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死路,唯有河水深入地底,不断流逝。 几人仔细听着这些碎碎念,没能脑补出她描述的景象,但也不敢打断。 闻山白单手扶着额头,思路高速运转,感觉答案就在眼前,卡得神经末梢都在疼痛。她来回踱着步,急于将这个答案挤出来,一不小心,往前踉跄而去。 任蓝赶紧拉住她,才没有摔倒。 “死人?”任星后退一步,探照灯光指向闻山白脚下。 刚刚绊倒闻山白的,竟是一块人类的肩胛骨! “多有冒犯多有冒犯。”闻山白慌忙点头,合掌拜两拜,试着将骨头拼回原地。可惜怎么也做不到,那里散着许多碎骨,显然来自好些不同的人。 她仔细观察着,发现其中只剩半副相对完整的骨架:头骨一半埋在坍塌后的积土瓦砾中,另一半露在外面……甚至还有不少没降解的头发。 “当年没逃出去的人?”任蓝试探着问了一句。 “应该是……就是这里……”闻山白伸出手去,四处摸索。 清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抬起头来,她走到闻山白身边,直接朝一块土中大石伸出手,敲了敲。 空心的? 在众人期待目光中,清将其移开,等石块背后嵌入的铁链映入眼帘,一条红砖修葺的暗道也露了出来。 闻山白惊呼:“那座烟囱!” “……有血迹,快干了。”任蓝凑过来,确认一番,“走,上去看看。” 几人提携着将温起从铁扶梯运上去,纷纷爬上地面。 再从内部一观,果然是砖瓦厂红砖烟囱的构造。此间竟一丝灰烬黑土都没有,原本用于运进物料的入口,都被装上了防盗门锁。 “呵!怎么没一早注意到这个,白费许多功夫。”任蓝拍着墙,压不住心底悔恨。 闻山白也有大意失荆州之感,叹道:“不仅如此,对,当年那位砖瓦厂厂长……恐怕有点意思。” 可现在温起情况不容乐观,几人没机会多想,亦不敢逗留。还剩两发缴获子弹,任星拿出来,找准角度,等大家避开可能遭遇反弹的位置,他便扣下扳机,暴力打碎了门锁。 推开门刹那,重见天日。 中午12点的阳光照在几人身上,皮肤沾染的湿土被慢慢烘干,微微发着痒。 旷野间的营地早已被烧尽,满地黑灰,巧妙地藏在即将焚烧秸秆的季节里。而他们来时的两辆车也不在原地……还好早有应急预案。 清站在门后,没有露面,任蓝安排道:“星星,带上温起,我们去找随师傅。山白,你留下照应会儿,到时我们开车来接。” “好。”闻山白答应着,搭了把手,将温起扶上任星后背,目送他们往远处村庄走去。 等人走远,她意识到什么,赶紧退回来,掩上门缝。乍亮乍暗,一时没能适应,赶紧打开了探照灯。 而这时……那人却已无影无踪。 她心下一沉,朝黑暗中唤道:“清?……” 回答她的只是万籁俱寂…… “清?”她往前两步,大起声又喊一遍,依旧没人回答。 此时此刻,漆黑浸染的烟囱底部,就剩她一个。 她伸出手,试图打开门,借阳光扫去心底慌乱,但转念,还是收回手来。 ……避光去了吧……忐忑着,趴到向下的入口边张望……也没看到人影。 面上还是冷静的,手却紧握着。要是附近出现吴缺的人……自保,不存在的……她将手电打向上方烟囱管道……还是没人。 下一秒,她像自我开解般,被方才犯蠢行为给气笑,按这烟囱的直径高度,又无攀附,怎么可能爬上去。摇摇头,将这些无稽想法抖落出去,吸一口气,从地道入口翻身而下。 ……谢天谢地,暗道尽头,又看见了那个熟悉背影。 她正半蹲在白骨堆边,看着什么,岿然不动。 闻山白稍稍安下心来,却又不解问道:“怎么又下来了?” 可是,清默然无言,既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 闻山白生出疑虑,没敢完全放松,脚步谨慎,小心翼翼地往她身边走去。而洞顶滴水还在隔三差五地落着,不经意就给人一个冷战。 她每一步都踩得战战兢兢,渐渐地,越来越近……在同一过程中,发觉越靠近就越恍神…… ……那是……清? 她为什么会这样? 闻山白没能将这个身影与认知中的人对上。 她正将什么掩在胸口,身体不住地发抖……这是……清? “怎么了?”闻山白如履薄冰,用了最轻的声音问道,可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那么安静,那么死寂,无声无息。 闻山白身上起了些冷汗,停下脚步,再三鼓起勇气,也蹲下身来,将手轻轻搭到她的背上。 清好一会儿才感受到她的存在,缓缓抬起头。 那时的清,满脸泪痕,眼中失去一切光亮,空洞无神。她就以那样的状态看着闻山白,愣了很久,很久。 闻山白心底有什么撕裂着又纠缠着,手不禁随着她的身体颤抖:“……还好吗?” 突然,清像感知到了这个真实世界,再克制不住,一头栽进闻山白怀中,声泪俱下。 ----
