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安又气又心疼,明明在她很小的时候,容倾也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会大胆放手让她去厨房,会让她探索新鲜哪怕有些危险的事,怎么偏偏要一起挑重担的时候,就说她是小朋友。 “我不是小孩子了,年底我就满十六了!” 易小雯站在角落,好像做什么说什么都不太对劲,林少安平时干什么都是淡淡的,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为一个人这么着急上火。 “那你既然都来了,我我我就……回那边去了!”,随手披了件外套,拎起背包溜之大吉。 容倾放心不下,还是麻烦两个还在外头闲聊的律师帮忙,把易小雯送了回去。 一会儿的功夫回屋,关上房门回转身,昏黄灯光下,出落着青春洋溢的脸庞,目色水润,灼灼关切着她。 “喏,把这个喝了。” 容倾惊异地看着林少安手里的玻璃杯,升腾的热气下,显然是一杯红糖水:“你……什么时候弄的?” “刚才,你叫他们送易小雯的时候。”林少安走到容倾床头,把红糖水放下,又摸了摸容倾的毛毯,觉得不够保暖,于是到衣柜旁去翻找有没有更厚的被子。 容倾望着那愈渐成熟的步伐在眼前来来回回,暗暗思索着,那个小小的女孩,到底是怎么一步步长成现在的模样,随之,一抹温柔也在眼底晕染开。 三年来断绝来往,音讯寥寥,好不容易一年盼得几张贺卡还被差别对待,惹得全家人嘲笑,每每期待生日那天能见上一面,等来的却只是空寥,她又何尝不委屈。 本想控诉,本想埋怨,可如今看见女孩心急如焚地奔赴而来,所有的心绪,似乎都和解了。 “好了!这样就暖和了,你上床坐着,把这个喝了,我给你揉揉肚子。” 看林少安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着她,容倾只觉得心暖又好笑。 压抑着满腹涌动的柔情,勾了勾嘴角,直径到床上躺下,裹紧了两层被子,背转过身去,轻声俏皮道: “晚安,小朋友。”
第42章 鸡鸣犬吠, 穿透山间缭绕的云雾,屋外阴雨转晴,女人的训斥声从睡梦里延续至清醒。 容倾揉了揉眉心起身, 眼底难免带着几分被扰醒的心烦,动作却还是轻和, 摸了摸腰腹间捂得严严实实的被褥,转头看见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昨晚被林少安撒娇耍赖闹起来喝下的红糖水,此刻又续得满满。 “什么时候泡的……” 她用手背贴了贴温热的杯子,看了眼隔壁床上还在熟睡的林少安,烦闷的眉梢逐渐晕开一丝愉悦。 下床披了件薄衫,端着杯子一边小口喝着红糖水,一边轻巧踱步出门想看看外头为什么吵闹。刚一出门, 就被明理甩下的几张文件吓得一颤。 “我们是来做法律援助的, 不是来乡村野营的,什么篝火联欢晚会, 这不扯犊子吗?!” 于茉芙则不急不火地坐在一旁的乘凉椅上,拿蒲扇扇了扇风。 容倾听得不明不白,拾起地上的纸张看了一眼, 标题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清欢市政法大学附中暑期夏令营行程规划”。 再一看今天的安排, 下午两点集合排练走台, 下午七点为孤寡老人安排的演出正式开始。 明理见容倾来了, 指着她手头刚捡起的纸张, 继续愤道:“你看看你看看,王大爷还在床上瘫着, 那么多女孩上不了学,哦咱们问题不解决, 在人家村里点火闹腾歌舞,完事拍拍屁股走人,像话吗?!” “嗯,确实不像话。”于茉芙眉眼含笑,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你!算了……”明理瞪了她一眼,无奈继续转头向容倾抱怨:“那个易小什么的……哎就他们那负责的学生,说要听学校安排,我也不能让他们回去挨骂啊,这不就给他们领导打了个电话吗?那个糟老头子……我上学的时候就这副德行,居然还没退休,我真是……” 容倾大概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看见明理也有没辙的时候,心里又觉得好笑:“我去跟学生们说说吧,篝火晚会……确实离谱。” 于茉芙勾了勾嘴角,仍然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伸手亮出指尖,看了看自己来之前刚做的美甲,等明理把气撒完,才不急不慢地起身:“你们两个木头姐妹花……跟学生说有什么用?手机给我。” “干嘛?”明理眉头一皱。 “我给那老顽固说说呀。” 电话接通后,只听于茉芙本就细柔的声线越发娇软:“……哎呦干爹~您就答应了吧,孩子们挨家挨户解决问题写出来的心得,我再给他们多拍几张照片,放出来不比您那联欢晚会有意义呀?” 明理眉头一皱,只觉得恶心肉麻。 不料三言两语间,于茉芙真的把事情解决了,又一次给了一贯直来直去的明理一个重击。她从来不听信什么“撒娇女人最好命”的无稽之谈,可从大学到现在,这已经是她第无数次为其效果震惊了。 觉得颜面尽失,想到刚刚娇怪的语调,又难免心头不悅,于是嗤笑一声:“哼……干爹……”而后故作不屑道:“低俗。” 