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她也不是个古板的家长,况且不隐瞒是好事,坦然面对心里的情愫也是好事,只要保护好自己,把美好的向往暂时保留,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她不会阻止爱意生长。 在校园里肩并肩逛逛图书馆,走走枫叶长亭吹吹青春的风,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畅想未来,何不为一种美好。 虽然理智上这样认为,心里头还是有些自家好白菜总有一天要被猪拱了的不痛快,苦笑着打趣:“是吗?是哪个小男生啊?” 林少安却摇了摇头,笑眼弯弯,抬手朝着她坐的方向指了指。 “是你呀,我喜欢你。”
第50章 爱情, 对于不到十六岁的林少安来说,本来不是一件值得花费所有课余时间去琢磨的大事,可她却花了全部的课余时间, 甚至偶尔也占用了些学习时间来琢磨容倾。 在那一点便通的顿悟后,她彷徨失措, 惊魂未定,就像是被族群失落的企鹅,在多年后突然看见同类,惊喜胆怯害怕未知……一切都交杂丛生,五味杂陈。 可她还是选择坦然,就像每每易小雯对她敞开心扉细谈自己的小心思时,她总是简单一句开导: “喜欢要大声说出来,才不会后悔。” 照理说这四方角楼围起来的后院, 本不应该起风的, 可池上忽然漾起了涟漪,惊扰了荷下鱼, 东西南北,七上八下。 水波看似漫不经心,却早在风里颤动了八百回, 就像林少安此刻的心一样。 而容倾的眸色里, 桃花林也随风一颤, 而后只是半阖一下眼, 低眉弄了弄自己手旁的盆栽花草, 温声嗔她:“又捉弄我。” “我没捉弄你……”林少安低声嘟囔了几句,暗暗责怪容倾分辨不出她的真心话, 也失落于自己被轻视还是个孩子。 可她自小就比常人更有分寸感,也知道过于直白就会成莽撞。说一遍没有让别人听懂的话, 就不要重复第二遍了,如果想让人家明白,要换一种说法。 总之,她不想给容倾负担。 沉吟片刻后,她抬头问道:“倾倾,我们的法律为什么不允许同性恋结婚?” 容倾心头一顿,带着些惊异抬眼看向她,不想林少安竟然真的关注起了这个问题,本是满眼温和随性的笑意,此刻也认真对待起来。 “结婚是两个人选择在一起的一种方式,不是归属更不是结局。人类从有‘法律’这个意识以来,它就是为了约束人而存在的,要稳固某一种秩序,最不可讲的就是情,又何况自由和成全。所以就算是现有的婚姻法,也不是为了爱情而订的。” 林少安没能解惑,追问道:“可是已经有很多国家都通过同性恋婚姻法了,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如果法律会阻止相爱的人在一起,应该被修改的应该是法律才对吧?再难再长远,也应该改吧?” 越是知世故,越怀有一腔对热忱率真的珍惜。容倾看着林少安,即便心底压了太多复杂的苦涩,眼底却满是欣赏和温润:“是啊,再难再长远,也应该改。” 她低敛下黯然的目光,继而道:“可是漾漾,要改的不是法律,是偏见。” 林少安恍然一惊,饶有所悟地沉吟了许久。 温软的指弯,忽然轻勾了勾她的鼻尖,打断了她的思考,柔声逗趣她:“好了,小傻瓜,小小年纪给自己添这些烦恼做什么?不如想想我们晚上看什么电影?” 林少安沉闷的神情顺然开朗:“看恐怖片怎么样?!我们还从来没有一起看过恐怖片呢!” 与其说是想看恐怖片,不如说是想看容倾看恐怖片。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有和容倾单独去过电影院,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和全家人一起去看贺岁档。 容倾看了看手机屏幕,弯了弯嘴角:“确实有部欧美恐怖片正在上映,不过你不会害怕吗?” “我才不会!”林少安转念一想,凡事还是要给自己留个余地,就缩了缩脖子软软一笑:“害怕了不是有倾倾保护我吗?” 容倾笑而不语。 不料正打算订票,律所那边就打来了电话,两人悄悄对视,都在心里咯噔一下,接听下来,果不其然是告知明天一早又有了新的工作安排。 容倾蹙了蹙眉,郁闷地叹息一声,抱歉地看向林少安:“对不起啊,漾漾。我们可能下午就需要……” “嗯!回去吧!总要有点遗憾,才会有下次的嘛!” 林少安体贴又乖巧地点点头,让容倾心头一软,作为安慰,也起身去抱了抱她的小脑袋,揉了揉她的头发,依然亏欠地承诺:“这次先欠着,有时间一定补偿你。” 小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眼睛一抬噔一下亮了起来:“说好了!不许骗小孩!” 容倾忍俊不禁:“嗯,不骗小孩。” 午后烈阳一过,两人风尘仆仆赶回了清欢市,一个半小时的飞机,到地时间也还不晚。 本该就此告别,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容倾当然是不放心,要送林少安回家的。