打开信息去看。 果不其然。 某镇某村某组某号。 这个地址,可太详细了。 “阿极怎么这样啊呜呜呜……”余弦跳起来一些,用下巴抵着闻山白的肩头,趴过去看,认出短信来源的号码,只觉得伤心,“见色忘义,还能不能当朋友了。” 闻山白被她这个词噎了好一会儿。 李毌机本来就高,站在后面像一堵墙般。他低下头,也看见了短信内容,却有不同的想法:“估计是提前编辑好的。她可能抽不开身。” 余弦听见闻山白“嘶”了一声,才想起这是个病患,忙从她肩头下来,对李毌机道:“你怎么知道?” 他用下巴指了指那人:“这件事从一开始,消息就是传给这家伙的,说明这件事的目的就在她身上,而我们也因为她才来。要是假设成立,这条短信是提前编辑的,那么理所当然会发到她手上。” “……这样啊。” “可是,为什么?”这个疑问,是李毌机扔给闻山白的。 闻山白回头看了看,发现后面的乘客还多,他们不便在这里停着,只好继续往前走。 直到下了车,吹上一阵清爽的冷风,才回过神。 “李毌机,你说得没错……” “什么?”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这个人。我是她的影子……对吗?” 闻山白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照片,李毌机看着眼前这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惊诧却加深了。 因为之前在燕京时,他说那番话,纯粹是恶心闻山白去的,事实如何、对方信没信他都拿不准。 但……一般来说,不管是谁,知道这个世上有过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而周围的朋友可能都因为这个人才注意到自己,怎么想都会很不爽吧。 可闻山白不,她平淡地说出那句“我是她的影子”时,竟然在笑,有些欣慰的那种。 …… 抛开唯一的武器后,那两人之间几乎就是纯格斗技巧的较量。 拳法也好,腿法也好,沾衣发力,借力打力。这会儿要喊个没亲身练过的人站在一边观战,不到最后一定都看不出来究竟谁在上风。 她们本身的钻研方向各有不同,但很显然,对于基础,这二人是一样的,都是来自河梁的体系。由于彼此之间过于熟悉,拆解开来便更眼花缭乱,难分敌手。 “看来那些老套路,你记得还挺清楚的,没还给老师哦。”徐离玉终于体会到一点畅快,“可惜,你还差得远。” 阿极确实感到了压力,但仍然进退有度,毫不相让地回敬道:“叛逃的这些年,你懈怠了。” “叛逃?呵,那是你们的一面之词。” “……你对河梁为什么有那么多不满?” 徐离玉的脸上闪过一分狰狞:“你这样的,一个从一开始就得到一切的人,懂什么?” “……一切?” “只有从没得到过的人,才会不断反思、不断追寻,才会不断突破自己,不断看到这个世界的每个方面。” 徐离玉看准机会,一记重拳已经打在了阿极的颧骨之上。 阿极见势不对,收了攻势,略退一阵,擦过脸上的血迹:“我猜,你说的不是一切,只是阿佚。” “是,阿佚,哼…… “没什么不方便承认的。很多时候是因为她,但那又怎样?”徐离玉不想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打来,“因为有了她,你便止步不前。所以除了她,你一无所有。” “……我确实一无所有。” “这是胜利者的顾影自怜吗?” “你应该不信的。但我说的,是包括她……我从来没有得到什么。” 徐离玉被她激怒,再不管什么章法套路,只将一身横练的气力招呼上去,使得阿极连连后退。 “你还是这样,对别人所珍视的弃之如敝屣。” 阿极在心底暗自叹息了一声。 不过,这就够了。 失了理智的人,就算再强,也不过是金玉其外。 第一抹阳光从天边冲出,阿极将徐离玉击倒在地,按住了她的喉咙。 最后一拳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她是她,我是我。如果我们各自都有一条路,那么,只是在十字路口遇见过一次。她本来就是注定没有同路人的,你和我一样清楚。” “可你还是……呵,算了……” 徐离玉看着阳光慢慢映上阿极的脸,突然又笑了起来,将一身的气力卸下,安然躺着:“……那她现在,还好吗?” 阿极眼睛里有了些伤感,不知不觉也松了力气:“故去五年了。” “这样吗?”这一次,徐离玉连笑的气力也没有了。 她伸出手去,沿着朝阳的轨迹,隔空拂过阿极的脸,嘲弄道:“那你呢?是不是有很多年没见过光了?” ----
第37章 【第36章】启封心事旧瓮,泛黄几分由衷(4) 阿极的眼中一阵一阵地闪过紫黑色。 她记得还有话要说,为了这句话,她已经找了眼前这个人半年了。 这时,一件风衣遮天蔽日一样盖上了两人。 徐离玉一句骂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看见阿极俯身倒了下来。 在闭上眼睛的前一秒,阿极还是用尽全力,轻轻在她耳边说完了那句话。 “回去吧,佚的资料已经整理归档,她给从前的朋友都留了消息。即便是叛逃者,扫墓也会被允许的。” 风衣之外,李毌机和余弦对视了一眼。 刚刚他们看见了徐离玉的脸,所以马上明白了阿极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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