于茉芙瞥眼轻笑,把手机递还给明理,柔声带刺:“你清高,你把事情解决呀?再说那本来就是我正经干爹,我爸的发小,娘胎里就认了的,你想哪里去了?” 明理霎时间哑口无言,心里却暗暗欢愉了许多。 容倾见怪不怪,从小就知道明理是块说一不二的硬石头,明宪初总说明理的暴脾气是被容宗黎惯的,她却觉得这样刚强的性子,恰恰是随了母亲。 而就是这样一个事事都想争个高低的人,也曾在步入大学后的某一天忽然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为骂哭了辩论队里的一个女队员懊恼了一整夜,居然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严苛。 没过多久,明理就把于茉芙带来给她认识,落落大方解释着她们的关系,容倾彼时还有些青涩稚嫩的眼,从惊异到恍然大悟,第一次理解了同性之间原来也可以相爱。 而明理总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生活琐碎她都可以让着于茉芙,工作上坚持的原则却从来都是分毫不让。 比如她容忍不了善用美色夺取利益的行为,也看不惯那种专门挑胜率大的案子接手,投机取巧给自己打造一个“不败人设”的律师。 总而言之,于茉芙是个在她雷区上蹦迪的女人,她却不偏不倚地一头跌进了她的温柔乡里。 等容倾再一次注意于茉芙这个名字,已经是明理分手买醉的时候了。 再后来两人毕业,于茉芙毅然决然地去了对家律所,好似故意要与明理为敌,执业多年来两人在法庭上交锋无数,因为于茉芙挑选案子时的投机取巧,明理只要与其相对,就总是身处几乎不可能胜诉的一方。 自打于茉芙几年前来了清源,东西两头办公室的明争暗斗就从未休止过。没有合作时抢客户,合作时为一个点子争执,而于茉芙偏偏是个软硬不吃的绵花,几乎每次都是以明理破口大骂告终。 容倾常常在想—— 或许是上天注定,她就是要败给她吧。 了然那些爱恨交加的情愫,也明白这两个人虽然分开多年始终没有再走到一起,却也为彼此始终拒绝着身边有另一个人的可能。 所以除了必要时刻,她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明理身边,其余小打小闹,她都恨不得抱包瓜子站在中间观戏。 偶尔,也难免黯然。 长大后的她,也误打误撞地把酸涩的初恋交给了一个女人,错以为她们可以像姐姐们一样大方坦然。 可别人的初恋到了三十六七还能打情骂俏,藕断丝连,徐书凝却已经在她不愿再关注的边界以外,为人妻为人母。 总是去留无意,时而也在意,明明分分合合都是两个人的事,长痛折磨的却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眼下看事情解决,那两人也只剩下不痛不痒的小吵小闹,她也苦涩一笑,握了握手心的红糖水,转身进了屋。 林少安刚刚睡醒,睁着惺忪的泪眼望着她:“你去哪了?身体舒服一点了吗?” “嗯,好多了。” 她笑着点点头,侧脸隐藏起眼底的情绪。 林少安敏感地察觉到容倾的神色有些怅然,以为是身体抱恙导致,没来得及深究,就从群消息里得知排练取消,整个人差点没从床上兴奋得翻下来,和容倾确定消息属实后,越发的欣喜若狂。 “真的?!那我今天不就可以一直跟着你了?!” 容倾眉眼微微一惊,笑而不语。 林少安这才反应过来,转头努了努嘴:“我是想去追星,我可喜欢江老师的话剧了。” “哦?是吗?” 受其感染,容倾一扫早晨没睡好觉的阴郁,故作疑问的语调里无不透着看破不说破的狡黠,带着满眼浓郁的笑意,起身梳妆去了。 江晚云发来消息,说来回折腾麻烦,干脆让A组的律师和学生在她们那边留宿,一行人商量下来,也就在雾散后,带着行李一起往山水深处行进。 午饭时间,林清岁带着几个江晚云的学生,一起把长桌摆出,乡亲们也各自从家里带来了好菜,一桌百家饭开席,树影斑驳里,劳累一上午的城里学生们都狼吞虎咽起来。 林少安坐在长桌的一端,却是茶不思饭不想,望着另一端的容倾,揣摩着早晨时她眼底的晦涩,越想越觉得浑身不对劲。可眼下看她和律师们谈笑,听老人们倾诉,时而蹙眉,时而低头含笑,又似乎没有什么心事压在心里。 一阵微风拂面,树影空隙那么无常,阳光却刚好落在她脸庞,那么岁月静好,那么楚楚可爱。 为什么会对一个年长自己那么多的女人,用到可爱这个词? 林少安只觉得不妥,满腹疑惑。 她看得恍惚,才记起手里捧握很久的保温杯,犹豫片刻,还是起身向那人走去。 容倾抬头看向她,眼里还遗留着笑意,轻问道:“怎么了?吃好了吗?” 她点点头,飞速把保温杯塞到容倾怀里,又一言不发地折回了长桌另一端。 易小雯注意到林少安的反常,又实在联想不到什么,看着她跑去,又看着她跑回,想着林少安平时在学校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更加一头雾水。 “给容律师递个水怎么还害羞了?” “别乱说,我哪里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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