谁知这次,是一贯骄傲的小朋友先开了口,请求她:“倾倾,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容倾虽然早就如此打算,还是被林少安难得主动的诉求愣了一下,而后笑道:“当然,不然把你弄丢了,我还得跑一趟警察局。” 林少安努了努嘴,还是心满意足地捏上了容倾的衣角。 去地下停车场取到托管了两天的车,林少安就像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哇一声跑到了车屁股边,殷切地抱了抱:“好久不见了,小白车。” 在她们同住的那几年里,容倾换过一次车,只是一直都是白色,还会护理得干净透亮。 白车很多,一层不染的却少,因为容倾,林少安也喜欢白色的车,而后分开的三年,每每看到护理得透亮的白车,都会心头一颤,忍不住回眸注视几秒。 而她的影子遍布,能让她为之停留侧目的,又何止是小白车。 林少安没想到的是,小白车后座上还放着她用到十二岁的安全座椅,车门打开的一时间,她如鲠在喉,心潮难平。 “还需要吗?小朋友?” 容倾抵着车门,在身后轻声玩笑她。 她满心感动瞬间化为羞恼:“坐不下啦!”,而后哼哧着走到另一边上车,在容倾正打算撤走之前,两手一趴护住了她的安全座椅,撒娇道:“我的!不许拿走,嘿嘿……” 她知道只要它在,她的位置就在。 容倾弯了弯眉眼,顺了她的意思。一路放慢着速度,大开着车窗,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原因,她总觉得比起上车空跑那趟,沿途的风景似乎更好了。 林少安心满意足地摸着自己从前的小座椅,满是回忆,可又想到前路漫漫,道阻且长,心里又难免有些不安和怅然。 她往前挪了挪,抱着驾驶座椅背歪头看向容倾,静默了许久。 容倾从后视镜注意到她心事重重的小模样,忍不住溢出了笑意:“干嘛?” 她抿了抿唇,问道: “倾倾,在我上大学以前,你会结婚吗?” 容倾眉梢一惊,笑道:“怎么?我现在已经沦落到要被一个小朋友催婚了?” “明姐姐因为喜欢女人才一直不结婚,那你呢?是因为喜欢的人已经结婚了,才一直一个人的吗?” 林少安心里莫名些有落寞,明明知道是容倾的伤心事,还是固执地问出了口,其中带了多少醋意,大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可她看见镜子里的桃花眼垂下了明媚,把握方向盘的双手也从松弛到局促,柔身薄背,分明都遍布着忍痛的痕迹。 一心疼,顿然愧疚得心如刀割,十指抓着座椅后背,低了低头呢喃了声:“对不起……” 容倾只淡然一笑:“没关系,早就过去了。” “为什么呀……她根本就比不过你……”林少安打抱不平,暗骂着当年站在徐老师身边的那个没眼光的负心汉。 容倾眉梢一惊,失笑,而后付之一叹:“可她的父母喜欢他,他比我,更宜家宜室。” “宜家宜室?”林少安疑惑地抬起头。 等红绿灯的功夫,容倾才从镜子里对视上林少安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笑眼里却全是苦涩和痛楚:“漾漾,我和她分手,没有第三个人的原因。我让她听父母话回家吃晚饭,告诉她我会在原地等她,可是等到早餐店都开门了,她还是没有回来,我就知道结束了。” 她把自己的过往三两言叙述,仿佛真的从来没有痛过伤过。 “我和她的过去很简单,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醉一场,也就过去了。我不结婚,只是没有遇到一个可以结婚的人而已。” 多简单,简单的就像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不过是一个纯情乖乖女先撩动了自由无束她,让她背负了一切罪恶和自责,心甘情愿地捆绑着自己,缱绻着尖刀上的甜。最后再用现实一巴掌打醒她,告诉她说: “想来我妈说得不无道理,我和他之间就算没有感情,至少将来跟亲戚介绍他是我的爱人,总比介绍自己喜欢女人要好启齿些”。 徐书凝在她阴霾冰冷的深海里掀起轩然大波,她奔赴得无怨无悔,却换来了一句难以启齿。到最后她爱情美满,她孑然一身。 就像把碎玻璃混着血泪咽下,连喊一声疼的资格都没有。 是她活该,是她咎由自取。 云淡风轻地说过,林少安却听得如鲠在喉。 她从来不能共情失恋的痛楚,甚至轻视过为男同学哭鼻子的小女生,觉得那都是无痛□□。 可千杯不倒的容倾,怎么也会为一个人在酒馆喝得支离破碎,从不拘泥于人情世故的容倾,怎么也曾为一段情在风里傻站一夜,恍惚到天明。 爱情真的会让人那么痛吗? 她心里好像也隐隐作痛,心疼着容倾,遗憾着自己出生太晚,错过了她的青春,也没能保护她的单纯。 过往来不及,好在将来可期。 她隐约间也感受到,一个人的去留无常曾给容倾带来了莫大的伤害,轻易的开始,只会换来轻易的结束。爱太迷人,太甜蜜,也太悲壮,太心碎。体会一个颗心到最深处,不过是看到了容倾晦涩表达的痛楚,就懂得了爱也要负起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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