第11章 【第10章】浸透百年月色,泅渡时间之海 “你承诺过的月亮 还是没有出现 而我无眠 或者 我只是衣单天寒地 替你多爱了一夜人间” 她身体很凉。 拥入怀中,恍如在心前柔软化开的一块冰……通透,失魂落魄,漫长无言。 一身筋骨血脉,被冰花般蔓延的温度,镀上一层仓皇……看不穿,那沉默背后分毫过去…… 或许,她本就不愿透露。 只是一切刚好,没有预示地打破她防线……而站在那条线外的……是个颤栗不止的局外人。 任蓝任星和“有关部门”接上头,送温起去了合适医院,来接她们的只有随师傅。 闻山白替清罩好连帽、遮上光,坐进车里。 那时,有鳞翅残破的白蝶被微风托着,飘摇在金色稻田间……温度暖得不太真实。 后座那个位置,黑色面纱掩过双眼,她静闭瞳眸,将外界层层阻隔。曾被什么扰乱的呼吸,渐渐回归如常。 因此,那天除了闻山白,没人发现异常……直到旅途终点,分道各归……她紧握手心里的东西,始终都没放开。 …… 肃衣提着猫包来到闻山白家时,另一只手里还有两个末季椰子。 “进门了?” 闻山白“嗯”一声,持续发着呆。 “外快不好挣哪?魂都丢了?”肃衣放出猫,将椰子留在茶几上。 闻山白盯向其中一个,比划两下,愣愣道:“我觉得……有人能徒手劈开它……” 肃衣揉揉猫头,那猫也乐意蹭着他,突然听见闻山白开口,好奇道:“谁?” “最近认识的一位……朋友?……”她看着椰子,也伸手揉了揉。 肃衣惊出一瞬大小眼来,只觉她病得不轻:“如此神武?” “嗯……这趟奇怪,还有位沉迷打架的……奶爸?任老板的弟弟也跟来了……”闻山白并没松手,喃喃说着,像梦话。 “工资结了就好。”肃衣赶紧夺过她手里椰子放下,转身进了厨房。 闻山白的手还空悬在那儿,不知所措望向他离开的方向。 他到底还记得,约莫三年前开始,闻山白就常常露出这副表情……不用多想,大概率是忆起那位陆小姐。 无药可救。 考虑到来这里的目的,肃衣试着把她思绪转开:“对了,猫以后不能替你管了,实验室那边准备开新项目,我要同时加两个组。” 闻山白呆呆地点点头,琢磨一会儿:“第四实验室?” 肃衣从厨房归来,带了把菜刀:“嗯。” 她恍惚惊醒,却没能跳出那份忧虑,眉头皱得更紧:“你?……何苦?这么想英年早逝?” 肃衣摇摇头,笑着把菜刀和椰子递给她:“来,杀之。” 她轻叹一声,劈好椰子,插上吸管递回去。 肃衣站起身来,拉开阳台窗帘,满足地喝着椰汁,融入一墙倾泻的曼妙阳光,释然道:“怎么比我还看不开?原本就没几年可活的,想那么多做甚?” 他看向天光外更远更迷离的云色:“……你有空也多认识些人,别总停在哪个时间点上……等我们都走了,连抱怨生活的对象都没有。” “……” 闻山白伸出手,抱过那只老猫,又不经意看向他的背影…… 似乎并不意外,这个自小体弱的朋友……从来那般决绝。 第四实验室的项目,大多时候由一线院士接手,难度可想而知。一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模样,熟稔到无法反驳…… 闻山白低头揉着那只也无几多年岁的猫,直到它泛出困意,打了哈欠,睡在膝上,才缓缓说出一句:“怎么也得多回老家看看,村里那些老猫,肯定舍不得你的……” “嗯。”肃衣回头看看团进沙发里的她。 有时真不知道,是向死而生的自己,还是那个恍若天煞投胎的闻山白,哪个更孤独? …… 国庆倏然走到尾声,辟雍大学师生运动会的横幅也拉上了。 心底积压着的那些人与事,都预约在此时此地发泄出来,随迷茫热气散到模糊眼眶。 为艺术学院史论组颜面,闻山白接下了400米、1600米和半程马拉松。要能在院长那里挣出几分人情的话……任老板有急事时,借用助教就稍微理直气壮些。 这多少算她幸运。因为跑到尽兴是很多现代人难以奢求的事,仅仅听到那声“预备——跑!”就能唤起学生时代痛苦回忆,一阵心悸,又何谈解压? 肃衣自小没剧烈运动过,所以不清楚这体验。椰汁还是那么好喝,阳光还是那么暖,看别人在操场上折腾还是那么愉快。 当然,如果旁边那位小腿打绷带的长发男子,别总低着头玩手机,就更好了。 半马照例排在最末一场,和往年差不多,就算到冲刺阶段也不激动人心。第一名甩了第二名好几大圈,要不是场上还有熟人在玩命,观众早散尽了。 肃衣走下看台,将一瓶奶递给刚冲过线的第二名——闻山白。 “行不行啊,被甩那么多?”他玩笑着,嫌弃地站远两步。 闻山白满脸阴云,顾不上风度,边喝边吐槽:“咳咳……那位体育老师啊!……敝校体育组的,多少在全运拿过牌……咳咳……您这是要……咳……” 她话没说完,连呛几声,就发现肃衣旁边,低头走来位一瘸一拐的……眼熟家伙……马上绷住,装出正经学者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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